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冤枉的事,有人常常經(jīng)歷,有人一輩子都不會碰到,有人會勸人善良,勸人大度,但又有一句話叫“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刀插在誰身上,誰才知道痛。
袁男現(xiàn)在就很痛,不是因為被父親冤枉而痛心,也不是被繼母甩鍋而憤恨,繼母算個屁,都不值得袁男生氣。
袁男的痛是手痛,他正把哪根空了心的魔術(shù)彈絞在手上,也許這樣才能緩解心中的窩囊氣。
看著魔術(shù)彈,袁男想起了小時候過年,父親從省城回來帶自己去親戚家做客時,一路上看見別人家小孩放的魔術(shù)彈,慢悠悠地從紙筒里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彈也是慢悠悠地往前飄飛。
這樣的景象一直存儲在袁男記憶深處,長大后想去找小時候見到的那種慢悠悠的魔術(shù)彈,卻再也找不著,所有的魔術(shù)彈都是快速噴射,有的噴出一段距離后還會炸響,袁男不知是當時的視覺出現(xiàn)了誤差還是后來的煙花技術(shù)不好。
好多小孩小時候總會看見匪夷所思的東西:小小人開飛機,大如臉盆的月亮,騎著蜻蜓飛的小紅人,還有天空中的不明飛行物等等不一而足。大人總認為他們看錯或是記憶出錯,真實情況到底如何沒有人知道。
現(xiàn)在把小孩子這種因為對世界認知出現(xiàn)感知偏差的現(xiàn)象稱為“愛麗絲癥”,來源于童話《愛麗絲漫游奇境記》,童話中那個現(xiàn)象就是典型的“愛麗絲癥”。
大抵人情皆如是,心底情感告誰知。歷經(jīng)了兩次分手的袁父,這次遇上了個來自農(nóng)村想要在城市立足的女子,各取所需,淪陷在她的攻勢中,袁父還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純情的女子,此情無關(guān)相貌,甚至對方字都不是太認識。
每個知道這個情況的人都很奇怪,作為“高知”的袁父,為何找了個反差這么大的人。
袁男初識其繼母時,是在袁父的市科委宿舍中,那時是讀初一的夏天。
夏天的熱風從小陽臺吹進來,袁男第一次到這個新家,新家很簡樸,客廳只有沙發(fā)、高茶幾和一張矮凳,這個高茶幾還是從鄉(xiāng)下搬家時帶來的古董茶幾,雕功很是精致,四面浮雕的海棠花栩栩如生,一臺14寸的熊貓牌彩電就放在茶幾上。
袁男進門就看見一個打扮土洋結(jié)合、皮膚稍黑、長相平平大約二十多歲的女子在看電視,她對袁男的進入不太留意,只淡淡地瞟了一眼又轉(zhuǎn)頭去看電視了。
電視正在播放《一剪梅》,看見她的第一眼,袁男心中猜測這是農(nóng)村的哪個親戚來了?她對電視沉迷如斯,怕是以前沒有看過電視?
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對于曾經(jīng)經(jīng)歷并熟悉的事物就于會熟視無睹,沒經(jīng)歷或不熟悉的事物就會全情投入,于是有了老手和菜鳥之分,老手常常鄙夷菜鳥:“瞧瞧你那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全然忘了自己當初第一次當新手時的模樣。
袁父讓袁男叫她“阿姨”,對此袁男已經(jīng)習慣了,心想這不知是第幾個阿姨了。
在看電視的途中,她興奮地述說著劇情,袁男不勝其煩,于是笑著對袁父說:“我們家什么時候多了一個電視解說員?”
袁父瞪了袁男一眼,“閉嘴!”,袁男知道袁父是說自己,但是因為看不慣她,故意道:“就是,早該閉上了,安安靜靜看個電視不好么?沒有看過電視嗎,興奮成這樣?”
