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王府負責(zé)刻印新國策的事,很快就得到了印證,是日下午,涼王府就在全城發(fā)了告示:召一百名刻工,五十名印工,且工錢豐厚。
一時間,全城但凡是有些手藝的,都涌去了涼王府。
白荼與毛遂回到黑明坊已是傍晚,雖然這一路他們也聽過不少關(guān)于涼王府召集工匠的話,可回坊后聽牛四一擺,那又是全然不同的味道。
“刻工一日三錢,一月就是九兩,印工一日兩錢,一月六兩,那百磬書院的魏先生,我看他臉色,都快慪死過去了,讀了半輩子的書,一年掙的不到二十兩,連個工匠都比不過,倒還真應(yīng)了‘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話?!?p> 牛四說完忽覺不對,看了毛遂一眼,忙作揖討?zhàn)埖溃骸懊壬鷦e怪,我不會說話,毛先生學(xué)富五車,又豈是普通讀書人可比?!?p> 毛遂瞄他一眼:“成日跟著某些人盡學(xué)些不好的,你以后晚上去我房里寫字,我教你,省得好好的一根苗子,被帶的烏七八糟?!?p> 白荼怔怔的看著毛遂:“你說的不是我吧?”
嘯天和事佬似的開口道:“掌柜的與毛先生各有所長,牛四你就好好兒跟著學(xué),將來必成大器?!?p> 牛四嘿嘿一笑,又說起了涼王府的事兒:“……那門口排了老長的隊,各類人都有,有些是真有本事的,有些則是沖著工錢去的,從下午到天黑,那隊伍就沒見短過,我看不出明日,就得召滿?!?p> “刻印國策豈能兒戲?你以為隨便懂點兒就行么,莫說明日,這月能不能召滿都難說,一百名刻工且要技藝精湛,哪兒那么容易尋,又有幾個真有本事的會喜歡自己送上門去?”白荼悠閑的喝著茶分析。
“咱管別人作甚,掌柜的何不去試試?你的手藝,陳州沒幾人能比得上,反正你日日除了到處閑逛也沒什么正經(jīng)事,一月還能掙些零花,多好。”
白荼眉頭一擰:“你這是變著法兒的說我是甩手掌柜?。俊?p> “你不是嗎?”毛遂給了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兒。
白荼雙手叉腰一哼就要辯解,可對上毛遂的視線后,手立馬就放了下來,和氣的拍了拍毛遂的肩膀,“黑明坊里里外外多虧了毛先生,毛先生辛苦了,今年過年咱多買半只豬,讓嘯天叔做你最愛吃的臘肉。”
“換成銀子更好?!泵焯崾镜?。
“~對了,算算時間,牛二也快回來了,牛四你抽空把他房間掃一掃,好幾月沒住人,灰都積滿了,我得回去找找新的書商,陳州這一趟,咱們可是虧慘咯喲?!币贿呎f一邊嘆息著往自己屋里走。
牛四抿著嘴偷笑,嘯天看著毛遂,笑憨憨的寬慰:“今年全按你喜歡的味兒來腌。”
毛遂無奈的搖搖頭,也與二人告別回了自己的房。
?。?p> 彼時涼王府,秦保也是一臉無奈,看著面前擺著的十多副刻板和印品,嘆了口氣擺手道:
“拿出去都拿出去,這樣的品質(zhì)還好意思說是陳州數(shù)一數(shù)二,把人都給我轟走,另外再貼張告示,印品上乘者來,若再阿貓阿狗的誰都來,就讓他嘗嘗涼王府牢飯的滋味?!?p> 一向笑容可掬的秦管事被氣成這樣,小廝也跟著惶惶,命人將刻板全數(shù)撤走后,小心問道:“那后面的還看不看?還有四五十人等著?!?p> “不看了不看了,明日再貼告示,再來的,需得拿出上品印品,否則就以‘欺騙王爺’為罪,牢飯伺候?!?p> 小廝應(yīng)下,退下去將其他等候著打發(fā)了。
