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王府存陳州存,涼王府滅陳州滅。這話,也只有他敢說?!毙乡Z氣里難掩笑意,聽上去似還有幾分自豪。
銅雀不解道:“王爺既想重用此人,何不去青松館給他贖身?”
白荼確實令他驚訝??蛇@樣一個難得人才,至今還被困于青松館,他懷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有涼王府出面替白荼擺平,白荼心中感激,豈不是更忠于涼王府了。
“你以為他今日所作所為是為何?”邢琰突然笑問道。
銅雀被問的一愣,今日不是那范冒帶頭鬧事么?白荼處理得宜,也安撫了工匠么,他看不出有什么問題。
“請王爺明示?!?p> 邢琰輕笑道:“用人心存疑,不得善用。他對本王并非信任,本王又如何能得他忠誠?
此人心思縝密才思敏捷,加以善用,一人抵十,可若不得善用,便會自損一千。此事不急,待到水到渠成之時,他自會心甘情愿為本王效力。”
銅雀垂首道:“王爺英明。”語氣里已滿是認(rèn)同。
其實在前一天,銅雀對白荼還懷疑非常,他并不認(rèn)為那個油嘴滑舌之人會有什么過人之處,甚至暗暗覺得王爺將如此重要的刻印之事交給此人,太過冒險。
可經(jīng)過范冒一事,他對白荼看法改觀不少。王爺這識人辨物的本事,果真是從不會出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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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斐擱院,工匠們聽了白荼一席話,都沉默不語,可白荼知道,他們心里是認(rèn)同的。
若是沒了涼王府,陳州的好日子也到頭了,若涼王府在刻印國策上出了問題,朝廷怪罪,涼王手握重兵又怎肯坐以待斃,到時候,說不定就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
相比起來,唯有國策刻印順利,讓朝廷找不到話說,陳州才可能安然無恙。
“好了,時辰不早了,各自忙去吧。”白荼最后道。
工匠們還有些恍惚,抬頭一看,日頭已經(jīng)當(dāng)頂,早就過了巳時。大家彼此看看,有人帶頭離開,陸陸續(xù)續(xù)的越來越多的人跟上,卻是已經(jīng)忘了適才的怨氣。
范冒幾乎是走的最早的,可依舊抵不過被秦保喚住。
他訕訕來到秦保跟前:“秦管事,小的這……您看這一上午就沒了,還有工累著……”
秦保厲聲道:“膽敢藐視王府規(guī)矩,此罪不可不懲,隨我去審理所領(lǐng)罰去。”
審理所乃王府刑法審理之處,送去審理所的,輕則皮肉之苦,重則性命不保。范冒雖知自己犯的事兒不足以丟命,可皮肉苦也是難受的。
他惶惶跪下求饒道:“還請秦管事饒了小的這一次,小的以后一定嚴(yán)守王府規(guī)矩,發(fā)誓再也不犯?!?p> 秦保冷著臉毫不心軟道:“壞了規(guī)矩便是壞了規(guī)矩,我身為大總管,有人壞了王府規(guī)矩,我豈可不罰?今日我若對你網(wǎng)開一面,那日后是不是對所有人都要網(wǎng)開一面了?”
范冒這才后知后覺的怕起來,王府規(guī)矩森嚴(yán)他是清楚的,他連連磕頭求饒道:“秦管事,小的知道錯了,小的也是受了楊管事的挑唆,這才犯了錯事,還請秦管事念在小的是初犯,饒小的這一次。”
“楊萬有?”秦保眉頭蹙起來。
“正是正是,是他昨夜找了小的,說了諸多白管事的壞話,小的也是糊涂,沒禁住挑唆,就……就著了他的道。”
秦保眉頭緊擰,越發(fā)厲色道:“受人挑唆,罪加一等。這審理所的罰你也別領(lǐng)了,回去收拾東西,王府不留你這樣的人?!?p> 范冒急的大呼:“秦總管,秦總管,小的知道錯了,求您再給小的個機會,小的寧愿去審理所領(lǐng)罰,您也知道小的家上有老下有小,若是沒了營生,一家?guī)卓谧涌啥嫉灭I死啊。”
他見白荼立于一旁,又趕緊對著白荼跪道:“白管事,是小的不自量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和小的一般見識,請您給求求情,小的真的不能離開王府啊?!?p> 白荼在他朝著自己跪的時候就立馬側(cè)身讓開了,他也不過是個低賤草民,受不得這樣的大禮。
不過范冒確實不能離開王府。
他來到秦保跟前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范冒也是肩負(fù)要任,一時半會兒要找合適人選也不容易。
何況他也是王府多年的老工匠了,本來這些匠人都人心惶惶的,這時候再將老人攆走,恐令人寒心。不如罰一罰便過了,秦管事以為如何?”
秦??戳税纵币谎?,沉吟良久,才道:“既有白管事替你說情,那不攆出府也可,這刻印乃是體力活,我便只罰你兩月工錢,只望你記得這次教訓(xùn),用心做事才好?!?p> 范冒喜的連連磕頭:“一定一定,多謝秦總管,多謝白管事,小的一定用心做事,那小的就先退下了?!?p> 似生怕被反悔似的,得了允許后,范冒腳下生風(fēng)跑的飛快。
匠人們都走完了,白荼與秦保進(jìn)了斐擱院,小廝送上了茶水和點心,二人這才安心的坐下吃茶。
“秦管事是想問,我為何要挑起工匠的怨氣。”白荼笑道。
秦保哈哈一笑,“起初我確實是懷疑過白掌柜,也不知你是有意無意,不過聽了你后面一席話,我卻是明白了。
工匠們對涼王府心存怨懟,就算今日不說,日后也有機會迸發(fā),屆時更耽誤事兒。
可今日當(dāng)眾挑明了,白掌柜又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工匠們不再對涼王府心存芥蒂,雖不一定能一勞永逸,但確實解決了日后隱患。白掌柜思慮甚遠(yuǎn),秦某實在佩服?!?p> 白荼吃了滿嘴的點心,嘟噥道:“秦管事可莫要謙虛了,你三言兩語就讓范冒供出了那挑唆之人,不用審也不用逼,姜還是老的辣啊?!?p> “你這白臉唱的也甚好,范冒對你感恩,又是王府老工匠,能起帶頭作用,工匠們豈不是對你心服口服了?!?p> “彼此彼此?!卑纵惫恍?,喝下最后一口茶,起身拱手道:“我還有事要找王爺,就先走了?!?p> 秦保也跟著起身,“我也得去找這始作俑者算算賬了。”
二人作別,白荼去了承心殿。
他現(xiàn)在身上好歹掛了個書童的差,平日得空的時候,會曬曬書,或者就去王爺身邊磨墨,總之也沒約束他的行動,那承心殿更是他想去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