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筆墨風(fēng)流
蕭常雙目圓睜，合不攏嘴：“這……這……”
他又揉了揉眼睛，再次認真看去，發(fā)現(xiàn)那個“一”字并未消散。
一個水墨凝結(jié)于空中的——“一”字！
張浩然并未理會蕭常的驚訝，右手握緊筆桿，筆走龍蛇，是個“舞”字。
筆墨酣暢，淋漓盡致，有騰蛟起鳳的氣象！
蕭常終于忍不住脫口道：“……這也行？”
張浩然左手背負于身后，如一代大家般從容自若，右手提筆再寫一個“傾”字。
他的舉動終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臨近的人一傳十，十傳百，紛紛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眼神中無不充滿驚嘆之意。
“這是虛空寫字啊！”
“這個人不需要墨水和白紙的么？”
“這是凝真氣為墨意，從而虛空行書的無上秘法，哪里需要墨水和白紙！”
“……”
張浩然笑而不語，提筆再書，墨意縱橫，寫的是最后二字——“城”“賦”。
“一舞傾城賦”
五個水墨大字，凝結(jié)于半空中，不偏不移，不暈不散，墨意飽滿，栩栩如生！
一股強烈的文氣散發(fā)而出，金光閃爍，燦而不耀，瞬間充盈了整間妃雪樓大堂。
五個水墨大字包裹于金光之中，煌煌大雅，明亮非凡，相比之下，其他區(qū)域反倒顯得晦暗無光，猶如墮入風(fēng)雨之夜！
一名書生手腕顫抖，手中毛筆滑脫手掌，掉落在宣紙面上，墨水濺灑得到處都是。
他面如土色喃喃道：“完了，這好像是盛世奇章出世的征兆……”
盛世奇章出世，就意味他不可能拔得頭彩。
繼續(xù)吟詩作賦，只是水中撈月，沒有意義。
不一會兒，更多書生墨客丟掉了手中的毛筆，一臉沮喪，卻又好奇地看向了張浩然的方向。
“唉——”劉老夫子一聲長嘆，先是將毛筆投到地上，接著又將已經(jīng)寫了不少字的宣紙揉成一團，丟到地上。
富態(tài)商人看得一陣肉疼，忙問道：“劉老夫子這是何故，不可惜么？”
劉老夫子苦笑道：“閣下有所不知！這人頗通些文圣之道，可以虛空寫字，甚至可以文氣化形……這、這些人寫的文章，絕非我輩凡夫俗子可比。想來，我還是回去好好教書罷了?！?p> 說完給富態(tài)商人道個歉，便唉聲嘆氣地離開了此地。
“文圣之道？”
趙大少終于睜大了眼睛，遠遠望去，一臉驚異之色。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正在創(chuàng)作的周博士丟掉毛筆，發(fā)出一絲輕蔑的冷笑。
趙大少目光移向周博士，奇道：“周博士，你為何說這是雕蟲小技？”
周博士道：“趙公子，這并非文圣之道?！?p> “并非文圣之道？”
“對?！?p> 周博士道：“真正的文圣之道，必有三大境界?！?p> 趙大少道：“哪三大境界？”
周博士道：“第一境界：動人心。第二境界：驚風(fēng)雨。第三境界：泣鬼神?！?p> 趙大少揩揩鼻子：“怎么說？”
周博士笑道：“第二、第三境界高深莫測，在此不多贅言。但這第一境界‘動人心’，其實也不難理解。當文道修士吟詩行文，文氣充沛而能溝通天機時，天地為之共鳴，人心也為之共鳴，此為‘動人心’?！?p> 趙大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此人并未達到‘動人心’的境界，所以沒有真正入了文圣之道？”
周博士捻須一笑：“趙公子說得對。此子虛空寫字，其實不過是以內(nèi)勁化為墨意來書寫成文罷了，只能算是雕蟲小技。老夫堅持修行三十多年，眼下已至內(nèi)徑大成境界，虛空寫字，老夫也照可為之！”
趙大少從桌上拈起一顆花生米，丟到嘴中砸吧砸吧咀嚼起來，笑道：“行，不要給我丟臉了。”
于是，周博士便將寫到一半的辭賦揉成一團，丟到地上，然后也提起毛筆，虛空描字。龍飛鳳舞，水墨淋漓，也凝成五字：
“天女起舞賦”
接著，客堂中驚嘆聲四起，更多驚訝的目光投向了周博士。
“這邊也有虛空寫字的！”
“好一手瀟灑飄逸的行草！”
“……”
原本場上還有幾個埋頭創(chuàng)作的書生，聽聞周博士這邊的異象后，徹底失去了底氣，紛紛將手中毛筆丟棄在地，像是蔫了的柿子般無精打采。
蘇姑娘的頭彩，已經(jīng)和他們徹底沒了關(guān)系。
不過更多的人很快就忘記了自己的失望，轉(zhuǎn)而滿懷期待地觀望起了這場針尖對麥芒的爭斗。
周博士一邊專注于描字，一邊問道：“他的第一句是什么？”
小紅念道：“天武十三年，余往臨安，游妃雪樓。”
周博士笑道：“流水賬耳。”
過了一會，他又問道：“他的第二句是什么？”
小紅念道：“觀蘇姑娘之舞，感慨系之，遂作此賦?！?p> 周博士捻起下頜胡須，冷笑道：“老生常談，陳詞濫調(diào)?！?p> 他更加文思敏捷，揮毫?xí)鴮懀H有一氣呵成的意味，一下子便寫出數(shù)十字。他曾在國子監(jiān)任教多年，底蘊深厚，對自己吟詩行文的才華頗是自負。
果然，這一筆宕開，眾書生紛紛叫好！
這時他才道：“小紅，給我念念，他接下來還寫了什么？”
小紅道：
“其舞姿，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周博士略一皺眉，催道：“接著往下念?！?p> 小紅道：
“其容顏，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
周博士嘴唇微微一抖，喃喃道：“這是他自己寫的？”
小紅接著道：
……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秾纖得衷，修短合度。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延頸秀項，皓質(zhì)呈露。
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
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
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
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
……
周博士驚訝無比，握住毛筆的右手五指不住震顫。
接著，他看向張浩然那篇長文，雖然字字都似以水墨凝成，但無不散發(fā)出燦燦金光，耀人眼目，不可直視！
接下來，更加玄奇的一幕發(fā)生了：這些文字光影繚亂，竟然散發(fā)出五顏六色，幻化出一個絕色女子翩然起舞的圖景，栩栩如生。
這不就是蘇姑娘方才起舞的畫面么？
就在他親眼目睹這些文字化形的奇觀時，天地間似乎回蕩著某種詭異震鳴，連他的心臟也莫名其妙地跟著震顫，發(fā)出“嗡嗡嗡”的共鳴聲。
周博士驚駭不已，喃喃自語：“這……這是文圣之道第一境界：動人心！”
“梆啷！”
毛筆從他手中掉落，墨水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