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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零落盡歸塵

第七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

暗香零落盡歸塵 小巖公子 2968 2020-08-20 14:52:51

  穹山。

  穹山老者與玏佟道人分別臨于云蘅的榻邊。

  摸了摸云蘅的靈脈,穹山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深思著。

  玏佟道人有些著急:“依老者看,這小子靈脈可有礙?”

  穹山老者并未言語,又輕輕地捋了幾捋自己的白胡子。

  玏佟道然見此,便不再開口詢問。

  片刻,穹山老者開口道:“玏佟,幻出你的玉魂來。”

  玏佟道人依老者的話,瞬間幻化玉魂現(xiàn)于掌心。

  只見穹山老者眉宇間幻出幾絲靈氣,渡在玏佟道人掌心的玉魂之上,待兩股靈氣融為一體后,又將這股靈氣不斷輸于云蘅的心脈間。

  良久,穹山老者開口道:“云蘅,再幻出玉魂試試?!?p>  云蘅運靈,玉魂霎時間便閃現(xiàn),比上次圣水池中還要快。

  再細細看來,這玉魂原本的裂縫已全部修復好。

  陽光下,玉魂的光芒格外亮眼。

  玏佟道人歡喜:“續(xù)上了!果真全都修復好了!”

  云蘅見此亦特別激動,他向二人作揖道:“多謝老者!多謝道人!云蘅此劫能順利度過,全倚仗二位仙人!云蘅何其有幸能夠遇見兩位仙人,縱使云蘅從前做過許多不齒之事,穹山仍愿救云蘅于水火之中,云蘅,感激不盡?!?p>  “快起來孩子!”穹山老者扶起云蘅,終是嘆了口氣,“此劫雖解,但你萬萬不可大意。若是日后身處荊棘之中,玉魂還是會有再次碎裂的風險,若再碎裂,恐會傷及性命?!?p>  “是,云蘅謹記。此番若不是老者與道人傾囊相助,云蘅此身恐怕早已魂飛魄散,救命之恩不敢相忘,今后若二位有需,云蘅必當全力以赴,九死不悔?!?p>  “孩子,快起來!”玏佟道人難得這般嚴肅,他正色道,“去吧,孩子,去找你想找的人,做你想做的事去吧!無論遇到何等兇險之事,你記得,穹山,永遠是你的家!”

  云蘅聽聞此言感動萬分,他鼻尖酸澀,還有好些個話想說,卻全都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兒,想說也說不出,他哽咽道:“是,云蘅已叨擾二位數(shù)日,今日就此拜別,望道人和老者,保重?!?p>  古道邊,秦婉祎還震驚于無常的話中,一時間也難以分辨他口中的話是真是假。

  顧璃川緩緩站起身來,右手輕輕撫著脖子,不難瞧出他頸子上被掐得有些發(fā)紅的痕跡。他環(huán)顧了一周問道:“戰(zhàn)玨在哪?”

  無常衣袖一揮,剛剛的頭顱怪瞬間涌現(xiàn)。又一揮動手掌,那頭顱怪便被無常打了個粉碎,只見那些頭顱四散而去,很快便找到了各自的尸身。見此,無常挑釁道:“你是說他們嗎?”

  顧璃川見尸骸遍地,心下不禁痛楚:“他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了他們?”

  “怎么?難道殿下還想要為他們報仇嗎?用那把被我封印了的盤古斧嗎?哈哈哈,我說顧璃川,這一路你那靈斧像是失去靈力一樣,你就沒有半點疑惑嗎?”

  顧璃川怒道:“愿來是你!卑鄙!”

  無常笑道:“好好好,你說我卑鄙那我就卑鄙好了,我說過,只要她肯將元靈之力交出來,我便不會為難二位!”

  “你休想!”秦婉祎怒斥道,“且不說我根本不知元靈之力是什么,即便我知道,也不會輕易給了你這種人的!”

  “哈哈哈哈!”無常大笑道,“你這小姑娘,究竟是太高估自己還是低估我了?你要有你這株雪瑤在手,本座還愁得不到元靈之力嗎?來吧——”說著便飛速向秦婉祎身邊逼近。

  顧璃川手握著盤古斧,見無常如此,欲殊死一搏。

  無常越來越近。

  突然,天上猛竄出一條似犬狀的靈獸來,地擋在了無常面前。

  無常一驚:雪靈豺?看來天后這個妖婦也要摻和此事了。

  雪靈豺咆哮著,露出鋒利的牙齒,猛地向身后的秦婉祎撲過去。

  “啊——”秦婉祎顯然被眼前這一幕嚇呆了,她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從何處冒出了這只靈犬。

  “婉祎小心!”顧璃川奔過去,將秦婉祎牢牢地護在自己懷里,自己也緊閉著雙眼。

  “孽畜,找死!”無常冷哼著幻出一把鋒利的劍,朝雪靈豺刺去。怎料那雪靈豺動作異常敏捷,三閃兩扭便甩開了無常的進攻。

  無常見勢也明白了天后的用意,這么急著想要毀掉元靈之力,定是有人威脅到他兒子的地位了。既如此,那我更要與你死磕到底了。

  “清遙!幻出滅靈箭,射死那只狼!”無常吩咐著,自己則幻出一股巨大的靈力,準備與清遙合力滅了雪靈豺。

  清遙幻出箭,正瞄向雪靈豺。

  顧璃川見此情景,拉起婉祎便跑,可誰知那雪靈豺竟不顧清遙手中瞄準它的滅靈箭,毅然追向顧璃川二人,大有不殺此二人不罷休之意。

  還在隱身術(shù)中的白疏染看到這一幕簡直是心驚肉跳。

  要救他二人嗎?

  她到底還是猶豫了。

  與其說清遙瞄準了雪靈豺,倒不如說她瞄準的是秦婉祎。祁王府那一晚已經(jīng)讓他失手了,如今這么大好的時機,她斷斷不想再錯過了。她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無常,他并未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樣。

  這一刻,空氣仿佛凝結(jié)了。

  “放!”隨著無常的一聲令下,滅靈箭一羽在前萬箭跟隨,全部朝前方射去。

  “噼里啪啦——”

  “當當——”

  只見一個身披戰(zhàn)袍手持長矛的男子將無常的靈力和清遙的滅靈箭擊打個粉碎。

  “誰!”清遙氣急敗壞道,“究竟是誰?滾出來!”她想暗中射殺秦婉祎的計劃又泡湯了,這一刻,她簡直發(fā)了狂。

  “閣下所修雖非仙道,但卻對兩個凡人下此狠手,可見心性卑劣?!毙恳贿厡⑻旌蟮难╈`豺化成一條雪白的鞭子,一邊將顧璃川和秦婉祎護在身后說道。

  待白疏染看清楚來人之后驚顫:竟是他!他來這里作何?

  “是你!”無常道,“看來天后還真是不死心,先后派出坐騎和親子壞我好事,看來在你母心中,三殿下和一條狗也沒什么差別?!?p>  沒錯,天后的確派了雪靈豺下凡,命它在凡間了結(jié)了顧璃川和秦婉祎的性命。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天帝對她的心思雖未了然于胸,但也猜得到幾分,于是天帝便召回了玄劭,命他暗中保護顧璃川和秦婉祎。玄劭尋跡找到了二人所在,這便有了方才之事。他依云而落,雙腳輕著地面,收起了長矛。

  只一瞬,他偏過頭向后瞟了瞟,似乎發(fā)覺了白疏染。

  啊……白疏染呼吸急促,心中暗自叫糟:他定是發(fā)現(xiàn)自己了。

  玄劭不屑與無常爭辯:“若是逞口舌之快能分輸贏的話,想必西海早就是魔界的了,閣下的口才本殿下倒是十分佩服?!?p>  無常不屑:“你一個天族棄子,又有何資格與本座分辯?”

