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再見
出來時,天剛黑。
玄泣雅先去了從小就對她照顧有加的幾個長輩里道別,又來到母親的墳前,她跪在那里,低聲述說了很久很久,直到哀不成聲,直到發(fā)鬢與雙眉結(jié)了一層淡淡冰霜,直到深夜。最后又走向父親里,在那里,她行叩拜大禮,兩父女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一個無言注視,一個恍惚出神,一直跪到天亮。
玄泣雅走出來,收回所有悲傷神情,漫步在玄雷族她所有記憶最深的地方,一路上她始終歡樂笑著,如同一個普通人家,普通少女一般無二,最終,不知不覺來到了孟今生的住處。
此時那幫挑釁謾罵人的正在樓下,據(jù)她派出的侍女每天告知她孟今生的消息得知,孟今生早已不和他們對罵,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又和他們罵起來了。
但她聽得出,孟今生一如既往,聲音透著張狂,無懼,不在乎的,他甚至把這個當(dāng)成一種樂趣。
她笑了,很開心地笑了。
正猶豫要不要再去見他一面,那幫人卻首先看見了她,紛紛恭敬行禮,而一聲聲小姐自然也驚動了耳力驚人的孟今生。
“這樣也好!”
玄泣雅驅(qū)散了眾人,步入孟今生的房舍,先是罕見對著他一笑,然后熱切問道:“你的毒醫(yī)治好了嗎?”
孟今生驚喜莫名,臉都紅了,皆因少女多數(shù)時候都是淡漠的,如今的情況他實在驚訝,隨即心中一動,神情更驚訝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毒已經(jīng)好了?”
玄泣雅沒聽出他的毒不是被治好的,她喜道:“那你得感謝田奶奶!”
“???田奶奶???她是誰???”
“你不知道?”玄泣雅有些疑惑,但想到田奶奶不太喜歡孟今生就釋然了,“就是你上次在演武廳昏倒后,救醒你那個人,你得感謝她治好你。”
孟今生鎖緊眉頭,輕輕搖頭,“你說的人,我沒印象,她沒有來過,倒是有個年輕女子送了一鍋湯來!”說到這里孟今生松開眉頭,嬉笑道:“嘿,你不知道,當(dāng)時我喝了之后啊,身體那個火熱啊,就像燒著了一樣,在那蹦來蹦去,哈哈!”
玄泣雅也跟著他笑起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卻不動聲色問道:“一鍋湯?是糊狀,赤紅色的嗎?
“是啊,咦?你怎么知道的?”
“你確定是一鍋不是一盅嗎?”
“是一鍋啊,分盅的話大概有四五碗吧!”
孟今生說著稀松平常的事情,玄泣雅卻越聽越心驚,整個人都肅穆起來,想到地龍筋藥性極其猛烈,便是人仙一同吃四五碗也得爆體而亡,可這幽隱境的修為撐住了?當(dāng)下松了一大口氣之余才深刻體會到了田奶奶所說的“身體堅實”。
還有田奶奶竟然一次都沒有來過,到底是她不愿來,還是受人阻攔?那小屁孩的毒是如何好的呢?
這應(yīng)該是你的秘密吧?對我就這么毫無無防備嗎?玄泣雅沒有去問這個秘密。
見她不說話,孟今生輕輕拍了他的肩膀,開口問道:“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就這么忙嗎?”
“族中本就事務(wù)繁忙,眼下又出了幾檔子事,自然更忙了?!?p> “出什么事了?”
他果然不知道,玄泣雅雖然試探到了,卻很為他擔(dān)心,她估算了下時間,而后道:“小屁孩!”
“嗯?怎么了?”在玄泣雅今天罕有的熱切下,孟今生并不怎么抗拒這個稱呼。
“我要出去一趟忙點事,可能要很多年之后才能回來”
“忙什么?”孟今生驚訝道:“竟然要以年頭來算?”
