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烏鴉占據(jù)了棕馬草原的樹林之后,每逢夜晚都有些許牛馬被神秘的力量牽引著的走進樹林,當夜晚過后,樹林里又僅僅剩下死亡牛馬的尸骨,村子里的老人都覺得烏鴉是魔鬼的化身,每到夜晚就會伴著瘴氣凝聚在一起,化身成嗜血蝙蝠的模樣殘害生靈。當恐懼在棕馬草原散漫開來時,來自隔壁庫勒草場的巫師前來拜訪他們的新主人唐鐵槍。
巫師風塵仆仆的挪進唐鐵槍的木屋,躺在木床上的男人用半開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只見巫師開口的皮靴暴露出4個碳棒一樣的腳趾,咧著的嘴里僅剩的兩顆黃黑的門牙,石碑一樣的門牙仿佛還糾纏著參著羊毛的肉絲,巫師的眼睛在呆滯中仿佛成了石球,頭發(fā)雜亂如枯草,裹身的皮子四處打著各種奇怪的補丁,與此同時,他渾身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怪味。
故作鎮(zhèn)靜的唐鐵槍騰出左手,一個勁的捏著鼻子!在他用善意的手勢示意巫師之后,巫師那石球一般的眼珠迅速開轉(zhuǎn),緊接著巫師又抬起樹枝一樣的手指,緩慢的揉了揉他那褶皺的下巴,低頭沉思片刻,然后,他開始了一段關(guān)于人口遷移的陳述,他在沉吟中訴說著古老的神靈和血祭的用途,在狂顛中詛咒已死庫勒的短淺和吝嗇!最后,在對比的結(jié)論之中開始歌頌眼前主人的時候,唐鐵槍方才通過他喃喃的言語猜出她是個將死的老女人。
在怪味中不斷掙扎的唐鐵槍捏著鼻子不停的在茫然中點頭,同時他也在內(nèi)心暗自祈禱著,希望啰嗦的巫師得到她應(yīng)得的之后盡快帶著瘟疫滾出屋子!然而巫師卻被唐鐵槍的善意蒙上了錯覺,于是巫師又耐心樂觀的表示自己的言語僅開了個頭,并認定了這個躺在床上的男人,肯定了唐鐵槍就是她在彷徨中一直費勁心血尋找的希望。
唐鐵槍強大的肺只能通過嘴巴在巫師帶來的瘴氣中尋找出絲絲干凈的空氣,此時無疑他對臭氣擁有了強大的忍受力,當然這超強的忍受力更源于唐鐵槍內(nèi)心強烈對權(quán)利的欲望,他曾多少次在夢中站在高處俯瞰棕馬草原以外的地方,但是每次當夢醒來,他又不得不呆呆的躺在木床上仰望屋頂?shù)哪景?。此時此刻,雖然令人作嘔的巫師看上去像只頹敗了的老狗,但在唐鐵槍心里,巫師起碼第一個甘心跪拜在他腳下,在忠誠面前,唐鐵槍只能選擇忍著!同時,在巫師心中,唐鐵槍已然成了神靈指引她前來跪拜的王!于是她又緩慢地擺出儀式,隆重的叫喊著、跪拜著他!她甚至從碳棍般的腳趾間扣出少許污物獎賞般用三根手指涂抹在自己的臉上!許久之后,當烏蘇把帶血的牛肉燉成肉末之后,久久的跪拜儀式方才在捂著嘴看熱鬧的唐十五的監(jiān)視下結(jié)束。巫師倒退著挪出木屋的門,她聞到了爛肉的醇香在棕馬草原的風中歡舞,隨后她拄著木棍挪出院子。
當巫師行至村口時,她努力著伸出干枯的舌頭,回味著又舔了舔空氣中的肉香,隨后滾動著石球般的眼珠子看向了遠處邊界上黑壓壓的樹林!
在來年1月的第二個星期五的上午,棕馬草原的邊界上出現(xiàn)了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唐十五對著烏蘇撒完尿后,貓著腰從院門的柵欄里發(fā)現(xiàn)了這異常。他片刻都沒多想,提起褲子,猴一樣的神態(tài)徑直奔向還在奶牛身下擠奶的烏蘇。烏蘇在他猛烈沖撞下,踢倒了兩桶剛擠好的牛奶,隨后身子的重心開始偏離,在唐十五捂著臉哈哈大笑的同時,她滾落在一堆牛糞之中。隨后,迷人的烏蘇麻利的爬起身子,抖落完皮裙上的牛糞后便怒氣沖沖上前拽住淘氣的小子,捏著他的耳朵開始訓斥,雖然善良烏蘇滿口斥責,哪知頑皮的小子早已習慣!
當唐十五給消了氣的烏蘇指明那片黑壓壓越過邊界的人群時,烏蘇也呆呆的釘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伸出左手警覺地摟住唐十五的頭站在院子中央,出奇的凝望著那群行進緩慢的人。這時馬拉克正好掀開門簾出來倒尿盆,她剛一抬眼便瞧見金燦燦的陽光下,婀娜的女人緊貼著自己的兒子呆立在那兒一動不動!馬拉克把飽含著嫉妒的眼神停留在烏蘇摟著的唐十五身上許久,之后她又在好奇中延著唐十五和烏蘇眼神瞄向了歪歪扭扭向村子挺進的黑壓壓一片人群!馬拉克也立馬被凝固,如個木樁子般被被釘在原地!