  “棄子如何?殿下又如何?不過身后之名罷了,倒是閣下這番,你覺得今日我會留你性命嗎?”

  話音還未落,只見二人便打了起來。

  玄劭擅長矛,此長矛乃是平日他手中那把折扇所化,除了長矛,還可幻化做斷魂琴,凡音律震懾者,皆魂斷命亡。

  原來,在九重天那幾千年,玄劭一直收斂著光芒,外人只道三殿下醉心音律,為天帝所厭。卻不知玄劭的功夫也是自小玄坤親自教授的。且看玄劭兩手不住翻騰長矛,那長矛在其手中便如長出了翅膀一般,逼得無常無處下手。

  無常大驚:“原來殿下這么些年的所作所為,都是裝出來的,這才是真正你的真本事!”

  玄劭只笑著,并不想答他的話。

  無常見勢忙幻出利劍,一時間刀劍之聲不絕于耳。

  玄劭目光中皆是淡定,他怎會不知魔界的護法最擅長的便是蒼龍魔劍,自己的手中的長矛雖占了上風,可若要一直與他僵持下去,自己可得不到半點便宜??烧f來也怪,蒼龍魔劍乃是上古應龍所化,這樣的東西,本應留在天族,怎么會落到他一個魔族手中呢?不過想來得之也并不光彩吧!

  玄劭不住向后退,欲引其走入身后自己布下的法陣之中,無常深知玄劭定會有下招,便停在了原地:“我今日無意于天族宣戰(zhàn),難道本座的私事天族也要插手嗎?”

  “私事?雪瑤乃是本就是昆侖圣物!你暗傷雪瑤之事,如何便成了魔族私事了?”

  “玄劭!你執(zhí)意要與我過不去嗎?”

  “你若肯放了那兩個凡人,我自不會糾纏。”玄劭看無常沒有放棄的意思,便收起長矛,幻出斷魂琴來,“如此,我便不客氣了!”

  看玄劭幻出靈器,無常這廂真的慌了。

  這斷魂琴誰人不曉?若要說能與于玉魂和盤古斧抗衡的法器,三界內(nèi)恐唯有這斷魂琴可與之相爭了。自己手中的蒼龍魔劍雖也強勁,可若真打起來,今日便真要命喪于此了。

  可是這雪瑤元靈……

  無常似有不甘。

  “玄劭!她要偷襲!”隨著一句局促的聲音傳來,白疏染也于錯綜的巉巖旁隨之顯現(xiàn),她面露慌張,提醒著玄劭。

  原來,清遙在無常與玄嗣對峙之際,早已將滅靈箭偷偷面準了秦婉祎。

  白疏染的內(nèi)心糾結(jié)了許久,也掙扎了許久,她還是沒能忍住,終是喊了出來。

  玄嗣偏過頭,果然發(fā)現(xiàn)箭已在弦上。

  “清遙??!”無常怎么也沒想到,清遙會趁這個時候刺殺秦婉祎!“不!不要亂來!”

  若秦婉祎真被她殺了,那自己費勁苦心尋來的雪瑤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絕對不能讓雪瑤有事!

  無常顧不得了,他飛速向秦婉祎身邊趕去帶走她。

  玄劭見此趕忙移動方向,手指輕彈。

  ?!?p>  嗖——

  琴弦與箭同時發(fā)出——

  兩樣法器分別向前方飛去,須臾間,在天空中相互碰撞。

  嘭——

  那聲音響徹云霄。

  顧璃川正拉著婉祎逃跑,二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威力震顫得瞬間飛出數(shù)丈之遠。

  “啊……”顧璃川的雙耳瞬間被震得流出鮮血來,他雙手緊緊捂住兩只耳朵,嗡嗡的聲音像是被施了法一樣折磨著他。

  “殿下,你怎么樣?”秦婉祎何曾見過這樣的顧璃川,眼瞧著他發(fā)了狂似的在地上打滾,秦婉祎又擔心又害怕,她跑過去將痛苦掙扎的顧璃川緊緊抱住,哽咽道,“殿下,你這是怎么了呀?”

  “啊……疼……疼……”顧璃川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只輕吟出了一句疼,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倒也不奇怪,想當年誅仙臺邊,玄嗣的雙耳便是被這樣的威力震傷的,顧璃川的兩耳想必就是那時就是落下病根的。

  只見所有的箭羽在斷魂琴音律的威力下,化為了塵埃。

  清遙見此,怒把滅靈箭射向了白疏染:“都是你!”

  玄劭慌了:“疏染小心!”

  他本能地朝白疏染奔去,那一刻,他徹底失了分寸,渾然忘記了自己手中還有一把靈器。

  趁此間,清遙再次喪心病狂地將箭羽瞄準了秦婉祎。

  無常絕不允許元靈之力就這樣被面前這個瘋子毀掉,他猛地向沖向秦婉祎,將她從地上拉起。

  好在主箭并未傷到她,只是被次羽擦破了皮。

  就在無常挾秦婉祎逃跑之際,大風四散,黑云欲垂。

  白晝?nèi)绾谝挂话憧膳隆?p>  遠處,一道耀眼的白光飛快而至,晃得人睜不開眼。

  白光越發(fā)貼近無常和秦婉祎。

  突然,無常黑暗中受了重重的一掌,緊拉著秦婉祎的手頓時便沒了力氣,喘著粗氣倒在了地上。

  須臾間,黑云俱散,天亮了。

  云蘅輕輕將秦婉祎護在自己身后:“有我在,誰敢傷她?”

  秦婉祎此刻雖看不清此人面容,但又不知為何,在此人身后,莫名便產(chǎn)生一份安心。

  待白疏染看清此人面容后驚訝道:“云蘅?是他回來了!快帶我走!”他央求著玄劭。

  白疏染害怕,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云蘅,畢竟自己曾幾次加害過秦婉祎。

  見白疏染這般窘迫,玄劭想也沒想便帶著白疏染悄悄離開了。

  “公子!你回來了公子!”清遙見云蘅,心中抑制不住的喜悅。

  “清遙?!痹妻靠拷怂齼刹?,“云某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沒能早些了結(jié)了你!”

  清遙笑意漸沉:“公子,我一心為你,我……”

  云蘅再也不想聽她多說一句,手臂輕抬便奪回了她手中的靈器,拿起便瞄準了清遙,即刻待發(fā):“既然這滅靈箭是我當日贈與你的,那么今日也便了結(jié)于它吧!”

  清遙難以置信:“公子,你當真要殺我?”

  云蘅并未理會她,隨著她的質(zhì)問,未有絲毫猶豫松開了弦上的手指。

  箭無虛發(fā),每一羽都正中清遙。

  云蘅轉(zhuǎn)過身,對秦婉祎溫柔道:“放心,有我在,誰也傷你不得?!?p>  秦婉祎這才看清楚此人面容,她驚訝道:“是你?”

  婉祎這般回答倒是頗令云蘅意外:“姑娘見過在下?”

  婉祎心中暗喜:此人不就是那日手串碎裂后出現(xiàn)的公子嗎?他究竟與自己有何淵源?

  “啊……”婉祎正思索著,頭卻越發(fā)沉起來。

  剛剛還沉浸在重逢之喜中,倏然發(fā)覺了婉祎的異樣,云蘅擔憂:“婉祎!婉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婉祎只覺得眼前的一切越來越迷糊,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突然間,云蘅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轉(zhuǎn)過身劍指無常:“是你傷了她?”

