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入省城
因為姓袁,袁男小姑讀民族大學(xué)的事也受到了牽連,自古袁氏都是漢人,差點就因為民族原因而不能入學(xué)。
好在民族可以隨父也可以隨母,雖然袁男奶奶曾是漢族大家小姐,也只能委屈當(dāng)了一回少數(shù)民族。
袁男很不懂事地問過一次:
“奶奶,小姑是少數(shù)民族,我們家誰是少數(shù)民族???”
袁男奶奶沒好氣地說:
“你們家都是大漢族,只有我是,我是少數(shù)民族!”
袁男的奶奶信佛,每當(dāng)觀音大士的生日都會去較遠(yuǎn)的廟里進(jìn)香為全家人祈福,而且不惜一去好幾天。
每次回來時,都神采奕奕,精神矍鑠。
可是這一次,回來時嘴也歪了,眼也斜了,說話都困難,據(jù)老人家說起是走在河道上,有點熱了,脫了一件外衣,吹了風(fēng)所致。。
第二天睡醒就這樣了,袁男爺爺說這是中風(fēng)面癱,趕緊著手針灸。
雖然針灸后能正常說話,嘴眼也回復(fù)了一些,但終究還是有點不正,需要慢慢調(diào)理。
還有一次為過年做準(zhǔn)備,袁男奶奶踮著小腳,拿了糯米到有石碓的鄰居家去舂,舂碓是一個或幾個人用腳踩,利用杠桿原理來把米在石碓窩里舂成粉的過程。
回來的路上因為天冷路滑,把右手臂摔骨折了。
因為家務(wù)都是袁男奶奶一個人做,袁男和爺爺基本上幫不上忙,袁男奶奶很快接駁固定沒多久又掙扎著開始做家務(wù)。
這樣,袁男父親決定第二年將兩個老人和孩子接到省城去。常在身邊經(jīng)常能照顧到。
把家里能賣的賣了,能送的送了,只帶了兩個新做的大衣柜和兩個高茶幾一些鍋碗瓢盆離開。
小姑上學(xué)這幾年,段老師每周都來幫兩老人洗滌衣物和床單被褥等,這次搬家也是忙前忙后地弄。
袁男想起小姑當(dāng)初坐火車去省城大學(xué)報到,死活沒有讓段老師送她,自己一個人扛著行李就去了。
段老師送她上了火車,回到袁男家里,忍不住離別之情,堂堂七尺男兒,突然淚崩,雖然極力不讓袁男他們看見,但抽泣的聲音還是能被聽見。
袁男想進(jìn)屋勸勸,奶奶擺了擺手悄悄說:
“讓他哭吧,哭了心里就會好受些?!?p> 袁男爺爺和段老師先走兩天,袁男和奶奶最后走,買票時,非要讓袁男買一張成人票,原因是袁男看起來和他奶奶差不多高。
袁男奶奶暈車,一路上昏昏欲睡,黃昏時,火車快到省城了,先要經(jīng)過省城西站,然后才是終點省城站。
袁男一合計,到終點站好了,在終點站有袁男父親來接,出站時,檢票員看著袁男手中的成人票,驚訝不已。袁男偷偷想,他會不會認(rèn)為小孩的是站臺接站票,父親和奶奶的才是兩張成人票,只是穿著打扮上怎么看也不像小孩去接的站。
因為通訊不發(fā)達(dá),段老師在西站等到深夜。
第二天袁男和奶奶在父親的帶領(lǐng)下,去了搬好的新家,在省城西站那邊,袁男父親只知道新家的大概位置,并不知道新家的具體地方。
正在附近躊躇尋思怎么找,忽然看到老家牌號的大車拐彎出來,趕緊在后面追喊。
大車剎停了,正是那輛跋山涉水來到省城的搬家車。
到了新家見到了段老師和苗男爺爺他們,一番噓寒問暖,大家也才放下心來。
那時的住房除了農(nóng)村,基本都是單位福利分房,還沒有買房的意識,新家也是在省城的風(fēng)景區(qū)租的兩間民房。
袁男小姑也過來,只是和段老師不是很對付,兩人話不多,大抵小姑是嫌段老師沒有考上大學(xué)。
袁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趁著大家都在新家里忙,對大家說:
“老是叫段老師不好,是不是該改口叫段…(袁男爺爺和奶奶趕緊岔話題和吩咐袁男做事)…姑父或段叔叔?”
