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年,世經(jīng)二十一年科考如期舉行,最后摘得狀元之名的是朝中中書令齊弘文之子齊遠彬。就在齊遠彬還在享受自己狀元身份的時候,城中突然傳出齊遠彬通過父親的原因提前知道考卷作弊科考的流言。
而這個傳言,就是從參加科考的八名考生實名向本次科考主考官嚴易聯(lián)名舉報而開始。
聯(lián)名舉報長卷放在了嚴易的案牘之上。
嚴易看著字字泣血般的舉報文字,心中怒不可遏,他從不知道在自己的主考之下竟然會出現(xiàn)如此齷齪勾當(dāng)。
但是聯(lián)名歸聯(lián)名,有人證無物證。對方是朝中中書令之子,僅靠人證是萬萬不夠,同時想要徹查此案,環(huán)節(jié)眾多,牽涉人甚廣,定會是重重阻礙。
嚴易深知這一點,但是天性正直的他面對自己的失誤,面對眾位學(xué)子的懇求,他還是決定要在朝中搏一搏。
所以次日朝會上,嚴易下跪自檢,聲稱因為自己的疏忽無視和看管不嚴,讓科考試卷流出,使得齊遠彬意外拔得頭籌。
科舉主考官自首科考出現(xiàn)問題的事情一日之內(nèi)傳遍上京,京中沒有離開的學(xué)子紛紛在宮外請旨徹查此事,城外已經(jīng)離開的考生聽到此消息也紛紛趕來謀求公道。
一時間科舉舞弊案,因為嚴易的自我檢舉而拉開了序幕。
隨后嚴易入獄,入獄之前嚴易曾秘密讓八名考生在他入獄之后將的聯(lián)名舉報長卷遞交圣上,可是沒等到考生作為人證入朝,全部慘死在城外客棧,
此長卷也是下落不明。
科舉舞弊案涉及甚廣,圣上派琛國公薛清平全權(quán)負責(zé)此案。薛清平辦事干脆迅速,首先以主考官嚴易看管不嚴之名迅速查抄嚴府,得到了嚴易和朝中二皇子太傅鄒進的密信往來。
自此斷案科舉舞弊乃莫須有之名,是嚴易與鄒進合流,利用不明情況的學(xué)子聯(lián)合抵制中書令齊弘文,遂將作弊污名冠到新科狀元齊弘文之子齊遠彬身上。
嚴易當(dāng)時已經(jīng)入獄,鄒進年事已高被禁錮府中,此案繼續(xù)調(diào)查但也基本定案,
葉適言進京述職得知此事頗為吃驚。
鄒進不僅是二皇子太傅,也是葉適言的啟蒙老師,二人的師徒之情極深。所以在葉適言述職結(jié)束之后,立刻在朝中為鄒進奔走說情,請求重新審理此案,甚至忍不住與薛清平對峙朝堂,爭的是面紅耳赤。
最后葉適言因為在朝中頂撞大臣,不顧圣上言明之名被其他大臣聯(lián)合上書,關(guān)進牢中讓他反省幾日。
葉適言在牢中有苦難言,他想為老師拼的魚死網(wǎng)破,可是考慮到自己是黔地參政,夏沐濋的府臣,此次前來是代表沐王府的顏面,最后只能忍住不再發(fā)聲。
而此次科舉舞弊案就到這里暫時告一段落,說是要待到后日賢妃生辰后繼續(xù)審理此案??墒敲餮廴硕贾?,再次審理就不再是條條證據(jù)去證實,而是最后的判罪。
陳致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事無巨細的匯報給了夏沐濋,尤其是講到八位考生慘死客棧,葉適言莫名入獄之時,心中忍不住的翻騰了幾分想要怒吼的氣憤。
夏沐濋手里捻著扇子,神色凝重,這個科舉舞弊案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復(fù)雜。
除了琛國公薛清平這位老對手,還有與他沆瀣一氣的中書令齊弘文。
被告人是曾在紅紗軍任職的嚴易和二皇子夏恪勤的太傅,現(xiàn)在就連他沐王府也多多少少被卷入其中。
這個案子當(dāng)真是把能帶著人的都帶上了。
岳千燭聽完陳致的陳述,心中震撼不已。
八條人命只因為聯(lián)名上奏而慘死,長卷不見,人證枉死,嚴易為了掀起此案偵查不惜自檢深入大獄,可還是落入了薛清平的圈套。
“你怎么看這件事?”岳千燭還在低頭想事,猝不及防的被夏沐濋問道。
岳千燭說出心里話說:“我覺得是有人陷害嚴易大人?!?p> 夏沐濋挑了挑眉問:“怎么說?”
岳千燭回答說:“嚴易大人不惜犯險來觸動這件案子,為眾學(xué)子伸冤。如果他只是聯(lián)合鄒進太傅去抵制中書令,這么做未免也太自我犧牲,對他來說實在是得不償失?!?p> 夏沐濋:“如果嚴易以自己血肉之軀來陷害齊弘文,以求真切不惜犧牲呢?”