  無常被云蘅打了一掌后,心脈盡斷,他奄奄一息道:“我比任何人……都想得到……雪瑤元靈,又……又怎會……去傷……”

  嘭——

  未等無常答完話,不知是誰向云蘅身邊丟來一顆雷靈子,濃煙滾滾中,那人帶走了無常。

  云蘅思慮:的確如此,無常是最想得到雪瑤元靈的人,他不會蠢到傷了婉祎的。

  可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徹底亂了,幻出玉魂探查婉祎的命門,可到底是一無所獲。

  如此,云蘅便帶著婉祎與玄嗣二人回了穹山。

  云蘅沒想到的是,天帝和曉玄真人竟也來了。

  云蘅知曉天帝此番是為了玄嗣而來,并不想與他過多相處,將昏睡的玄嗣交于天帝,自己抱著婉祎回了冰室。

  “云蘅?!碧斓劢凶×嗽妻?,“我們畢竟曾是生死之交,萬年過去了,你還是這般恨孤嗎?”

  云蘅回頭望了望自己曾經(jīng)那個老友,昔日的情分早已不在,如今只剩滿眼的陌生??粗つ请p眼睛,昔日誅仙臺之事便涌上云蘅的心頭。

  云蘅正過頭:“陛下圣明?!北汶x去了。

  曉玄真人見此,便急著要給玄嗣解封記憶,方化解了尷尬。

  云蘅踏進冰室,將婉祎放在冰床之上,他剛要幻出玉魂探查婉祎的命門,玏佟道人便帶著曉玄真人來到了冰室。在他二人的幫助下,云蘅這才知道,原來婉祎剛剛是中了滅靈箭。那只滅靈箭早已不是云蘅贈與清遙的那只了,那只靈箭早已被注入了魔靈,怨氣極強,受傷者無需正中要害或命門,只要稍稍刺破肌膚,便可倚血而入。而中箭者的魂魄全部都被拘在浮華陣之中。

  “浮華陣?又是浮華陣?!痹妻恳宦犨@三個字,臉上便是擔憂之色。此陣法極難對付,想當年自己險些就命喪于陣中。

  婉祎,她如何抵得過哪里的邪祟……

  云蘅一刻也等不了了,多一分猶豫婉祎便會多一分危險。

  “婉祎,等著我?!?p>  “上神且慢?!睍孕嫒藬r住了云蘅,“那浮華陣廣之又廣,其陣正中方有一陣中陣,名曰‘浮華鎮(zhèn)’,那鎮(zhèn)才是波譎詭秘?!?p>  “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救出婉祎,即便要我拼上性命,我也愿意?!痹妻扛屑ぷ饕?,“多謝前輩?!?p>  云蘅走近冰床,躺在了婉祎身邊,魂魄追去了魔界。

  花界的光景如夢境般美妙,夜,說來便來了。眾花使結(jié)束了整整一日的布花點露,聽著花叢里、瓜棚中,紡織娘時而靜若拂風,時而繁密如落雨的聲音,都已靜靜睡了。

  微風伴著花香徐徐打在無常的臉上,那感覺真讓他舒服。無常便在此刻醒來了,他定睛望了望身邊的一切,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遠遠望去,像是有一個他自己熟悉的身影,他很想走過去看看,奈何身有重傷,莫說走過去,怕是動一下,也難了。

  無常緩了幾口氣,才發(fā)現(xiàn)垂柳碧桃交映的花林下,立著一個緋衣女子。那女子一手纏絆著柳枝,一手撫著下巴,低著頭望著滿地的落花凝思。只見那女子突然雙手合十,對著西南上空幾顆明亮的星許愿:“帝君在上,無常哥哥身受重傷,性命垂危。溯安別無他求,愿以自己千年的修為換他一命,求帝君應允小女所求。”

  無常震驚:是……小丫頭?那日是她救了自己?

  只見溯安幻靈,于眉心取了一滴血,口中默念了什么,指尖輕彈,那滴血便朝西南方那幾只星宿飛去。

  無常見此心下極為動容:她這般,竟是為了自己?無常不知何時紅了眼眶,他想不到,他這一生,且在這彌留之際,竟真的有人在乎自己的生死……

  無??粗莅?,心中一片暖流劃過,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幾分。

  “咳咳咳……”突然一陣猛烈的咳嗽聲,驚起了一旁的溯安和眾花使。

  “醒了醒了!”眾花使驚喜道來,都紛紛向無常身邊趕來。

  溯安穿越人群快步跑過來,緊緊握著無常的手:“大哥哥,你終于醒了,太好了!”溯安一把抱住無常喜極而泣,“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大哥哥,你,你還疼嗎?可還感覺哪里不舒服?”

  無常的臉上唇上沒有一絲絲血色,唯獨眼角紅紅的,整張臉看起來極不協(xié)調(diào)。即便如此,無常仍是努力扯動嘴角,想要給溯安一個笑容:“我好,我都好?!?p>  這夜,溯安好說歹說才請來了花神為無常醫(yī)治,奈何他心脈已斷,元神盡毀?;ㄉ窦幢闶钩鰷喩斫鈹?shù),也沒有續(xù)心脈塑元神的本事。不過花神倒是說了,這世上還有幾樣東西,或許可以幫到他。那便是雪瑤元靈,玉魂和猼扡族靈芝草。只要尋得其中一樣,或許便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溯安又怎會不知玉魂和雪瑤元靈,只是,無常欲抓走那雪瑤練就元靈,此舉怕是已激怒了他二人,自己如何過得了那一關(guān)?便是去了,左不過白白浪費了醫(yī)治大哥哥的時間。

  倒是猼扡族,三哥既與猼扡族大公主有婚約在身,想來,冬日她前去求一味靈芝,猼扡,是不會為難自己的吧?溯安想到這,便急忙回了九重天,胡攪蠻纏在太上老君處要了幾顆續(xù)命的丹藥這才離去。

  魔族浮華陣里,云蘅一邊對付著各類妖祟,一邊急著尋找陣中陣的所在。就在自己正與鬼怪廝殺之時,一道道光變換著色彩接踵而來,云蘅沒有躲閃,便直接被那幾道光亮吸進了一個全新的天地中。

  周圍太過嘈雜,嘈雜到云蘅完全辨別不出此處為何境。

  呼呼呼——似乎有什么東西于腦海里一一浮現(xiàn)……

  “下月初便是天后誕辰,此事一過,我便娶你,然后辭別天帝離開這個天宮,帶你去看你最想看的風景,去過你最想過的逍遙日子??珊??”云蘅溫柔地摩挲著青璇的小臉。

  云蘅震驚:這是?九重天?

  “秦姑娘,在下來晚了?!?p>  婉祎顯得有些害怕,怯聲道:“公子,你......認得我?”

  “姑娘莫要驚慌,在下是來救你的?!?p>  云蘅試圖抓住陣中之人,奈何自己一靠近那人便化為了縷縷青煙,隨風消散了。

  云蘅不解:冥府,此處乃冥府?

  “云公子,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云蘅警惕地看著四周,不解道:這是云府后山。

  鬼王樹洞里,云蘅柔聲安慰:“別怕,我一直在?!?p>  云蘅輕撫著婉祎的后背,不住地安慰著她,眼里盡是心疼,“都過去了......”

  云蘅見婉祎哭了,自己竟也跟著慌了起來:這是妖貓的幻蠱。

  “你所見之情,不過是伏地魔的困獸之爭罷了,它不甘心就此作罷,所以制造了幻想看看是否能把你引誘出來,沒想到你這么好騙,一下就被騙出來了!”

  ……

  婉祎的臉緊貼著云蘅的胸口,雙臂死死環(huán)抱著云蘅。

  不知顛滾了多久,云蘅和婉祎在一塊巨大的崖石邊停了下來。

  “啊......”云蘅邊喘著粗氣,一邊吃力地爬起,細細打量著婉祎的全身,“婉祎,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倒是你......”婉祎看著云蘅的千瘡百孔的雙臂,竟沒有一塊好肉,不禁鼻子一酸,帶著哭腔說道,“都是因為我,云蘅,對不起,若不是我,你又怎會受如此重的傷?”