當凝固了時間的魔法在全村散漫開來之時,一向冷靜的唐鐵炮六號察覺出了危險的信號!他丟下一直處在悲傷中的母親,在慌忙中跨上一匹棕馬,頭也沒回并以箭的速度直奔唐鐵槍的院落。當院子里的女人孩子們在觀望中出神時,突然被唐突而來唐鐵炮六號打破了神秘,烏蘇的心也立馬懸了起來,馬拉克和年幼的唐十五也不例外!他們表情疑惑著加快腳步,尾隨著腳步飛快的唐鐵炮六號沖進唐鐵槍的睡房!
“尊敬的阿布,有一群入侵者越過邊境踏入您的草場!”唐鐵炮六號氣喘吁吁的沖在父親的床邊,一邊大口換著氣,一邊用焦急的眼神盯著還在瞇著眼的唐鐵槍說道!
還在夢境中游蕩的唐鐵槍聽到兒子不緊不慢的聲音后緩緩睜大了眼睛,當他徹底從夢中蘇醒后,才發(fā)現(xiàn)木屋里齊刷刷地瞪著四雙眼睛正安靜的盯著他,仿佛在等著他的對策!
“什么?你剛才說了什么?”唐鐵槍突然額頭緊鎖,咧著嘴沖著木雕般的唐鐵炮六號問道!
“邊界有很多的人,正向我們走來!”逐漸冷靜下來的小伙子隨即轉(zhuǎn)了轉(zhuǎn)干澀的眼珠子,重復(fù)著剛才的語調(diào)回答道!
唐鐵槍豎著的耳朵在兒子的話音剛落之后,立馬坐起身子,表情頓時大變!屋子里的氣氛在急促中變得凝重,然而當所有人屏住呼吸準備迎接唐鐵槍嘴里噴出不詳時,突然間,奇怪的唐鐵槍又大笑了起來!唐鐵槍突然變幻的嘴臉徹底把凝重的氣氛點炸,家人們本來緊張的心也耐不住這般刺激!然而唐鐵槍似乎并沒想停滯大家懸疑的恐懼,緊接著他環(huán)視了屋子里的女人和孩子之后,又咧開大嘴緩緩的叫道:“今日該來,來的正好,正好!”。他聲音嘶啞有力!喊過之后,烏蘇的心仿佛被震的粉碎。然而唐鐵槍似乎還不滿足,他慌忙的抬起胳膊,像抓住一只想要逃跑的山羊一樣拉起唐鐵炮六號那充滿馬糞味兒的手,仿佛著了魔般又開始重重地拍著兒子瘦弱的肩膀,頓時,年幼的唐十五在哥哥唐鐵炮六號驚悚眼神的刺激下嚎啕大哭起來!
被唐鐵槍近似瘋狂的舉動刺激過了的至親們不得奮力擠出難看的微笑妥協(xié)著,他們都無比肯定眼前的男人在古怪的病情中又增加了新的疾癥!然而當烏蘇白凈的手指觸碰到唐鐵槍寬大的額頭之后,粗莽的男人頓時動作停滯下來,并盯著烏蘇猛看,那眼神仿佛是多年之前記憶中的眼神,烏蘇被他盯著滿臉彤紅起來!隨即,唐鐵炮六號的肩膀終于被釋放出來。尋到安慰的唐鐵槍也在烏蘇的美貌中漸漸緩過神,并開始用平和的語氣給屋子里的女人和孩子闡述了那遠道而來人群們的意圖。之后提心吊膽的女人和孩子才如夢初醒,原來這一切是巫師和唐鐵槍早已經(jīng)定好了的!
當巫師指引著庫勒草場的農(nóng)奴滿懷希望的張望著新主人的木屋時,木屋內(nèi)緊張的氛圍也漸漸消失殆盡。屋里的眾人環(huán)視之后,烏蘇便清了清嗓子說道:“著確實該是個慶祝的日子!”。于是矮小的木屋開始不斷地增添出異樣的喜色,年幼的唐十五伴隨著烏蘇跳動的眉毛手舞足蹈;心懷嫉妒的馬拉克扯著嗓子斜視著唐十五微笑;呆若木雞的唐鐵炮六號被憂心忡忡的歡喜折磨的狂捏手指!
夜晚,當唐鐵槍拉著巫師的手為庫勒草場的農(nóng)奴們規(guī)劃住址時,細心的唐十五在屋里一邊無趣的打轉(zhuǎn),一邊偷聽。
多年以后,唐十五懷著思鄉(xiāng)之情站在倫敦郊區(qū)的一座小教堂門口虔心祈禱著時,他依然清楚地記得父親當時說總共有270人,還記得父親繪聲繪色地說以后會有吃不完的水果和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