“我叫你閉嘴!”袁父朝著袁男吼道。
自此袁父沒有什么事就再不讓袁男過來了。
爺爺和奶奶去世后,袁男正休學回來,休學相當于重新讀了一個初二,其實就是在鄉(xiāng)鎮(zhèn)上玩了一年,經(jīng)歷了一年不一樣的人生。
至此,袁男深刻理解了那些在過去幾十年間經(jīng)歷“下鄉(xiāng)”的人們?yōu)楹螘腥绱松羁痰挠洃?。他們離開熟悉的家鄉(xiāng)和舒適的環(huán)境,投身到陌生而艱苦的農(nóng)村地區(qū),進行“上山下鄉(xiāng)”的實踐活動。其中,有些男生最終返回了城市,而有些女生則選擇在那里扎根,奉獻自己的一生。
這些歷史背景下的生活經(jīng)歷,催生了以《蹉跎歲月》等作品為代表的文學作品,它們被稱為“下鄉(xiāng)文學”。這些作品不僅記錄了那個特殊時期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和情感歷程,也反映了他們面對困難和挑戰(zhàn)時的堅韌與勇氣,以及對于青春和理想的追求與堅守。
在當下的社會形勢下,這些文學作品仍然具有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和歷史價值。
后來的影視作品如《激情燃燒的歲月》,乃至劉慈欣的科幻小說《三體》中,都深刻回顧并探討了那些曾經(jīng)影響深遠的歷史事件。這些作品不僅是對過往歲月的緬懷,更是對一代人觸動和反思。
這些作品所傳達的不僅是歷史的厚重感,更是對人性、社會和未來的深刻思考。它們提醒袁男,面對各種變遷和挑戰(zhàn),都應該保持清醒的頭腦,堅定自己的信念,勇敢地面對未來。
對于未來,袁男是憧憬和向往的,休學一年,袁男回到了天天想念的省城風景區(qū),爺爺奶奶都不在了,風景區(qū)的那個出租屋的家也消失了,好在那些對袁男至關(guān)重要的書被袁男隨身帶著,古文的學習也在每日對這些書的溫習中突飛猛進,不管怎樣,正常的學習是必須進行的,學業(yè)上就接著在原重點中學讀初三。
原來的重點中學既有初中,也有高中,初高中都是重點,后來就發(fā)展為只有高中沒有初中了,大多為初高中分開辦學,叫重點初中學校、重點高中學校,班也越辦越多,這一切都是人們不同時期的需求使然。
袁男原來的班級同學全都畢業(yè)解散了,有的升入高中,有的去讀了中專,沒有考上的就回了家,那時的中專是包分配的,所以家境一般成績優(yōu)秀的孩子大多選擇讀中專,好的中專取分比較高,有的甚至高于當時的重點高中。
原班主任平老師帶袁男找到下一屆的初三1班,班主任姓李,很苗條的一位中年女性,教數(shù)學。
平老師說是學校不允許初中住校,袁男相信了,但為保險起見等平老師走后又問了新班主任李老師,李老師說:
“你沒問你們平老師么?”
“沒有問,想到直接問您好一點。”
袁男擔心,如果李老師知道他之前已經(jīng)問過別人某個問題,然后再去問她同樣的問題,李老師會不高興,就撒了個謊。
李老師沉吟了一下說:
“你等著,我?guī)湍闳枂枴!?p> 這時袁男有些后悔,怕她去問平老師,這樣自己撒謊的事就會被知道,這會給新班主任一個不好的印象,但是李老師已經(jīng)出去了,袁男也沒折了,只好聽天由命。
李老師回來告訴袁男初中生住不了校,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問平老師,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于是袁男又惆悵又憧憬,想著每天坐公交車往返于家與學校之間,十七公里的家校距離,這會帶來每天好多不同的見聞和新鮮感,這是整整一年的“浪漫”之旅啊。
袁男在私下里推算過,他發(fā)現(xiàn)他和袁父這位新伴侶的生肖存在相沖的情況,而袁父的生肖卻與她相當匹配。這種推算結(jié)果讓袁男心里有所預感,其有可能會成為他的繼母。
然而,這種變化也讓他意識到,這可能會是他生活中一個新的起點,可能意味著他將需要適應新的家庭環(huán)境,甚至可能需要離開他熟悉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不過,袁男也明白,這些預測并不能完全決定他的未來。他相信,無論未來如何變化,他都有能力去適應和面對。他愿意以開放的心態(tài)去接納這個新的家庭成員,同時也為自己的未來做好充分的準備。
但是袁父不愿意袁男去打擾他的二人世界,遂決定讓正讀大學的袁男表兄帶袁男住入大學生宿舍,于是一個初中生就提前過上了大學生活。
但是這次被冤枉使袁男有點不能釋懷,仔細想想可能是平時的積怨帶來的。
說起來一開始袁父女友對袁男還是不錯的,雖然第一次見面時袁男奚落了她,等到袁父帶去見家長袁男爺爺時,還是給袁男買了一件灰色的衣服,說是袁男衣服太破舊。
據(jù)袁父說,她工資很少,才剛辭了職,給袁男買這件衣服花了她半個月的薪水,買衣服時勸都勸不住。聽到這些袁男還是有點小感動的,但凡事愛多想的習慣讓袁男又覺得:這是不是做給袁父看的呢?