  婉祎這一哭,倒真是讓云蘅慌了神:“好啦,別哭啦!”云蘅溫柔的聲音傳入耳中,他寵溺地摸了摸婉祎的頭,“我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上神何曾懼怕過什么?如今遇到你呀,我當真是輸了?!?p>  婉祎抹了抹眼淚,抬起頭抽泣著:“什么......什么輸了?”

  “你的云蘅,何曾懼過天地萬物的云蘅,如今倒是敗給你了。我雖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怕,就怕你這個小花貓哭鼻子呀!”說著云蘅戳了戳婉祎的鼻子,自己便大笑了起來,“好啦小花貓,我們得想想怎么從這里離開。若是合窳此時來擊,那我們倆的小命啊,可真就交待在這了!嘶——”

  “怎么啦?”

  淚眼朦朧的婉祎瞬間停止了抽泣,“我又碰到你的傷口了是不是?”

  云蘅輕笑:“無事,和你的眼淚比起來,我這點傷根本算不得什么?!痹妻空f著,順勢將婉祎扯到了自己懷里,“看到你為我流的眼淚,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p>  ……

  “云蘅,嚇死我了……嚇死我了……”秦婉祎什么也不顧了,趴在云蘅懷里大哭起來,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懼與委屈全部宣泄出來。

  “別怕,有我在。”

  ……

  “硨磲乃海中之物,死后在海底中被泥沙掩埋、沉淀成千上萬年后方才形成的靈玉!依我看,這玉鐲晶瑩剔透的質(zhì)地,與姑娘的氣質(zhì)最配不過!今日與二位有緣,也不問您要幌子,一口價,十兩!”

  “這小玩意十兩!你怎么不去打劫?不要不要!”秦婉祎拉起云蘅欲走。

  “不用找了!”云蘅一塊銀子扔了過去。

  婉祎掐了一把云蘅小聲嘀咕:“十兩呢哥哥!你有錢也得有腦子吧?這家伙一看就是騙子!”

  云蘅寵溺地笑笑,摸了摸婉祎的頭:“無妨?!?p>  小販立即笑開了花:“多謝公子賞賜,姑娘,趕快讓你相公給你戴上吧!”

  相公?小販的話讓婉祎一愣。

  “他呀!他不......”

  云蘅不由分說奪過玉鐲便套在了秦婉祎的手臂上,堵住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云蘅拖著婉祎的手細細打量著:“嗯,確實相配!”

  ……

  銀白的月色下,薄紗似的青云仿佛睡著了一般。夜空深邃,星羅云布,周身的一切都是那樣靜謐,那樣安寧。

  秦婉祎深呼了一口氣,一只手摸向?qū)叺男淇?,從中取出一枚淺青色的荷包,面含羞澀遞到云蘅面前,瞧那荷包上面繡著一個精致的玉壺。

  云蘅接過荷包,難抑心中的驚喜:“這是,給我的?”

  “嗯?!鼻赝竦t羞澀地點點頭,“淺青色閑淡風雅,與公子的氣質(zhì)最為相配!婉祎覺得,公子席地而坐飲酒時,極是俊朗?!?p>  雖是夜幕,但也不難瞧出婉祎面色的緋紅。

  云蘅內(nèi)心激動著,也糾結(jié)著......真的好想就這樣與她廝守下去,好想......他溫柔笑著:“我定好生帶著,多謝你這番心思?!?p>  “云蘅,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你我之間似曾相識??傊c你在一起,我便很心安,什么也不怕。其實,自冥府伊始,或許是妖貓蠱涉險,又或許是菩提寺之險……我便……我便心中有了你,此后的種種,不過是自己越陷越深罷了,云蘅……”婉祎將頭埋得低低的,一句話比一句話聲音低:“你......可曉我的心思?”

  ……

  過往如云煙般閃過,縱使經(jīng)歷痛徹心扉,如今在云蘅看來,卻也那么美。

  想到婉祎此刻也許正備受苦楚,云蘅心疼難抑:“婉祎,你究竟在哪?我再也不想離開你了……”

  “云兄?”展洵快步?jīng)_了過來,驚喜道,“云兄真的是你呀?”

  云蘅抬起頭來難以置信,竟以為又是幻象:“展洵?你怎么在這?”

  展洵大笑:“我還想問兄長為何在此呢?這是魔族陣中陣,兄長你,你是怎么進來的?”

  陣中陣?云蘅略驚喜:“這便是‘浮華鎮(zhèn)’嗎?”

  展洵正色道:“沒錯!這浮華鎮(zhèn)便是冥界與魔界唯一相通之處了,這些陷進此處不愿出來的生靈,最終都會通過此處走到冥府去,或執(zhí)念或貪心或不舍都會被打入忘川,永世便浸在河水之中,不得輪回?!?p>  “什么?”云蘅越聽越害怕,婉祎!婉祎還在此處!

  “怎,怎么了兄長?”展洵見云蘅這般,著實是嚇了一跳。

  “婉祎在這里,但我不知她目前身在何處?”

  “???嫂,嫂子怎么又,又……”見云蘅眉間盡是擔憂,展洵也不再說什么了,“兄長,得快點把嫂子找出來帶出去,妖魔心智不同,尚且可以挨上一挨,可嫂子此身畢竟是凡人啊,我怕,怕她受不住這里的蠱惑,凡人若是與此法陣中的異類有了牽絆,即便是我有心阻她踏入冥府,怕是也難了?!?p>  “不,絕不能這樣!我一定要找到她,我決不能再讓她出事……”

  “兄長我?guī)湍阋黄鹫?!?p>  “不!展洵!”云蘅然拉住展洵,“你現(xiàn)在就回冥府,有多少兵便遣多少過來,將魔族與冥府的入口死死堵住,一個孤魂也不要放進去!”

  “好!好!我這便去,我這便去!兄長你切不可亂了思緒,否則易被邪祟迷惑?!?p>  迎面拂過一陣風,風里還夾雜著陣陣似有似無的花香。眼前的景致全都變了,剛剛灰蒙蒙的景致竟便成了翠綠的山巒,加之腳下淙淙的流水妙音,實在很難不讓人心情愉悅。微波被風吹起一弧弧的皺紋,連帶著倒映出來的山巒亦有些靈動飄渺之美了。

  云蘅知道,此處極有可能便是浮華陣的陣眼,便小心翼翼、試探著前進。

  “哈哈哈……”

  似女子的歡笑聲于山巒中轉(zhuǎn)轉(zhuǎn)傳來。

  云蘅向前挪了幾步,呼的一下,剛剛的山巒流水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飄逸的紅紗帳與絳朱簾。

  “公子,一路趕來辛苦了,快來飲口茶吧!”幾個身著薄紗的女郎笑嘻嘻從幔簾后緩步走來。

  “公子,奴家給公子按按肩膀吧!”未等云蘅開口,女郎們便纏住了云蘅。

  “唉!”面對著一群美女,云蘅嘆了一口氣。

  云蘅身后的女子越發(fā)貼近云蘅的臉眼中盡是柔魅:“公子為何嘆氣呢?”女子邊說著,手掌邊游移到了云蘅的胸前。

  云蘅一拉拽住了女子游走的手臂,阻止了她:“因為,你們幾個實在是太吵了!”

  未等幾個女鬼反應過來,云蘅便一掌打散了她們。

  他站起來,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

  “清靜多了?!?p>  “云蘅……救救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珠簾后隱隱傳來。

  云蘅大驚:“這聲音……是婉祎!”云蘅急奔過去,“婉祎,你在哪?”

  云蘅穿過那屢屢幔紗后才然發(fā)現(xiàn),這間屋子身后,竟是一片汪洋大海,一眼望不到盡頭。

  “云蘅,我在這里云蘅!”只見海上有一艘巨大的船,而穿上正捆著一個紅衣女子,云蘅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秦婉祎。

  海上忽然起了風暴,船在呼嘯的風中,搖晃了起來。

  “你快來云蘅,我好害怕!”船上的婉祎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好不讓云蘅心疼。

  他一邊飛向海中的船,一邊安慰著秦婉祎:“你別怕,我這就帶你離開?!?p>  可是,明明不遠的距離,無論云蘅如何加快速度,仍舊追趕不上那船,倒像是引著自己要去什么地上似的。

  此象,不禁讓云蘅開始懷疑起來。莫非,眼前的這一切也是幻想?