岳千燭:“可是八位學(xué)子慘死,這等結(jié)果也不是嚴大人能夠承擔(dān)的。就算是他有心針對中書令大人,也不會白白擔(dān)起殺人的罪名?!?p> 夏沐濋:“若是他迫不得已,殺人滅口呢?”
岳千燭:“若真是如此,嚴大人大可將兇手轉(zhuǎn)移到其他人身上,何必自己擔(dān)著八條人命?”
夏沐濋:“齊弘文為薛清平馬首是瞻,薛清平是當(dāng)朝大皇子的舅舅,為太子職位謀劃多年。鄒進是二皇子的太傅,為二皇子鞍前馬后十載有余,他們之間為了太子之位,明爭暗斗對峙多年。不能排除鄒進想借此機會想鏟除薛清平的左膀右臂,故而針對齊弘文?!?p> 岳千燭:“但是王爺,也不能排除薛清平利用舞弊案借機鏟除鄒太傅,為大皇子鋪路?!?p> 夏沐濋:“二皇子夏恪勤生母早逝,母族式微,為人軟弱,才疏學(xué)淺,處處不如大皇子夏恪群。如此之人,還真不用薛清平利用此事,無中生有,栽贓嫁禍?!?p> 岳千燭啞口無言,泄了氣道:“原來王爺相信此次科考舞弊案乃是嚴大人和鄒太傅所為。”
夏沐濋把玩著扇子:“證據(jù)擺在這里,我的想法也是眾位大臣的想法,由不得我信與不信,還是說,你不信?”
岳千燭搖頭說:“屬下相信嚴大人為人,他不可能行此卑鄙之事?!?p> 夏沐濋收起扇子問:“你熟知他?”
熟知,相當(dāng)熟知。
嚴易是黔地淮州府人,入仕途之前,曾在岳千燭父親岳凌門下做過幾年門生。幾年時間里,岳千燭與嚴易打過不少交道,自然了解其為人。
岳凌欣賞嚴易的學(xué)識和性情,將他安排到了淮州府兵做文書,不過一年就大展才華。岳凌惜才,便自寫推薦信將嚴易推薦到朝中,從此開啟了嚴易的仕途之路。
岳千燭面對夏沐濋的詢問,搖搖頭說:“屬下出身淮州府,曾在淮州地界聽過他的名號?!?p> 夏沐濋握緊扇子,臉上依舊是云淡風(fēng)輕的說:“不管嚴易為人如何,如今物證確鑿,嚴易和鄒進都找不到理由反駁。這案子怕是要坐實了?!?p> 岳千燭不甘心的點頭,按照現(xiàn)在的局勢,就連一向明辨是非的夏沐濋也無法另辟蹊徑,找到新的可能,他的想法是是大眾的想法,更有可能是圣上所想。
鐵證如山,薛清平斷案神速,死咬嚴易和鄒進不放,這個案子恐怕只能就此罷手。
陳致在一旁聽著剛才兩人的爭論,想了想開口道:“或許還有一種可能。”
岳千燭和夏沐濋不約而同的看向陳致。
陳致道:“屬下在調(diào)查此案之時,特意查了新科狀元齊遠彬為人。此人有些學(xué)識,但在朝中大臣子女之中算是排的上號的紈绔子弟。家中無妻,卻妾侍成群,多次流連風(fēng)月場所,甚至在那里光明正大詆毀過與他同屆的考生,考試之前便已經(jīng)斷言自己是狀元人選?!?p> 岳千燭聽完眼睛一亮,立刻側(cè)頭看向夏沐濋。
如此說來,齊遠彬在科考之前便知道自己是本次科考的狀元,那就說明他早就從別的渠道中提前知道了考卷,科考當(dāng)日確實作了弊。
夏沐濋感受到岳千燭的眼神,問到陳致:“這話他是在哪說的?”
陳致回答:“素人齋?!?p> 岳千燭接過話來說:“那去素人齋直接找到當(dāng)時聽到這些話的人,不就能證明齊遠彬科考前就有貓膩?!?p> 陳致輕咳了一聲說:“恐怕不能?!?p> “為什么?這是人證啊?!痹狼T不理解。
陳致道:“素人齋乃上京城中最大的青樓,那種給錢就能亂說話的地方,做不了人證。這也是為什么齊遠彬的話眾人都聽得見,也當(dāng)做聽不見,傳不出來原因?!?p> 岳千燭沒想到素人齋如此雅致的名字竟會是個青樓的名字,如此看來這個證據(jù)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場,她嘆氣道:“這樣也好,不然素人齋里的人也要大禍臨頭了。”
夏沐濋輕笑,自己搖搖頭飲盡了桌上的茶水。
陳致解釋說:“這個倒無妨,整個上京城還沒有敢動素人齋。”
“為什么?”