有了這種心理,于是袁男不是特別待見這件衣服。
這天,袁男與神童學霸楊志鴻在課后玩鬧,兩人都希望能讓對方陪自己走那條自己偏愛的放學回家路,彼此互不相讓。楊志鴻緊緊揪住袁男那件灰色的衣服,試圖以此讓袁男就范。然而,袁男機智地施展了“金蟬脫殼”之計,迅速從楊志鴻手中掙脫,只留下了那件灰色衣服在他手中。
“衣服就交給你保管了,明天見面時再還給我?!痹形⑿χ粝逻@句話,然后輕松地轉(zhuǎn)身離去,留下楊志鴻在原地,手中抓著那件灰衣服,臉上露出無奈又哭笑不得的表情。
無奈之下,楊志鴻把衣服披在橋頭的獅子身上,對正在走遠的袁男喊:“衣服我放這里了,你自己來拿?!比缓笞灶欁月耦^走了。
袁男看了看離得較遠的衣服,喊道:“反正衣服在你手里,你給我保管好,明天我就找你要?!?p> 然后作勢遠走,偷看楊志鴻時,早就走得不見了蹤影。袁男想了想,一跺腳一狠心,也走了。
走了幾十步,步子越來越慢,心中還是很不舍,這種不舍和忐忑就像蕩秋千時的失重感,一下一下使得袁男心臟空落落的。
最后,袁男跑了起來,才跑幾步就折轉(zhuǎn)身來跑向橋頭,橋頭人來人往,哪里還有那件衣服的影子?
多次不見袁男穿這件衣服,袁父問起來,袁男總說沒有穿它,后來袁父讓袁男拿出來看看,見拗不過,只好實話實說,免不了又被一頓罵。
那時候的頭兩個月,袁父女友黃姨一周來風景區(qū)的出租屋一次,幫袁男爺爺洗衣服。
袁男的衣服都是自己洗,有次袁男放件白襯衣在盆里,盆下有一點點水,袁男沒有注意,有事耽擱,衣服就忘在盆里。
一周后黃姨看見了,卻不動聲色,只把這盆放在了較明顯的位置,袁男嗅到臭味才發(fā)現(xiàn)衣服底濕水的地方都臭了,甚至長出蛆蟲來,嚇得袁男趕緊又沖又淋,幾乎用盡了一條肥皂,才完全沒有味道,也沒有留下痕跡,白襯衣又回來了。
從此袁男的衣服脫下來就洗,從來不敢多留,養(yǎng)成了較好的習慣。
很多年后,袁父去世,此時的袁男已經(jīng)成年,袁父的一個遠房堂弟才告訴袁男,他第一次見到袁男繼母時,兩人都嚇了一跳,他認出她曾是他開運輸車的朋友的女友。
最后袁男這個堂叔還是惋惜地說:“這個事我感覺不吐不快,你爸還認為他找到了一個青皮……,這事你爸走了我覺得要給你說說,不然我不開心,本來想爛到肚子里不說的。”
對這話袁男還是有些持懷疑態(tài)度的,但有一次這個堂叔往家里打電話拜年,袁男接了電話轉(zhuǎn)給繼母,聽到繼母對著電話的笑聲有異,袁男從沒聽她這樣放肆地笑過,這種笑用放浪形骸來形容都不為過。
袁男一聲嘆息:“都不是好東西!”自此后,袁男漸漸不再和繼母聯(lián)系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