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赫心滿意足的晃動著手中的馬鞭,傍晚的時候,他又打劫了一個商隊,截獲財物豐厚不說,車隊的掌柜居然還帶著三四個去北涼探親的女眷。
在這荒涼的大漠里奔波多日,每夜忍受著獨自一人的寂寞,蘇赫早就如饑似渴。在殺死了所有男人后,他只留下了幾個女眷。
如今,眼神空洞的女眷們,被繩索捆住,生無可戀的躺在菁原鐵騎隊伍后的板車上,宛若一條條蛆蟲。
她們早就失去了對生的渴望,在她們心里,只有死亡才能減輕自己生為女人的罪孽??杀皇`的她們,只是蘇赫砧板上的魚肉。
長久的行軍與傍晚的春風,令坐在馬背上的蘇赫有些頭暈眼花,翻過一座沙丘,他突然望到遠處火光通天的營地。幾個被派去打探的斥候很快就回來報告說,營地上飄著的大旗是巴特爾偏將的旗幟。
“巴特爾!”
蘇赫一聽,內(nèi)心激動澎湃,他和巴特爾可是老兄弟了,當年一起參的軍,如今又一起當上偏將。平時,大家一起喝酒吹牛,感情極好。
“弟兄們,今晚咱們就去巴特爾偏將的營地里討口肉吃!”
他馬鞭一揮,帶著對肉類渴望的菁原士兵們沖下了沙丘。
還未到巴特爾大營,一股子肉香、酒香,就鉆進了蘇赫的鼻孔里,蘇赫皺鼻的猛吸,然后發(fā)出陶醉的神情,“好酒?。∵@巴特爾膽子還真大,行軍打仗的途中,都敢明目張膽的喝酒!不怕被和塔將軍知道了,扒他皮,抽他筋?哈哈哈哈哈哈……”
身旁的佐將、隊正和隊副們自然知道他是在說笑,畢竟軍紀里還規(guī)定不得帶女人隨軍呢!可現(xiàn)在,大家千人一隊各自為戰(zhàn),偏將就是一軍主帥,誰又能說什么呢?何況,這大漠里也沒有敵軍,都是些欺軟怕硬的商隊,也不需要那么謹慎。
“大人,興許是巴特爾將軍知道您要來他的營地,特意準備了好酒好菜?!币幻魧ⅡT著匹健碩的馬,諂媚的說著花言巧語,還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
“您聽,大人,這營地里還有歌聲呢,多歡快呀?!?p> 蘇赫帶著手下們有說有笑的騎馬踱至營寨門口,發(fā)現(xiàn)門口的幾個哨兵也都抱著酒壇子,東倒西歪的靠在一起,嘴巴里說著胡言亂語。
大營門口附近的帳篷邊,也都是喝醉的士兵。
“這巴特爾,心還真是大,我在草原都不敢這樣大膽,如今身在敵國領土,他敢如此,不愧是巴特爾!”
蘇赫搖搖頭,不做多想,準備帶著美酒和女人,去和多日未見的老友一起享受享受,這大漠的沙子吃的夠多了,是該好好放松一下。
于是,他也不叫人去通傳,只令軍士們把馬安頓好,然后就帶著幾輛板車,往巴特爾帳前的空地走去,他想給巴特爾來個驚喜。
越走近空地,篝火的火光就越亮堂,歌聲也愈加清晰,晃動的人影,也逐漸落在蘇赫的眼中?;秀敝校路鹨姷搅思亦l(xiāng)的盛景。
一個七尺男兒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于是他為了掩飾尷尬和細微的哭腔,大聲高喊,“巴特爾,你的老伙伴蘇赫來了,還不快點出來迎接,我可是給你帶來了不少好東西!”
于是,他轉身扛起兩個女子,在一眾“菁原人”的目光下,帶著五六個護衛(wèi),就往帳中走去。
“巴特爾,你是被風沙塞住了耳朵嗎?你的老伙計蘇赫,喊了這么多聲,都不出來迎接?”
話音剛落,大帳中走出三個人。
蘇赫見到后,吃驚的丟下兩個女子,用手拔出刀刃,散發(fā)出六品下的氣勢,幾個護衛(wèi)也都抽出刀劍,將蘇赫拱衛(wèi)其中。
出來的三個人,蘇赫認識其中的兩個,老者是羅布縣的邊軍校尉,年輕的是羅布縣邊軍副尉!