屋內(nèi)的秦保皺著眉看著留下的三十多副刻板,雖然其中也有一些品質(zhì)非上品,但他今日看了不下四百副刻板,也唯有這三十多副能拿得出手。
刻印國策關(guān)乎國家體面,一筆一劃一刀一刻都需得精準萬分,絲毫差錯都出不得。何況這件事還有太后在背后時刻盯著,更不能出岔子。
然時間僅有半年不到,王府能用得上的刻工三十余名,印工六十余名,若是不在民間召集,根本完工不了,而一旦不能如期完工,到時候涼王府將面臨更大的過錯。
秦保本以為偌大的陳州,找一百五十名工匠易如反掌,現(xiàn)在他卻覺得,人好找,可真正手藝精湛的卻難找。
然王爺將這件差事交給他,他就無論如何也要完成才行,否則就只能自己卷鋪蓋走人了。
“老把式多藏于市井,這樣等著他們主動上門,不是辦法啊……”秦保踱著步喃喃自語,“若是走街串巷的挨家挨戶去尋,猶如大海撈針,時間也不夠……”
忽的,他腳下一頓,靜了靜,臉上的困擾轉(zhuǎn)瞬就變成了興奮,對啊,還可以用其他法子。
再三確認了心中的想法,秦保趕緊去往承心殿。
一進殿,秦保先是恭敬叩禮,然后面帶喜色的說出了想法。
“王爺,奴才想到一法子,可在陳州舉行刻印比試,先請幾位德高望重的老把式參加,再設(shè)個好的頭籌,以吸引那些藏于民間的老把式,如此,興許會比王府召集要好的多。”
“現(xiàn)召到多少人?”邢琰問道。
秦保訕訕,“尚且只有三十余人,奴才再派人去民間查訪,定在十日之內(nèi)找其一百五十名工匠?!?p> 邢琰淡淡的嗯了一聲,片刻后又想起什么,道:“本王記得那個叫黑明坊的,似多與陳州書商合賈?”
秦保突然被點醒似的,對啊,他一下午忙著應(yīng)付那些來應(yīng)召的,竟忘了還有白荼這層關(guān)系,遂趕緊道:“奴才這就去黑明坊走一趟。”
“明日再去不遲。”
秦保一想,現(xiàn)在也天黑了,確實不大合適,遂應(yīng)是,恭敬的退下。
翌日。
還不到辰時,秦保就急匆匆的趕去黑明坊,他知道黑明坊這時候還未開門,直接去了后門,應(yīng)門的還是老關(guān),只是哈欠連天的模樣一看就是剛被吵醒的。
秦保歉意的笑笑。其實大多鋪子這時候已經(jīng)起了,偏黑明坊是個例外,可他心里著急,也就顧不得這些了。
“我是涼王府的管事,想找你們家掌柜的,還請老伯給通報一聲?!?p> 老關(guān)記得他,上次來似乎還談了一樁不小的買賣,他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說話有些含糊,“掌柜的這時候還未起,恐要等一會兒,這位老爺不若去堂屋坐會子,我去叫他?!?p> “多謝了。”秦保從袖中取出一串銅錢想要遞給老關(guān),老關(guān)卻搖著頭打著哈欠往內(nèi)院白荼的屋子去。
白荼睡的正香,被一陣叩門聲吵醒后,看一眼天色,明明還早,頓時心中沒好氣,“誰啊大清早的?”
“掌柜的,涼王府的管事來了,說要見你,人在堂屋等著?!崩详P(guān)揚起聲音,說完就自顧自的往門口耳房去,卻是去睡回籠覺的。
秦保?白荼一下子清醒過來。這大清早的就來尋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啊,莫非與涼王府刻印國策有關(guān)?
可為何來找自己呢?白荼一面揣著疑惑,一面起身穿衣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