“也不一定要很多年……這是族中機(jī)密,你就不要問了!”
“是這樣嗎?還有,我不能去嗎?”孟今生感覺不太對。
“不能!這是我必須踏上的征程!”
“哦,有危險嗎?”
“有一點點吧,不過放心好了,我?guī)в邪敌l(wèi)去,對,就是赤水賽出手哪個,放心吧,不會有性命危險的!”
孟今生點點頭。
“所以,我們做個道別吧!”玄泣雅深深地盯著少年,不等他說話就道:
“再見!”
她說得很用力,很重,像是在保證什么,又像是堅定著什么。不知道為什么,孟今生聽了之后,突然有極致的心痛,他忍下心慌和不安,想問些什么。
但玄泣雅不給他機(jī)會,剛說完就幾個箭步走出大門,藍(lán)白雙色靈鳥早已在半空待命,她一躍而上,呼嘯間就成了遠(yuǎn)處一個點。
孟今生張了張嘴,無奈嘆了口氣!
“好像不對勁??!”
事后他越想做不對勁,可是他不知道哪里不對勁,于是他決定四下詢問玄泣雅去了哪里了,可是,沒人理會他,他們對他好似唯恐沾上一點麻煩,任何人都對他避之不及,也只有一些不知事的侍女下人才恭敬依舊。
幾天的多番無果之下,孟今生自人生以來第一次嘗試到無助,四處碰壁的他只能回房修行,修行再修行,他悲憤地想:等我的修為踩在了你們的頭上,你們還敢如此嗎?
他的修行進(jìn)度依然很快,絲毫沒被之前足足排了近半年的毒影響,現(xiàn)在最多還有五六天就要進(jìn)攻祭隱境,實際力量是天隱境,那時候,師傅的戰(zhàn)技大概可以用出來了吧?想想還有些期待呢!
上次的獸血并不能頂多久,半個月后又發(fā)生了一次魔體嗜血肉,他再一次硬撐過去。
這一天,孟今生剛用膳回來,看到門前站著一個人,他驚了下,隨即大喜,意識到他終于有機(jī)會知道玄泣雅去哪里了?于是趕忙把這個人迎進(jìn)去。
兩人剛坐下,都來不及寒暄,孟今生第一句話就是:
“玄泣雅去哪里了?”
上陽卿瞟了他一下,聞言沒有開口回應(yīng),又神色古怪地看著孟今生,說起另一件事來,“你把圣主的獨(dú)子廢了?”
孟今生頓了一下,仰起頭,“哼!他敢說那樣的話,死了都是活該,更別說他當(dāng)時還想殺我!”
這件事上陽卿既然來問,肯定已確認(rèn)事實,如今不過是想親耳聽到從“罪魁禍?zhǔn)住笨谥姓f出這件令東荒震驚的事。
上陽卿沉默了一會,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xù)說下去,“我也不知道七妹去了哪里?!?p> “那你去查啊,我被他們變相軟禁了,無一人理會我,到現(xiàn)在為止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咦~不對,上陽卿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快告訴我!”
上陽卿依舊如他剛見那般,氣勢厚重,聲音溫潤,面對命令般的口吻,他并不生氣,只點點頭道:“我稍后就去查,至于你的事,我不知道,我修養(yǎng)了大半個月才從魔役戰(zhàn)場上趕回來,但也大致猜到一些,不過此事將來你還是去問七妹吧,她應(yīng)該是全程參與此事之人!我就先行動身去調(diào)查了?!?p> 這一去就是了無消息,孟今生不知道他去哪里打聽,就是想找他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導(dǎo)致他整日茶飯不思,寢食難安,修行都停下了。
一直到離開的第五天,上陽卿終于回來了,只見他神情憔悴,雙目渙散,整個人累得不自覺眉頭都緊鎖住。
“查到了嗎?查到了嗎……”孟今生急問道。
上陽卿深看了幾眼焦灼的孟今生,嘆息一聲,艱聲道:“七妹在魔役戰(zhàn)場?!?p> 孟今生張大嘴巴,徹底被驚住,“你說什么?那豈不是很危險,為什么她會在那里?”