  說來也奇怪,那船像是能讀懂云蘅心思一般,漸漸地,竟慢了起來。

  云蘅追了過去,解開秦婉祎身上的繩索,便快速運靈欲起飛,他抱起婉祎喊了句:“走!”二人便朝著來的方向趕去。

  “云蘅,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婉祎勾住云蘅的脖子,鼻息打在云蘅的臉上,見云蘅向后躲了幾分,她便笑盈盈著說,“你不是一直想要同我在一起嗎?那我們就一起留在這,在這里,我永遠都是你的,好不好?嗯?”秦婉祎一只手指挑起云蘅的下巴,自己的唇便慢慢靠近……

  云蘅看著懷里的人,并未動半分情絲,眼看兩人僅咫尺之距,云蘅的眼中透出異樣的光亮,只見他幻出玉魂青劍,以迅雷之勢將劍刺中了那女鬼的心口。云蘅看著魂飛魄散的女鬼嘴角抽動了一下:“找死?!?p>  云蘅飛回原處回頭一看,羅帳、珠簾、船只、大海、甚至山巒小丘,竟都不復存在了,這里還是剛才遇到展洵之處。云蘅定了定神,繼續(xù)向前走去,走著走著,云蘅來到了一個異常耀眼的小鎮(zhèn)。云蘅見這鎮(zhèn)上之人穿著打扮非富即貴,男女老少揮金如土,這一路走來竟看到一個乞丐。而這里的一切,云蘅總覺得十分詭異,鎮(zhèn)上的人,像是都看不見彼此一樣,賭錢的,狎妓的,吃肉的喝酒的……仿佛天地間唯己一人,那般放任,那般狂妄。云蘅不想在此處多做停留,便加快了前行的腳步。

  “公子請留步?!币晃荒曩I的婆婆阻下云蘅。

  “公子瞧我們這個鎮(zhèn)子如何?”那婆婆看起來年邁,可是走路說話的模樣,倒是年輕些許。

  “錦衣玉食的生活對普通人來說,甚是美滿?!?p>  “既如此,公子何不留下來呢?我這鎮(zhèn)子的金銀財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公子與其勞心勞力一生,倒不如在此安逸來得舒坦?!?p>  “確實舒坦??晌也幌胧嫣?,告辭?!?p>  就在云蘅辭別婆婆之際,身后追來一個年輕男子,那男子一邊擦著汗,一邊祈求道:“婆婆,我愿意留下來!”

  那老婆婆緩步走到男子身邊,聞了聞開口道:“好,你要知道,我這個鎮(zhèn)子,只要進去可就出不來了,小伙子,你可要想好??!”

  那男子連連點頭:“我想好了,再也不想出去了?!?p>  那婆婆笑著貼近男子的臉,猛地一張口便吸食了男子的魂魄。男子順著老婆婆指的方向,行尸走肉般進了那個詭異小鎮(zhèn)的大門。

  那老婆婆朝云蘅笑著:“你看,我這里總是來者不乏?!?p>  云蘅再朝人群望去,賭錢的壯手里已經(jīng)攥慢了金子,仍在拼命下注,喝酒的大漢已經(jīng)酩酊大醉,可仍舊不愿放下手中的酒杯……

  云蘅望著這些人,突然,壯漢手里的金子攥著攥著變成了骷髏,醉漢口中的酒亦變成額鮮血,而他們懷里的美人也變成了七孔流血的女鬼,那些身穿華服的人們則被一圈圈密密麻麻的頭發(fā)纏繞著……只一瞬的功夫,剛剛還在歡快中肆意忘形的人們,竟都便成了一具具枯骨……

  “你看,他們就喜歡這樣的生活不是嗎?”只見那婆婆滿意地瞧著眼前的一切,她輕輕一吹,眼前的華麗景象便煙消云散。云蘅定眼望著這一切的變幻,這里,竟是一片沙海。

  云蘅看到老婆婆的變化之后驚訝道:“女魃?你不是……”

  云蘅雖未親眼見過女魃,但其與應龍的愛恨糾葛卻早已傳遍了天宮每一個角落。他自己得知這些,也是早年與玄坤游歷之時,在一本名曰《上古恩怨錄》的冊帛上看到的。

  女魃道:“三界都道應龍殺了我,可殊不知,大戰(zhàn)之后,我并沒有死,也是我將他應龍囚禁于此處。可三界之大,竟無我藏身之處,我走到何處,何處便化為沙海,漸漸地,我的容顏就越發(fā)憔悴,直到便成了這幅鬼樣子……既然我已不再是我,那么應龍,他也要陪著我!所以,我剜了他的眼,砍了他的角,折了他的翼,挑了他的筋,,剔了他的鱗,放干了他的血,哈哈哈,這是他欠我的,這是他欠我的……我這一輩子,父母不疼,愛人背叛……”

  云蘅向沙海望去,那里果然殘存著一副不成樣子的龍骨。

  云蘅看著面前漸漸發(fā)了狂的女魃,不忍道:“你既愛他,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不!是他!是他先背棄了諾言,是他不義在先,所以,他必須死!”這句話,女魃幾乎是喊出來的,這一聲聲怒喊,她仿佛要將這萬年的愛與恨全部宣泄出來。

  “前輩,我?guī)阕甙?!離開這里?!?p>  “不,我要留在這里,我答應過庚辰,要永遠陪在他身邊。庚辰,我來了……”

  只見女魃飛落道龍骨身旁,靜靜地依偎在龍骨之上……

  “前輩,此處,可曾來過一個女子?她魂魄不全,前輩可還有印象?”云蘅見女魃心瘋至此,又怎會記得婉祎,想來問也是白問吧。

  “那姑娘命格太過陰寒,我委實不敢靠近,你且向西尋吧!”

  云蘅聞之大喜過望,沒想到女魃竟真的看到了她。云蘅作揖:“多謝前輩?!?p>  云蘅依話向西行去,途中一道結(jié)界突然攔住了他的去路。

  結(jié)界里,云蘅獨自一人盤坐在昆侖山頂,像是受了重傷般屏息凝神。

  “頑石,你若受不住這天火炙烤,如何幻化靈石來補天?”云蘅依舊閉著眼充耳不聞。

  “罷了!百日之后,我會再來尋你,如若依舊這般模樣,就做回你的頑石吧!”女人說完瞬間幻化成一條極美的蛇,駕著彩云遠去了。

  “噗——”蛇女遠去后,云蘅手扶心口,噴出一口濃血,倒在雪地中。忽然,雪地中一點微弱的光芒不時地閃爍著,細細看來,是一株通體雪白的草植。

  “白草?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等草植!”

  云蘅說著,動了動手指頭來回撥動了它幾下。

  “嗯?不要動我,我還沒吃飽呢!”

  “你竟然食我的血?”

  “哼!大驚小怪,不可以嗎?而且你的血可助我早日幻成人形呢!”白草得意道。

  “你是一株草植嗎?在下孤陋寡聞,還真是頭一次見到食血之草?!痹妻筐堄信d致地俯下身,蹲在那株草植旁。

  “說了你也不懂,你就當我是草好了!”那株白草不再理會云蘅,埋頭便睡下了。

  云蘅定眼望著結(jié)界里的一切,他幾次試圖闖進去,奈何這結(jié)界太過牢固,竟連一絲縫隙也沒尋到。

  轉(zhuǎn)眼冬風呼嘯,昆侖山上又飄起了白雪,這讓本就嬌小的草植,再一次遭受了“滅頂之災”。

  厚厚的積雪壓得那株草植就快要抬不起頭來了。它不住地奮力掙扎,奈何大雪紛飛,再如何奮力也都毫不奏效。

  “喂——那個誰,璞玉!快來幫幫我呀!我快要被壓扁了!”

