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籃球場，張小凡背著書包來到離他最近的大舅家。
敲了半天，防盜門才打開。
大舅媽挽著發(fā)髻，一手叉著腰，一手扶著防盜門。仿佛張小凡就是個賊，是來偷錢一樣，隨時準備關門。
張小凡客氣地問道：“舅媽，我大舅在家不？”
他眼睛往里面瞟，卻被大舅媽臃腫的身材堵得嚴嚴實實，什么都看不到。
大舅媽板著臉冷冷地道：“小凡，你大舅不在家。我一個女的跟你在里面獨處不合適。你有什么事，就在門口說吧。”
張小凡想大舅一定在家里，來之前他在醫(yī)院用媽媽的手機打過大舅電話，提過借錢的事情。
只是舅媽這不讓進門的理由讓他吃驚不已，看她那一百五十多斤的圓桶的身材，張小凡心中一陣惡心。
“我媽生病住院了，需要做手術。費用不太夠，我過來想問大舅大舅媽借一點錢?！?p> 張小凡在借的對象上特意加上“大舅媽”，希望她能理解和幫忙。
他依稀記得大約十年前，大舅買這房子，首付還差一點。
媽媽張翠芳跑到銀行里把死期存折拿出來，取出所有存款借給大舅買房。
張小凡想，就沖這個，大舅大舅媽應該不會拒絕自己。
大舅媽一聽要借錢，心里跟打撥浪鼓似的，直打顫。默默念叨：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她道：“小凡啊，你大舅不在家，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不了主的。家里的錢都是你大舅在管著，等他回來，我跟他講講，你看好不好？”
張小凡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他再也忍不住了。
“舅媽！誰不知道，你家管錢的事一直都是你再做主！不想借就直說?！?p> 說完這句話，張小凡便氣呼呼地下樓去，同時樓上房間里也傳來了爭吵聲。
張小凡剛出樓房單元門，大舅張一峰從后面下樓趕過來。
“小凡，你慢點走，等下大舅?！?p> 張小凡聽見喊聲，便停住了腳步，轉頭冷眼看著大舅不做聲，也不喊他大舅。
“小凡，你個子又長高了。來來，這是你大舅私房錢，卡里一共就兩萬塊，你也別嫌少，大舅身不由己，也只能幫到這了?！?p> 張一峰也不等張小凡回話，告訴他密碼后，就把工行卡塞到他書包里去，自己轉身就上樓去了。
大舅張一峰是一個跑長途的貨車司機，賺的都是辛苦錢，家里也不是很富裕。
大舅媽屬于特別強勢的那一種，平日里把大舅管的死死地，偷偷買包煙，都要被大舅媽嚼半天的舌頭。
張小凡愣了一會兒，背著書包繼續(xù)往外頭走。
迎面卻看到表姐和表弟放學回來。
“小凡，你怎么來了？怎么沒等我們回來就要走呢，快一起上去吃飯。”說話的是表姐張傲月。
她扎著馬尾辮，穿著寬大的校服，卻難掩青春飽滿的身材。
一張絕美的天使臉蛋讓她霸占江城一中三年的?；▽氉?，不過今年高考后，就要讓出這個位置了。
張小凡一時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表哥，跟我們一起上樓吃飯吧，我的lol大師晉級賽，打不過去，你代我打一下唄？”表弟張繁星一臉崇拜，拽著張小凡的胳膊。
張小凡是張繁星的偶像，學習成績好，籃球打得好，關鍵是游戲也玩的賊六。
不得不說，不管大舅媽人品如何，她的兩個兒女卻被教育得很好。
據(jù)說當初為了生下張繁星，躲避有關部門，舅媽懷著孕遭了許多罪，吃了許多苦。從此，大舅便一直讓著舅媽，不管她如何對待他。
大舅張一峰變成了一個十足的“氣管炎”。
他總是逢人便夸自己媳婦說道：“我有一個好老婆，給我生兒育女?！?p> “今天不行！我有急事。皓月，繁星，改天我再過來，請你們?nèi)バ『蛹页詿??！睆埿》矒蠐项^，不好意思說道。
小胡子燒烤在江城很有名，消費也不高，口味很獨特，備受學生軍的青睞。
“好，那我們說定了?！睆埌猎?，張繁星姐弟兩人知道張小凡的性格，便不再勉強，笑著說完再見，便上樓去。
……