見到他們,蘇赫的心里掀起驚濤駭浪,這兩個人,在他的認知中,應該在羅布縣與和塔大人對峙,現(xiàn)如今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但事情的發(fā)展不由蘇赫繼續(xù)多想。
方才還都是醉漢的營地里,不知道何時響起了刀兵之聲。
載歌載舞的人們,也都拿起兵刃,將蘇赫圍住。
常清不用作過多的解釋,蘇赫已經(jīng)知道今日性命不保。于是,他打算做困獸之斗,但剛高舉兵刃,突然就一陣軟麻。
他低頭一看,許多細小的荊棘沿著他的腿,不知不覺的爬上了他的脖子。
而陸續(xù)癱倒的不只他一個,還有他身旁的護衛(wèi)。躺在地上的他睜著眼,目睹著一顆顆頭顱滾落,最終,也在痛苦和不干中輪到自己。
桑圓在聽到附近發(fā)出喊打喊殺的動靜后,就掀開被子,跑了出去,他找到王洵,和他一起非人化,相互配合著追殺逃竄的菁原鐵騎。
之前就被王洵夾著跑,后來又一起當斥候,在近二十天的路程里,桑圓對王洵最是親近,可能還包含著同病相憐的情愫在里頭。
王洵見到桑圓這樣一個八九歲的小妖人,也不禁想起自己苦難的童年,所以對他也很是照顧。
戰(zhàn)斗的時候,桑圓總是飛在天上,用雷電威懾對手,然后再配合野豬妖人的突刺,縱使面對小股蓄勢待發(fā)的菁原鐵騎,也能勢如破竹,將對方?jīng)_的落荒而逃。
每每殺完敵人,桑圓總會落在王洵寬闊的肩膀上,和王洵一起,神氣的走過戰(zhàn)場,踩著菁原人的尸體,在其他士兵的敬佩中,回到自己的營帳。
當查益兒見到后,總會在桑圓面前笑話他裝腔作勢,狐假虎威。
每當聽到這樣的話,即便桑圓心里對小師姐藏著異樣的情感,但也會惱火的說,“我才沒有狐假虎威,我也殺了好多個菁原鐵騎,我以后也要成為王洵這樣的將軍!”
并不是每個人都像桑鉞,從小便心有溝壑,胸懷大志,大部分小孩子的夢想還是善變的。桑圓美好的仙師夢破碎后,他的向往,就沒固定過,今日要成為江湖豪客,明日想成為俠盜義匪。如今在軍隊里待久了,夢想就成了將軍。
見很少反駁頂嘴的小師弟居然膽子變大了,一下就調(diào)起了查益兒的性子,于是她忍不住撇嘴說道,“切,什么都不懂還在敢在這里大聲跟我說話,什么將軍,王洵只是個正八品的佐將,根本不能稱之為將軍,且不談這個,你我現(xiàn)在身負妖人的身份,你還想當將軍,別說笑了。就連王洵,他能當?shù)阶魧⒍家呀?jīng)是運氣的結果,若不是遇到常校尉他們,換一個其他的人,指不定就將他殺了送去陽都邀功。所以,你還是死了這個心思吧!”
從那以后,桑圓雖然也不再做將軍夢,但殺完敵人,他還是會落在王洵肩膀上坐著。
他喜歡看著敵人被他打敗,喜歡看別人向他投來欽佩的目光。他想,既然自己成不了將軍了,就趁現(xiàn)在還在軍營,多享受一下這樣的威風。因為小師姐的話,以及曾經(jīng)發(fā)生的諸多事情,已經(jīng)叫他明白,他這樣的身份和命運,往后諸多人世美好,都將與他無緣,所以決定能享受時,就恣意享受。
交戈的聲音逐漸平息,穿著菁原鐵騎甲胄的伏兵們開始清掃起大營。
幾個被俘虜?shù)呐颖凰砷_繩索,疑惑的看著身著菁原甲胄的常清。
“我們不是菁原鐵騎,我們是羅布縣的邊軍?!背G宄吨骂I,“穿這衣裳是為了麻痹敵人,埋伏敵人?!?p> 聽完這話,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常清的腿,哭的傷心欲絕。其他女子也跟著嚶嚶的啜泣。
“沒事了,沒事了?!?p> 當天夜里,女子們被安頓在最舒適的帳篷里休息。
清晨,帳篷里只剩下幾具自盡的尸體。
常清命人將女子與昨夜戰(zhàn)死的近百將士埋在一起,希望在黃泉路上,將士們能保護她們,不再受傷。
懷著悲戚,一千五百羅布縣伏兵,再一次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