  那株草植理所當然地叫著,就像云蘅本就應該來幫自己一樣。

  “怎么?這個時候知道求我了?”

  云蘅蹲下,動動手指彈了彈它“頭”上的雪。

  “這下如何?”

  “多謝公子彈指之恩,我不會忘了你的恩情的!”

  “好啊,我等著你報恩!對了,你如何得知我本為石的?”

  “嗯~看在你曾幫助過我的份上,告知你也無妨!”

  那草植擺動著自己嬌小玲瓏的身軀,“女媧娘娘煉石補天,你就是其中一顆吧?”

  “你這小不點竟知道如此多事宜,看來,你果真并非一棵普通的草植!有趣!”云蘅坐在雪地上摸摸它的“頭”。

  “給!”云蘅咬破自己的手指,將流血的手指伸到它面前。

  “你這是做什么?”

  “不是說我的血能助你幻化為人嗎?你我相識一場,在下自然愿意助你早日幻化成人!”

  “你這個傻子!那日你的血就落在我面前,我實屬太饞了……沒忍住方才......”那雪瑤頓了頓,“哪有如你這般的......竟故意破指放血來滋養(yǎng)我......”云蘅沒有說話,只是定睛看看了對它挑了挑眉,示意它趕快吸食。

  “喂!你不怕我是噬血成魔的妖怪嗎?”那雪瑤調(diào)侃道。

  “噬血妖怪?哈哈!”云蘅大笑,“即便你是妖怪,我生的如此健碩,體內(nèi)的血也夠你食用幾個輪回轉(zhuǎn)世的了!”

  那雪瑤心下不禁感嘆,這世間怎么會有如此有趣之人。

  雪瑤沒有再推辭,不一會就將云蘅指尖的“滋養(yǎng)品”吸食干凈了。

  不知怎的,雪瑤漸漸開始意識模糊,全身燥熱乏力。而那點點的白光變得越發(fā)耀眼,直到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良久,云蘅睜開眼那株雪瑤已消失得蕩然無存。

  “喂!”雪瑤重重地拍打了云蘅的肩頭,“我在這兒!”

  云蘅忽地轉(zhuǎn)過身,望著自己面前這個芳齡少女,不禁出了神......勝雪的肌膚,美目流盼,桃腮帶笑,說不出的溫婉可人,又帶著一股輕靈之氣,當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那雪瑤把手伸到云蘅眼前,來回地晃了幾晃,方才拉回云蘅的思緒。

  “你,是剛剛那株......?”云蘅的嘴微微張著心下不解。

  “不然呢?你以為這昆侖山上除了你我還會有第三個活物嗎?”女子神態(tài)悠閑自若,“還要多謝公子的滴血之恩,我才能這么快初具人形!”

  “姑娘無須客氣!在下......云蘅,敢問......姑娘芳名?”一向灑脫俊逸的云蘅不知怎的,面對這個靈識初具人形的姑娘,竟有些慌神了。

  “我不告訴你!”女子對云蘅調(diào)皮地吐了吐舌頭,便轉(zhuǎn)身奔山腳飛去。

  百日之期將至,云蘅知道,只要能熬過那煉火之劫,便可飛升上神,助女媧娘娘補上九重天那殘破的一角。可每逢天火炙烤,云蘅終是通體奇痛,體內(nèi)玉石有碎裂之意。這天火,便真的過不去嗎?

  這日云蘅盤坐于山頂,正經(jīng)受著天火的炙烤,天火中的云蘅通體赤紅,眉頭緊鎖,額頭的汗水低落下來與天火交織在一起,發(fā)出“滋滋”的聲響,終于,云蘅還是沒有抵過這穿骨似的疼痛,倒在了雪地上......

  “云蘅!”女子急忙奔過去將他扶起,此時的云蘅通體滾燙,女子剛一觸碰云蘅,便被滾燙的身軀燙的鉆心的痛癢。

  女子知道,云蘅再這樣下去,必會玉石俱焚,現(xiàn)在唯有自己的雪瑤元靈方能救下云蘅。

  女子指尖不住地舞動,不一會兒,雪瑤的元靈便將云蘅團團圍住,女子十指尖輕輕揮動,只見一股股縹緲的靈氣從四面八風匯聚而來,女子指尖轉(zhuǎn)動,那些靈氣統(tǒng)統(tǒng)附在了云蘅身上......

  夜幕降臨,皎潔的月色灑在昆侖山上,令本就雪白素凈的山頂更添幾許不容褻瀆遺世獨立之色。

  云蘅眼角略微張起,一青衫倩影正俯睡在他胸側(cè),白皙的皮膚,飄逸的墨發(fā)綰在耳后,纖長黑亮的睫毛,微微翹起的兩個嘴角,云蘅真不忍心叫醒她,用手輕輕撫了撫貼在她嘴邊的幾縷青絲,她抿了抿嘴,似乎還沉醉在自己的夢里......云蘅的心猛地抽動似漏了一拍,如此,便再也移不開視線了......

  望著極美的月色,云蘅心下不禁貪戀起這一刻的時光。

  “云蘅,期限已至,可否受天火之煉?”女媧如期而至。

  “云蘅......云蘅頑劣未泯,恐難當其責。”

  “荒唐,茲事體大,怎可容你?”

  女媧面露不悅掌心用力便將云蘅推搡到煉火之臺。

  即刻,九重天火滾滾而至。云蘅盤坐于煉火臺中央,團團焰火濃烈熾熱,眼看云蘅就要倒下,女子突然閃現(xiàn),她極力幻化出自己的元靈,不斷地將元靈輸入到云蘅體內(nèi)。

  “不要......”云蘅見她如此,方寸大亂,他怎忍心讓她用自己的元靈來為自己阻擋天火之煉呢?

  “啪——”云蘅一掌重重擊向自己的額間,把元靈全部逼出推出了煉火之臺,隨后兩指尖交叉盤臥又靜置于雙腿之上,把煉火臺四周筑起了一層結(jié)界,阻止了她的元靈再次輸入自己體內(nèi)。

  “云蘅,不要!”女子鼻尖酸澀,紅了眼眶,“娘娘,您幫幫他吧!他會玉石俱焚的!”女子跪在女媧娘娘面前苦苦哀求,頻頻回頭望向煉火臺里的人,如坐針氈。

  “青璇,本座造你,便是要你助云蘅渡過這煉火之劫,你卻心之枉然!實屬辜負本座!”

  “青璇知錯,青璇愿將元靈全部奉上,求娘娘救救云蘅!”

  云蘅聽了二人對話,不住地搖頭:“萬萬不可......云蘅,寧死......不受......”

  “云蘅,不要,云蘅!你聽我說,我本為植,乃是為你渡火而生,我的存在皆是為你,無論如何,我今日定要救你!”

  云蘅蒼白的唇勾起一絲苦笑:“傻瓜,若無你.....做上神有何意義?若無你,即便成為......靈石,即便......有了無上的榮耀,都是......都是枉然......不許......為我做......傻事......”

  蛇女似心有不甘,掌心不住揮動,靈氣瞬間四散開來,沖向云蘅部下的結(jié)界,怎料那結(jié)界力道異常兇猛,女媧所用之力竟然霎時間被如數(shù)彈射回來。

  而此時云蘅的身體不知為何卻越發(fā)輕巧,似有無數(shù)雙的大手一并托舉著他,漸漸地,竟飛升上天。

  眼前目睹的雖是過往之事,只是此事太過于驚心動魄,看著眼前的一切,云蘅覺得自己仿佛又經(jīng)歷了一次天火之劫,天火炙烤的疼痛感在自己的身上沒有絲毫的差別。

  女媧見勢喜悅道:“成了!”