江城出行，短途共享單車，長途地鐵，公交。
可張小凡沒有手機刷單車，除了書包里那張銀行卡外，身無分文。
幸好，他身材比較健壯，體力充沛，居然跑了起來。
跑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到了江城一處偏僻的城中村。
張小凡記憶力挺好，黑燈瞎火，七繞八繞的居然還準確地找到了位置。
在一個破落的二層樓房前，張小凡大聲喊道：“三姨，三姨！”
二樓陽臺上，竄出一個頭，黑不溜秋的。
“是小凡哥嗎？”
張小凡一瞧，是自己正在上小學五年級的小表弟陳凱。
“三姨三姨父去哪了？這么晚還沒回來？”張小凡進門后，摸著黑自己去開燈，卻發(fā)現(xiàn)客廳的燈泡好像壞了。
“我爸媽去碼牌去了，估計還得有一會兒?！标悇P把桌子上的臺燈打開。
江城人都喜歡打麻將，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張小凡往屋里一瞅，桌上的碗筷都沒有收，里面浮了一層油，不少蒼蠅亂飛。
“給！”
陳凱端了兩桶康師傅泡面過來，遞給張小凡一桶。
張小凡確實餓了，在自己的表弟面前，他也不用遮掩什么，狼吐虎咽地吃起來。
陳凱一瞧，也趕緊扒拉著。
兩人都是十足的籃球迷，一邊吃著泡面，一邊聊起NBA最近的比賽。
聊著聊著，就談起NBA的球星來。
“小凡哥，你最喜歡哪個球星？”
“勒布朗詹姆斯！”
“為什么？他長得一點也不帥，我還是喜歡庫里！投籃又準，打球又騷，關鍵長得還帥?！?p> “呵呵，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明白了。我覺得我跟他某些方面，有共同點。”
陳凱一聽，知道張小凡若有所指，便不再說話了。
門“哐當”一聲開了。
走進來一男一女，穿著都很時尚，跟屋里的環(huán)境有點格格不入。
他們嘴里還在絮叨著打麻將的事情。
“最后一把，我就不應該打‘全球人’，又不是‘癩子’，你非要我那樣打？結果給別人杠開了吧。”
“錢都給人家了，還說這干啥？”
兩人一抬頭，看見了張小凡。
張小凡放下桶面，站起來禮貌地喊道：“三姨，三姨夫！”
三姨叫做張翠容。
她走過來，拉著張小凡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說：“小凡來了，對了，你媽媽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她在醫(yī)院里，她到底怎么了？”
張小凡垂下頭，聲音一低：“我媽情況不好，要做手術?！?p> 一陣沉默。
……
三姨夫陳航打破尷尬，大聲說道：“小凡，陳凱，你們正處于長身體的時候，吃泡面可不成，我們?nèi)ネ饷娉园??！?p> 陳凱一聽可以出去吃，趕緊把泡面棄在一邊，嘴里念叨著：“真不應該吃那么快，等會吃不下好東西，怎么辦？”
城中村的出口處，有一家大排檔，江城的人就好這一口，里面黑壓壓，坐滿了人。
陳航點了幾個菜，便過來和大家一起坐好聊起天。
陳凱托著腮幫，瞇著眼笑著說道：“爸爸，你今天是不是打牌贏錢了？”
在陳凱眼里，要是輸錢的話，他爸爸陳航不僅不會帶他出來吃飯，還得無端對自己發(fā)脾氣。
三姨張翠蓉敲了陳凱的一指頭，假作生氣說道：“這孩子真是的，都這么大了，話也不會說，咱們就不能是請小凡吃一頓嗎?”
然后三姨便問起了她姐姐張翠芳的詳細情況。
張小凡全部如實相告。
陳航身子往后一弓，離開了桌面。
他點燃一支煙，把打火機放在煙盒上，然后說道：“這樣，我也不管你三姨其他的兄弟姊妹如何，我們家出5萬塊錢?！?p> 張小凡眼角瞬間濕潤，其實來之前，他對這個三姨夫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在張小凡心中，陳航是一個不學無術，游手好閑的人。
不過從今天開始，張小凡明白一個道理：看人不能看表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