“確實很危險,那簡直就是埋骨之地!我能安然無恙回來也是走了大運(yùn),至于為什么……”上陽卿罕見冷著聲音道:“七妹為什么會去戰(zhàn)場,你不知道嗎?”
孟今生心中翻滾著,有些不敢,也不愿去想,最終怪道:“我怎么會知道!?”
“你!”
上陽卿氣笑了,抬手變作刀,斜切了下去。
太突然,孟今生來不及反擊,只能匆匆跳開。
轟!
本應(yīng)該化為碎屑的梨木凳卻只被切開兩半,歪倒在一邊。
看似是勢大力小的一擊,卻正好說明,不論是掌控力,還是凝聚力,上陽卿都做到了極高的地步,而且他已經(jīng)無限接近天隱境了。孟今生心下暗驚,又見上陽卿隔空一掌劈來一道丈長的寒芒,他不再多想,右手聚冰,一拳擊在波紋中間。
砰!
白芒與拳頭相撞,發(fā)出一聲沉重的悶響,強(qiáng)勁的氣流在兩人間散開,
上陽卿的白芒被打得稀爛,退了五步。
孟今生甩了甩布滿了裂紋的右手,后退五步的同時,左手也聚上冰指。
上陽卿提腳再沖,已經(jīng)在眼前,又一掌劈來。
“上陽卿,你干什么?”
只是上陽卿并不回答,只怒氣沖沖攻來。孟今生不敢小覷,知道他還未盡全力,
連忙堆起冰墻,橫在身前,在冰墻后抬手凝神準(zhǔn)備。
卻沒料到冰墻幾個呼吸間就化成了一灘水!
糟糕,班門弄斧了?
孟今生一愣,才想起冰指是上陽卿給的,況且他肯定會冰靈法術(shù),把他的冰墻化成水不是什么難事,只不過他現(xiàn)在只是用刀氣而已。
不過,他豈會怕?
但是……
孟今生雙掌格擋了一下,借他的力后退到了屋子的邊緣,嘴里喊道:
“停停停!上陽卿,停下,要打我以后奉陪,現(xiàn)在不是時候,還是說回玄泣雅的事吧!”
上陽卿裝作聽不見,只見他雙手合十,掌心聚起寒芒。
“開!”他大喝一聲。
掌心頓時分開,聚在一起的寒芒化作了三丈多長的刀芒,嘭的一聲,徑直貫穿了屋頂,直直地劈了下來。
所過之處,不論是碰到還是沒碰到,所有東西都從中間被一分為二。
“快停下,我辛辛苦苦修好的的陣法??!”孟今生慘叫一聲,雖然那陣法對他來說沒什么用了。
可這是他第一次搗鼓的東西,意義非同小可。
當(dāng)下便不顧能量消耗,無數(shù)冰墻被堆砌得整整齊齊,成了一個正方形,擋在刀芒前。
“咔嚓,咔嚓,咔嚓~”
聲音難聽又刺耳,冰墻被層層劈開,飛濺的冰屑弄得滿屋都是。
屋內(nèi)寒冷異常,能量都被凍得凝滯了不少,孟今生狠狠打了個哆嗦。
“還不錯!”
隨著這句話的落下,突然,刀芒消融得無聲無息,再看看上陽卿,他此時竟然轉(zhuǎn)回溫潤的笑容。!
“……”
可是沒持續(xù)多久,上陽卿又非常不高興,也不掩飾,眉目比之前變得更冷,繼續(xù)回上次的話題,“孟兄可知赤冠的意義?”
他們是變臉怪么……
孟今生回過神來,恍惚想起,上陽卿是上陽氏的未來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