  隨著結(jié)界里女媧的喜悅,結(jié)界外的云蘅并未運作半分的靈力,便輕而易舉走進了面前的結(jié)界中。隨著云蘅踏進結(jié)界內(nèi)的那一刻,結(jié)界中原本的云蘅便悄無聲息般消失了。

  “這……”云蘅不解,“這是怎么回事?”

  女媧道:“云蘅,還不快快隨我前往九重天?”

  云蘅明白了,這,也是幻境。

  “我是不會去的,婉祎何在?”云蘅堅定地說。

  “荒唐!靈石補天這是何等的榮耀!你竟為了兒女私情,棄天下萬民于不顧!實乃本末倒置!”

  云蘅深知此處仍是幻境,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不愿與面前這個“女媧娘娘”過多糾纏,冷眼道:“告訴我,婉祎在哪?”

  “哼!你說的是她嗎?”女媧冷笑著攤開手掌心,只見一個女子的身影在她的掌心中幻化出來,“只要你答應我,隨我前去補天,我便放了她,否則,我便一掌捏死她?!?p>  掌中的女子掙扎著:“云蘅,你快走!不要管我!她不是真正的女媧娘娘!我本女媧淚所化,女媧娘娘又怎會置我于死的?你不要管我,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云蘅見面前的婉祎通情達理至此,便絲毫沒有懷疑,認定了女媧掌中的婉祎不是幻境,是真實的婉祎。

  云蘅淡然道:“只要你放了她,我便隨你去。”

  女媧伸出手:“去吧!”

  婉祎急忙奔向云蘅,她懇切道:“云蘅,我們快走!離開這里!”就在婉祎抓住云蘅的那一瞬間,云蘅看見了婉祎手腕上仍存在的硨磲手串。

  很快,云蘅便察覺出了異樣。便佯裝道:“我不能跟你走,我答應了女媧,要隨她同往九重天補天?!?p>  婉祎急了:“還管她干什么,我既然已經(jīng)來到了你身邊,你就帶我走啊!”

  “這硨磲鐲子,沒想到你還留著?!?p>  婉祎溫柔道:“這是公子你送我的,婉祎自然好生戴著?!?p>  云蘅輕笑:“是嗎?”隨即突然幻化玉魂,身旁的人一感受到玉魂之氣,便立刻灰飛煙滅了。

  “你們倒是清楚婉祎的性格,竟造了一個這么完美的人來對付我??墒牵竦t的硨磲早就碎了,是我的玉魂親自震碎的。”云蘅說著幻出玉魂劍指假冒女媧的亡魂,“還不走?”

  那“女媧”登時便化作一縷煙,飄走了。

  云蘅剛要離開此處,便聽到身后有人呼喚自己。

  “云蘅,我在這里!哈哈!”女子銀鈴般的笑聲激蕩著云蘅的心。

  云蘅剛想走過去一探究竟,女子身后之人便追了上來:“婉祎,你慢點跑,仔細咳癥再犯?!?p>  婉祎聽見后,嘟起似有不滿的小嘴吧:“知道拉!”隨即停下了腳步。

  被婉祎喚作云蘅的男子走過來拉住婉祎,滿眼的寵溺:“不是不讓你在外邊玩,只是,你剛剛從妖貓的幻蠱里回來,身體還很虛弱?!蹦凶右娡竦t嘟起了小嘴,便輕輕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傻瓜,我不想你再出任何意外?!?p>  “嗯……知道拉!”婉祎說著,突然跳起來彈了一下男子的腦袋,傻笑著跑開了。

  “婉祎?是你嗎婉祎?”云蘅在這個浮華鎮(zhèn)里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她不敢貿(mào)然斷定面前的婉祎,是不是她要找的婉祎,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是否還是水中花,鏡中月。

  婉祎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云蘅。

  云蘅走到婉祎身邊,激動道,“婉祎,真的是你嗎?”

  可秦婉祎面對著面前的云蘅,卻是異樣陌生:“我是秦婉祎,公子認得我嗎?”

  云蘅大驚:“你……你不認得我?”

  婉祎笑答:“婉祎實在不認得公子,不知公子找我有何事?”

  云蘅忙解釋著:“我是云蘅啊婉祎!你當真不記得我了嗎?”

  “云蘅?”婉祎大吃一驚,指了指身邊的人,“這才是我的云蘅??!”

  云蘅偏過頭望向婉祎身邊的男子,他更加震驚了,那男子,竟與自己生得一模一樣。云蘅不禁喃喃著:“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云蘅見此景恍然大悟:難道又是幻境嗎?

  “公子,你沒事吧?”婉祎關(guān)切地問,她看向身邊的“云蘅”,指了指自己的頭,“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這兒壞了?”

  “云蘅”笑了笑,走到秦婉祎身邊,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莫與此人糾纏,我們回家吧!”

  “等一下!”云蘅有些著急,“婉祎你再想一想,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才是真的云蘅??!你,你是被清遙的滅靈箭所傷,所以魂魄才被拘于此處,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云蘅越是解釋,婉祎越是覺得這個人有問題:“我真的不認得公子,你……你快松手……”

  “我真的是云蘅,你怎么會不認得我呢?你再想想好嗎?再想想……”

  此刻,“云蘅”一把抓住了云蘅拉住婉祎的那只手臂,不悅道:“放手!”

  云蘅見此,松開了緊握著婉祎的手,轉(zhuǎn)手揪住了面前男子的衣領:“這幻陣是詭異,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別以為你騙得了她一時便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有我在,你休想傷害她!”

  婉祎見狀一把推開了云蘅怒斥:“夠了!云蘅從未傷害過我,倒是公子你,剛剛拽得我手腕生疼!我們實在不認得你,不知公子為何還要苦苦糾纏?”

  “我……我……”面對著婉祎的質(zhì)問,云蘅一時間竟不該該與她從何說起,竟不知該如何讓她相信,她身邊的云蘅并不是真正的云蘅,竟不知該如何讓她明白,此處也并未什么世外桃源,而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云蘅不知所措道,“我究竟該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婉祎惡狠狠地瞪了云蘅一眼:“無論你怎么做我都不會相信你的!云蘅我們走吧!”說罷,秦婉祎牽起“云蘅”的手,二人的影子被夕陽拉扯得很遠很遠,漸漸地,就連影子也在云蘅的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云蘅心里十分苦澀,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暗暗思忖:婉祎不過是一時受幻境迷惑,只要自己同她講清楚,假以時日,相信她定會明白我的。

  “嘩啦啦——”風雨忽然而至,散亂的雨珠打在芭蕉葉上,冷冷清清,淅淅瀝瀝,聽著著實讓人心碎,看來今夜注定是一個凄風苦雨的夜晚了。

  云蘅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上神,醒一醒!云蘅上神!上神!”

  睡夢中,云蘅竟聽到有人不住地呼喚自己,他很想睜開眼,奈何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如何也睜不開。

  “上神不必過急,且聽我把話說完。此處便是浮華陣的最后一個陣眼——賭情。”

  “賭情?”云蘅不解。

  “不錯,上神已經(jīng)闖過了此前的魅色、蠱欲、惑名三關(guān)。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關(guān)了。”

  云蘅深呼了一口氣,打通了上下丹田,很快便睜開了雙眼。

  他驚詫:“是你?”原來面前的人竟是白日里婉祎眼中的“云蘅”。

  云蘅并不相信面前之人,“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男子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確實沒有加害你和婉祎的心。上神難道不想知道我是誰嗎?為何真真切切的云蘅出現(xiàn)在婉祎面前,她卻不認得你呢?”男子轉(zhuǎn)身望了望云蘅,深深嘆了一口氣,“因為我就是你!是婉祎憑借著對你的記憶,親手編織的你!”