但袁男還是把最后那句話說完了。大家都有點尷尬,段老師出去后,袁男爺爺數(shù)落到:
“你這小孩怎么搞的,說的什么話,我想打岔都打岔不了?!?p> 搬完家,段老師只身又坐火車回去了,袁男和父親送他上去火車站的公交車。
看著段老師孤單的背影,袁男有點心酸,有一種“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的感覺。
房東的兒子班勛比袁男大一歲,也比袁男高一點點,和袁男一樣都是五年級學(xué)生。
班勛外號“老得”,袁男很奇怪,班勛母親講他運氣很好,老是得到東西,所以外號“老得”。袁男很想和“老得”讀一個學(xué)校。
父親帶袁男拜訪了學(xué)校的劉老師,很快就可以就近讀書了。
袁男爺爺按劉老師說的時間帶袁男去報到。劉老師告訴袁男,從那一年開始,五年級分兩個部制,兩個班是五年制,兩個班是六年制,并問袁男要讀哪個部制。
袁男也沒有主意,劉老師問袁男爺爺袁男的成績怎樣,袁男爺爺怕袁男讀不上書,說還不錯。
劉老師狐疑地看了袁男和袁男爺爺一下,
“帶平時作的作業(yè)本沒有?給我看看?!?p> 袁男把作業(yè)本遞了過去,劉老師看了之后,
“成績不太好嘛,建議讀六年制的?!?p> 就這樣袁男想和班勛一個班的愿望就落空了,因為班勛讀的是五年制的。
已經(jīng)是冬天了,袁男坐在寬敞明亮的五年一班里,看著老師在黑板上版書,一切都很新鮮。
忽然,有老師進(jìn)來,把袁男叫了出去。
袁男出去后,這個老師對正趕來劉老師說:
“我這個教導(dǎo)主任都沒有同意,你就把人塞進(jìn)班里了……”
最后劉老師讓袁男先回去等消息。
袁男回到教室收書包,同學(xué)們好奇地看著他,可能袁男年齡和身材都小的原因,同學(xué)們問:
“是不是讓你去四年級讀?”
“不是!讓我回家。”
袁男回到了新家,新家是平房,可以上房頂,第一次見到平房,袁男很開心,每天早上都到屋頂上去。
屋頂結(jié)了薄冰,從屋頂上可以看見學(xué)校,看見同學(xué)們每天都在跟著廣播做課間操,袁男有點失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學(xué)校。
因為通訊不便,袁男的爺爺說等周末你父親回來再把這個情況告訴他。
這幾天袁男還是很高興的,大聲喊叫著:
“爺爺,爺爺,奶奶,奶奶,我們家是不是從此以后天天都吃大米飯,不用再吃包谷飯了。”
爺爺奶奶被叫得直皺眉頭、直撇嘴,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小聲點,不要被別人聽到?!?p> “那到底是不是可以天天吃米飯了嘛?”
“是了,是了。”
袁男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晚上的時候,房東還帶著袁男出去別人家看電視,那時候的電視只有幾個臺,正在放《羅賓漢》。
后來幾天晚上,班勛和他父親發(fā)生分歧,一個要帶袁男去單位看,說:
“和我去唄,我們單位看的是彩色的電視機哦?!?p> 班勛說:
“我這邊是黑白的,你想和誰去?”
袁男不知道什么是彩色電視,什么是黑白電視,只是小孩總是喜歡和小孩一起玩,就和班勛去看了黑白電視。
在路上,袁男還問班勛黑白電視和彩色電視的區(qū)別,但袁男聽了還是不理解,貧窮限制了想像?。?p> 班勛帶袁男去的這一家離得很近,電視屏幕用三色濾片隔著,上面是淺藍(lán)色,中間透明,下面是淺褐色,就像天空,空氣和大地。
班勛得意地給袁男說:
“我們看的還不是彩色電視?”
在這樣的三色濾鏡的作用下,看起來黑白的圖像確實有了彩色的感覺。
那時的黑白電視機,四五百元一個,是人們普遍月收入的二十倍。
袁男新家旁的住戶,好多家都是萬元戶。那是中國土地改革——從公社集體所有制到包產(chǎn)到戶后的第一縷春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