“姥,我不去午托班了?!闭灾顼?,我抱著粥碗,看著桌子說道。
“當?!崩牙寻淹敕畔拢痤^看著我,“咋不去了。是不是又要交錢,妮子,你跟老師說說,我去找你舅舅要一些,昂,別……”
我把碗放下,抬頭直直的看著姥姥擔憂的雙眼,”我是真的不想去了?!?p> 停頓了一下,我想了想說道:“姥,我不小了,你也不容易,就別操這個心了。”
我拿起碗筷,走到外面的水池處,擰開水龍頭,水嘩嘩的流下,我看著迸濺出來的水珠。
早春天陰,未有陽光,天空白團團的一片,水珠躍起,閃著瑩潤透亮的白光,清凌凌的,卻又招人的好看,我透過水珠看過去,
看見姥姥在病房急慌慌的攔著我那暴怒失控的父親。
看見姥姥在母親被推走后,趴在床邊看著睡眠中的我暗自垂淚。
看見姥姥在菜地里彎著腰侍弄莊稼,許久才艱難起身。
看見姥姥站在灶臺前,熬著一鍋小米粥,一轉(zhuǎn)眼又見姥姥端著碗,湊到坐在學步車里的我身邊,拿起勺子吹了又吹,才喂我一口……
我回過神來,呼出一口濁氣?!熬瓦@樣吧,累了一輩子了,不能讓我把老太太耗死?!?p> 我轉(zhuǎn)頭看向身后,“你說呢?”
陳霖低頭看著我,“都隨你?!?p> 我進屋拿起放在沙發(fā)上的書包,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到門口不放心回頭又向里屋看了兩眼,“姥,我上學去了?!?p> ————————————————————————————————————
我踢著石子兒往前走,刷拉,刷拉,的石子兒磨地的聲音。
“你在我身邊,我總歸是心里有三分底氣。”我看著石子兒說道。
陳霖沒有說話,我自顧自的踢著石子兒往前走著。
“你說,我是不是該有個什么目標啥的?”,頓了頓,”我也真是個憨憨,不想了,每天樂一樂才是正事?!?p> 我雙臂挽成一個圓圈向左側(cè)一擺,右腿往后一蹬,“發(fā)射!”我就竄了出去。向?qū)W校跑了過去。
————————————————————————————————————————
【陳霖】
我看著她跑遠的身影,垂了垂眼,地上鉆出幾條熒綠色的枝蔓將我圍繞起來,轉(zhuǎn)身我消失不見,只有一片樹葉打著旋兒,飄飄蕩蕩,緩緩落在灰色的地面。
……
我又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面的梨樹下,抬手附上她的樹干,嶙峋的紋路在我的手下傳來粗糙的質(zhì)感。我回頭望向正對面的石榴樹,干枯萎縮,早就已經(jīng)失去了生機。
“你,還好嗎?”我看著石榴樹問道。
無人應答。
我緩步走到石榴樹邊,瑩瑩綠光自我的腳下蔓延開來,攀附上石榴樹的樹干,緩緩地隱沒進去。
石榴樹上漸漸的浮現(xiàn)出一個人影,一個老人的身影自石榴樹干上浮現(xiàn)出來,光禿禿的頭頂,滿臉溝壑,下巴和兩腮冒著些花白的胡茬,這是她的姥爺。
“她……咳咳……咳咳咳……她還好嗎?”這是他對我說出的第一句話。
命數(shù)已盡,不過是外力維持。
“丈夫離去,女兒離世。她那一年就該走了?!蔽一氐健?p> “那……”為什么?
我沒有讓他把話說完,“她需要有人照顧,這樣我才名正言順?!?p> “她?”老人疑惑地問道。
“寶歌?!?p> 我抬手一揮,院子里景象變化,綠色的光束相互交錯,密密匝匝的織成了一張大網(wǎng),覆蓋在院子的一草一木上。而院子里的那棵梨樹則是全身盈綠,隱隱可以看見樹中有一位老婆婆,綠色的光束奔來往去,不斷地為她輸送著能量。
“她不需要了,我也不必維持了?!蔽铱粗先艘苫蟮难劬φf道。
老人突然漏出一抹釋懷的笑容,”我們,終于可以再會了?!?p> 老人話音剛落下,梨樹便猶如碎玉一般四濺崩碎,老婆婆自樹中走出,望向老人的眼中時迷惑頓消,臉上帶笑。
兩人握住了手,對視了一眼,向我說道:“寶歌,就勞煩您了?!?p>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兩人攜手緩緩轉(zhuǎn)過身,向屋內(nèi)走去,落坐在屋內(nèi)正中央紅木桌兩旁的太師椅上。
“老頭子,你喝杯茶?!?p> “唉,好啊?!?p> 清茶入喉,茶盞輕輕落回桌面,兩人相視一笑,
“我等你可等得久了?!?p> “以后不會了?!?p> 兩人的身影緩緩消散,彌留之際,老人張了張嘴。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