  “說清楚些!”

  “當日婉祎身中滅靈箭,意識渙散之際是你救了她!可日前婉祎險些遇害之際,是你封印在她手串中的一絲玉魂之氣顯現(xiàn),她才能夠幸免于難。你可知那一刻起,婉祎的記憶便已開始慢慢恢復。她很想知道你是誰,但偏偏努力回憶的時候卻什么都記不起來。我本是個靈識,便是那個時候出現(xiàn)在婉祎心中的。直到婉祎被滅靈箭所傷,魂魄跌入浮華陣,記憶便徹底解封,不論是昆侖山上的初遇,還是九重天的彼此相惜,她全都記起來了?!?p>  云蘅不敢相信婉祎的記憶這便解封了:“你是說,她全都記起來了?所以,便在這幻境中自己臆想出來一個我?”

  “不錯,我便是婉祎心里的那個你,如今她將對你的情意全部加注在我身上,如此下去,恐再難出去了。我本就不是魔族的殘魂,而是玉魂依附在雪瑤元靈之中衍生的一縷靈識而已。我根本不想害人!你知道的!所以煩請上神,早些將婉祎帶出幻陣,我修成靈識不易,不想在這魔族的幻陣中灰飛煙滅!”

  不錯,一旦婉祎的記憶解封,雪瑤元靈便會開始在她體內(nèi)運轉(zhuǎn),玉魂的一絲氣息若依附其中,衍生靈識倒不是什么困難的事。莫非,他說的都是真的?云蘅暗自思量著,如此,要怎樣才能帶走婉祎呢?要如何讓她相信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清晨,雨停了。

  秦婉祎最喜歡的便是雨后,躺在小院的搖椅上,閉著眼,聽一聽周遭一切大小蟲兒的復鳴聲,樹葉上的雨點滑落敲擊廊下青石的噼啪聲,這一切對她來說最美不過了。

  她忍不住在搖椅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緊了緊鼻子使勁嗅著:“嗯!真是太香了!”

  云蘅走到秦婉祎身邊,淡淡說道:“你總是喜歡聞這樣奇奇怪怪的味道?!?p>  秦婉祎被一個聲音莫名打擾,十分不快。當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是云蘅時便立刻警覺了起來:“怎么是你?你怎么又來了?”

  其實云蘅早就來了,不過是等“云蘅”出門出,方才走進來的。

  秦婉祎一臉無奈,“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根本不認得公子,公子何必糾纏于我呢?你快些走吧!等下云蘅回來了,你定是打不過他的!”

  云蘅面露微笑:“姑娘這是在,擔心我嗎?”

  “你這個人,我怎么與你說不通呢?”

  “姑娘別急,近在下日今日來此,只是有些事情還不太明白,問清楚了我便不再糾纏姑娘?!?p>  婉祎聽后高興不已:“真的?”

  “君子言出必行?!?p>  “那好,你快問!”

  “姑娘當真對云蘅公子情根深種嗎?”

  “自然。云蘅曾幾次救我于危難,若不是他,我怕是早已命喪于黃泉。我與云蘅,已有兩世的情緣,如今便是第三世,我們早就約定好了,要生生世世永遠在一起?!?p>  “如今,你同他在一起,很開心嗎?”

  “那是自然,無論是昆侖山還是九重天,亦或是人間的一座城,只要與云蘅在一起,我便心滿歡愉,再無他求?!?p>  “可若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假的又如何,只要能陪在云蘅身邊,即便只是一場夢,我也甘之如飴?!?p>  “若夢醒之后,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無怨無悔?!?p>  “若你與他將因此灰飛煙滅?”

  “生死相隨?!?p>  云蘅驚喜交集,原來婉祎的心里,也早已對自己情根深種。

  這個她親手編織的一場美夢,究竟是縛住了誰呢?賭情,賭情,賭的確實是婉祎對云蘅的情,但又何嘗不是云蘅與婉祎的命呢?這陣法果真不負其名。

  “我也可以?!?p>  “什……什么?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去!”

  云蘅不顧掙扎的秦婉祎,將她緊緊地擁在懷里,直奔山峰的最頂端飛去。

  “你剛剛說得那些,我也可以。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p>  “你……”不知為何,秦婉祎聽到云蘅如此說,此刻她非但沒有反感,反倒覺得這種感覺好熟悉,尤其聞到了云蘅身上的味道,心里更是莫名多了幾絲心安。

  “婉祎你看,我們剛剛飛了上來!”云蘅放下婉祎指著懸崖下方說道,“我們現(xiàn)在就跳下去!”

  “什……什么?跳下去?”婉祎很害怕。

  云蘅真誠道:“你相信我!你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來!”

  婉祎畏首畏尾:“我……不……我不敢——”

  秦婉祎還在猶豫之際,云蘅已經(jīng)牽起了她的手,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啊——怎么回事?怎么又回到院子里了?”秦婉祎心里開始疑惑了:明明是面前這個家伙抱著自己飛上去的,就連耳畔的風和陽光照在自己臉上的感覺都那么真實,這……怎么會,竟是假的呢?

  婉祎,快醒來吧!你不屬于這里!快醒來!

  秦婉祎思慮中仿佛聽到有人呼喚自己。

  是誰?誰在說話?

  “啊——”婉祎突然頭痛欲裂,“好痛……”

  “婉祎,你怎么了?”云蘅趕緊摸了摸秦婉祎的脈搏,“不好,元靈之力近來沒有好好調(diào)息,現(xiàn)在靈力移位,在你體內(nèi)到處亂竄,若再不好好調(diào)息,靈力定會沖破血脈?!?p>  云蘅低下思慮:這可如何是好,元靈之力太過強大,若自己強行幫她調(diào)息,若調(diào)息不暢,那么婉祎必會生不如死,為今之計只有先將玉魂渡給她,暫時鎮(zhèn)住婉祎體內(nèi)亂竄的靈力。云蘅幻出玉魂,一掌運靈,正將玉魂渡給婉祎。

  婉祎恍惚之際看見云蘅正在渡玉魂給自己,頭痛欲裂的她痛苦道:“不……玉魂于你而言,與性命……同樣重要,不要……不要……”

  玉魂正一點點渡在秦婉祎身上,云蘅的靈力越發(fā)微弱,他全身是汗:“婉祎,快醒醒,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在九重天上答應過我要嫁與我的,你可不能言而不信!”

  婉祎的腦海閃過一幕又一幕與云蘅有關(guān)的事情……

  “為了娶你,我等了你……九千年,好不容易……等你一世為人,可你……你卻把我忘了,你說,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人……婉祎,快快醒來……”

  秦婉祎的意識漸漸清醒了幾分:“云……蘅……云蘅……我終于,等到你了……”

  沒有了玉魂,此刻的云蘅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婉祎……快醒來,離開這里……我,快要……撐不……”話未言明,云蘅便暈過去了。

  婉祎漸漸清醒,她爬過去緊緊摟住云蘅:“云蘅你醒醒!我跟你走,你快帶我離開這!云蘅,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你快醒醒啊云蘅!云蘅!”秦婉祎撕心裂肺般喊著云蘅的名字,不住哭泣著。

  突然間地動山搖,異彩漫天,只見那光芒越發(fā)近了,婉祎緊緊抱著云蘅緊緊閉上眼睛,任由那光亮穿過他二人,緊一瞬間,二人便回到了穹山。

  曉玄真人指尖輕顫,瞬間收回靈力,盤坐于床榻上的顧璃川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師父?!?p>  “孩子,你可都瞧見了?”

  “是。”

  原來,在云蘅踏進浮華陣的那一刻,顧璃川便醒來了。

  天帝玄坤等待這日已經(jīng)很久了,他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兒子了,哪怕他是妖神,哪怕他天上地下都活不過二十四歲,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認回自己的孩子,他只要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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