“因為素人齋是杜含秋在上京的產(chǎn)業(yè)。”陳致回答說:“是杜老板上京根基所在,無論是高官還是權(quán)貴,都與杜含秋有些利益往來,所有素人齋沒人敢去招惹?!?p> 岳千燭睜大眼睛,她不確認自己聽到的是對的。
素人齋,那個青樓,居然是杜含秋在上京城的最大產(chǎn)業(yè)!他在黔地坐著軍隊生意,卻在上京做著男女買賣!杜含秋的產(chǎn)業(yè)還是真是大??!大到令人刮目相看!
“葉適言那邊怎么樣了?”夏沐濋換了個話題問。
陳致道:“葉參政現(xiàn)在被關(guān)進牢里,屬下已經(jīng)去牢里看望過,身體無恙,沒有人對他用刑,只是清瘦了些。知道王爺已經(jīng)入京,多少有些詫異?!?p> “有沒有提出讓咱們出面幫他的忙?”
“他不曾開口此事,只是提醒王爺,這幾日在京中務(wù)必小心。他擔(dān)心薛清平以此事來針對沐王府。”
夏沐濋冷笑一聲:“與咱們無關(guān),薛清平的手不敢伸這么長?!?p> 陳致道:“可是此事還是牽連了二皇子,如今二皇子的養(yǎng)母正是賢妃娘娘?!?p> 夏沐濋的手一頓,皺眉道:“是什么時候的事?”
陳致回:“年前臘月臘月十六,各地進京述職當(dāng)日,后宮擬旨,將二皇子過繼給了賢妃娘娘?!?p> 夏沐濋拍了一下桌子,臉色鐵青:“這等大事竟然無人與我說!”
賢妃是夏沐濋的姨母,過繼這種大事,竟然都瞞著他!
陳致:“屬下也是剛剛得知,雖然有后宮之旨,但是賢妃娘娘并沒有同意過繼,德妃娘娘也提出了反對,所以過繼之事就此作罷。只是即便如此,大家也都覺得賢妃娘娘膝下無子,二皇子被過繼過去是遲早的事,所以姑且這般看待了?!?p> 岳千燭感覺到了身邊的一股涼意,她看向夏沐濋,從未見過他如此生怒卻又如此隱忍。想必過繼之事是真刺激到了夏沐濋。
原因無他,夏沐濋太想保護自己的姨母了。
后宮賢妃娘娘沐映竹,先皇后沐映芝和紅紗軍元帥沐映行的胞妹,當(dāng)今正受寵的妃子。她的背后是黔地由州沐氏母族,上京元帥府,黔地沐王府,十萬紅紗軍,二十萬神遠軍。
她是圣上心中溫柔善解人意的妻子,是沐映行心中令人疼惜的妹妹,是夏沐濋心中最溫柔的姨母。
沐映竹人到中年,膝下無子,曾經(jīng)多少權(quán)貴大臣都擠破腦袋想將自己的子孫送到沐映竹身邊,做個陪同取樂的玩伴,即使知道沐映竹百般推辭也是源源不斷送進宮中。
他們看中的從不是因為沐映竹本人,而是她背后滔天的勢力。朝野上下,誰不想與元帥府和沐王府攀上關(guān)系。
這一點沐映竹知道,元帥府知道,夏沐濋更知道。
也就是因為如此,夏沐濋不想讓自己的姨母深陷爾虞我詐之中,更討厭有人以她為跳板去爭名奪利。大皇子不行,二皇子更不行!
夏沐濋冷哼道:“看來我不在京中這幾年,很多人都開始打姨母的主意了?!?p> 陳致道:“屬下猜想,賢妃娘娘后日的壽辰之宴,應(yīng)該另有深意?!?p> 岳千燭看著夏沐濋低頭想了一會兒,聽他說;“姨母生辰之前,我不想鬧出多余的事。”
“屬下明白?!标愔鹿笆蛛x開書房。
賢妃壽辰之前,陳致不會讓科考舞弊案牽扯到沐王府身上。
夏沐濋揉眉間對岳千燭說:“從現(xiàn)在開始到回黔地之前,你就待在忘月軒?!?p> 岳千燭微愣道:“屬下不用回軍營里嗎?元帥府那邊應(yīng)該會給您送來服侍的人吧。”
夏沐濋剛?cè)嚅_的眉毛又皺起來,在沒有調(diào)查出岳千燭進京的目的,他怎么會放心讓岳千燭遠離自己。
“元帥府向來不管這邊,做好你自己這邊的事就可以?!毕你鍧槠鹕恚圮噭陬D再加上來到上京就碰到的這些亂事,他著實有些疲憊。
岳千燭哦了一聲,乖乖的去做自己應(yīng)該做的事。
草綠大白
【小劇場】 岳千燭:“夏沐濋,元帥府會有很多小姐姐服侍你的?!? 夏沐濋:“本王只想用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