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
“蘇……蘇姑娘~!”
多少男子激動得不可自抑,想要大聲喊出美人的名字,卻又生怕唐突了這夢中的仙子,最終又只能拼命捏住了嗓子。
騷動如瘟疫一般,在人群中大肆傳染。
女子突然揚臉,驚鴻一瞥——
兩道目光所及之處,仿佛憑空生出一道攝魂虛空。被她目光掠過的男子,要么魂不守舍,要么神魂顛倒!
男人們如癡如醉,搖搖欲墜。
堂中僅有的一絲聒噪,在她這一瞥之下,瞬間蕩然無存。
妃雪樓再次陷入死寂,仿佛墮入了一片混沌虛空。
沒有光明,沒有舞臺,沒有蒙面美人……一切都是寂靜,一切都是虛無。
這片時空,仿佛又一次開始等待——造物主的恩賜。
水池舞臺之上。
玉手在絲弦陣列上輕輕一撥,虛空中便潺潺流動起一泓秋水,落葉隨風似蝶舞……
吳地的絲弦,蜀地的桐木,共同組成了這把二十三弦豎箜篌。
撥弦、勾弦、滑弦、揉弦各種指法相繼轉換,宮、商、角、徵、羽五種音高排列組合,萬千種意境隨著弦音傾瀉而出——
緩柔時——空山凝云云不動,萬壑封水水不流~
輕靈時——飛燕擊水靈狐躍,老魚跳波瘦蛟舞!
激蕩時——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一把桐木箜篌,一雙纖纖素手,在這片混沌虛無的時空中創(chuàng)造出世間萬物,天地靈氣蓬勃復蘇,她就是創(chuàng)造出天地萬物的女神!
一曲獨奏方終,女子將桐木箜篌輕輕放在花心處。
…………
張浩然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腦海中的記憶成了一團亂麻,千絲萬縷。
他忍不住問道:“這位蘇姑娘叫什么名字?”
“終于有你不知道的了?”蕭常戲謔地笑道,“這位姑娘名喚蘇彩璃。”
蘇彩璃?
張浩然在腦海中一番搜索,竟然搜索不出任何結果……
他竟然對這個女子沒有一點印象,哪怕是一點點印象!
這……
這不是他創(chuàng)造出來的女性角色!
會不會是【幻世-X】引擎隨機生成的人物?
不可能,隨機生成的人物絕大多數(shù)都是庸俗大眾,絕不可能如此完美!
趙雨桐……難道是她偷偷留下的手筆,連他當初也被蒙在鼓里?
…………
鼓點再起,鐘聲鏗鏘,各路樂器繼續(xù)演奏。
薄紗覆面女子徐徐站起,突然,流仙廣袖潑灑入空!
仿佛一片粉櫻拋灑上天,漫天櫻花瓣紛紛揚似落雪。
一抹粉色薄紗遮住了絕世容顏,玉足輕踮,身姿輕盈化蝶,似要翩躚而起!
舞步旋轉,腰肢旋轉,如同飛天仙子一般扶搖而起,粉色裙幅鋪展如云。
風,揭下了她的面紗——回眸一笑,驚鴻一瞥,眼波欲滴,千嬌百媚,傾國傾人城!
鼓點加快,伴奏華麗。
女子自蓮花座上飛下,似御風而行,似凌波微步,又似鴻雁驚飛。
裙幅如云櫻花雪,舞動九天蕩凡塵!
千萬人呆呆望著舞臺上,望著蘇姑娘的舞姿,望著她的一顰一笑。
鼓點急促,樂聲急促,女子舞姿搖曳,流仙廣袖揮舞——如灑漫天花雨,如浣百里溪紗,如掃天下白雪!
她徐徐仰起了臉,剎那間,明媚春光如紛紛碎雪,從天井上悠悠墜落在她臉上……她就那般,癡癡地仰望,仰望,滄桑而哀傷,惹人憐惜,令人惆悵。
柳腰一折人似月,皓腕出袖凝霜雪。
——舞終。
妃雪樓大堂中的所有人都化作了石像,一動不動,一彈不彈。
蘇姑娘盈盈一禮后,立即告辭,退入后堂,引得千萬人不住叫嚷。
蘇嬤嬤及時走到臺前,招招手,示意眾人保持安靜,隨即高聲道:“接下來,請諸位賓客為蘇姑娘吟詩作賦,其文最佳者,便能成為她的首位恩客,和她共度今夜的良辰美景!”
新姑娘的頭彩,向來是江南名流競爭的焦點,也是青樓大肆招徠客源的絕好時機。
蘇嬤嬤話頭一落,場下多名書生墨客登時流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意。
他們雖然窮酸了點,但勝在吟詩作賦。
他們擼起袖子,揮毫潑墨,相信自己一定能拔得頭彩!
“這些個窮酸書生,還想拔得頭彩?做夢吧!”一名大肚如缸的富態(tài)商人摸著唇角黑痣,嘿嘿笑了起來,“松風書院的劉老夫子,這回靠你了?!?p> 劉老夫子躬腰一禮,笑道:“劉某定當不辱使命?!?p> 看到這滿堂潑墨揮墨的忙碌景象,號稱江南四少的趙大少只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顧視左右而問道:“國子監(jiān)的周博士給我請來了沒有?”
一名撒花仙子笑道:“少爺請看,那不就是你的周博士么?”
正自說話間,一名酒酣面赤的中年人快步趕來,頭戴文士冠,身著月白文衫,一上來就作揖賠禮:“哎唷,周某貪杯了,貪杯了!差點就誤了趙大少的正事?!?p> “無妨,”趙大少無精打采地道,接著瞇開了一只眼睛,“小紅小翠,還不快給周博士鋪紙磨墨?”
紅衣侍女、翠衣侍女齊齊應了一聲,立即忙了開來。
周博士笑瞇瞇捂住那兩只白皙的手掌,惹得兩名侍女一通白眼,瞧向了自家主子。趙大少兀自瞇著雙眼,裝作什么也沒有看見,她們也只得忍氣吞聲,不敢動彈。
周博士笑嘻嘻地道:“小姑娘家細皮嫩肉的,就不要干這種臟活累活了,弄臟了手多不好看呀。”
另一邊。
蕭常搖頭道:“沒想到,想喝這第一杯花酒,還得舞文弄墨,真夠麻煩的?!?p> 張浩然道:“如果你嫌麻煩,那就不要喝了唄?”
“我不會舞文弄墨,但你會??!”蕭常雙眼霍然雪亮,“如果你拔得了頭籌,我不也跟著沾沾光?”
張浩然道:“想得美!”
蕭常望著桌面上的筆墨紙硯,“張兄,我這就給你注水磨墨吧?”
張浩然一把推開蕭常:“不需要?!?p> 蕭常奇道:“你退縮了?”
張浩然道:“我沒有退縮。”
蕭常道:“那你為什么說不需要?”
張浩然莞爾輕笑:“別人寫字需要筆、墨、紙、硯,我不需要那么多,有一支筆就夠了?!?p> 蕭常道:“你在打什么啞謎?”
張浩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左手背負于身后,右手自桌上提起一管狼毫筆。
墨也不沾,紙也不用,那管狼毫筆直接往空中戳去……
銀鉤鐵畫,虛空生墨。
凝結成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