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尋人時最好的方式便是吼,能不能盡快尋到取決于你的嗓門響亮程度,齊妙這一嗓子運用了丹田氣,一聲下去吵醒了近半城的夜貓野狗。
倆位魂使飄著白袍而來,一臉的憔悴。
張世才踉踉蹌蹌走過來,一臉的辛酸。
“老張,老李,老才,你們………這是怎么了?!?p> 看著三位神情各異卻又極為相似的魂差鬼魄,齊妙一時沒搞懂狀態(tài),愣了片刻出聲問道,剛問完,只見對面幾位跟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爭先恐后的向齊妙撲去,一邊撲一邊滿懷深情的哭訴道。
“大人啊,哥幾個想您呀?!?p> …………
客棧內(nèi),靠著隱魂符的隱蔽,幾位魂魄順利回到客房內(nèi),沒有驚動坐鎮(zhèn)張家府宅的武判。
“好好說話。”
剛回房間,齊妙便趕緊向里面走了幾步,等到距離差不多時才回過頭來,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忘用眼神警告對面幾位魂使離自己遠點,別跟條狗般總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
張魂使仿佛沒聽見這話,依舊一臉憨厚的扮著傻,瞪著眼睛盯著齊妙嘿嘿嘿的憨笑著始終不說話。
李魂使同樣緊緊盯著齊妙,目光像極了餓腸轆轆的野狗看見一大籠肉包子。
張世才知曉自己跟齊妙的關系還沒有熟到能撒嬌扮傻裝可憐的程度,于是很自覺的解釋了一下其中的緣由。
原來是昨晚常寧縣城隍出城去降伏愧妖時,這幾位閑不住的家伙一并悄悄跟了過去,等到城隍廟一眾陰官無功而返離開魁巖山后,三位便在張世才的墳前閑聊了一會。
閑聊中,三位談到了那夜降伏愧妖的兇險經(jīng)歷,最后聊到了齊妙身上的仙靈,閑聊之余突然驚喜發(fā)現(xiàn),他們?nèi)划敃r只不過吸收了片刻時間,無論魂魄凝練,還是魂力強度竟有不同程度的增進。
這點讓幾位欣喜異常,要知道他們這種不入肉身的魂靈之體,除了享受香火福愿陰德之外,并沒有太多可以選擇的余地,仙界洞天里的仙人修氣運仙緣,凡間修士則有術(shù)法道籍可提高自身,哪怕是妖獸之流,只要開啟靈智依然可以如人一樣習術(shù)修行,唯獨魂靈之體,無內(nèi)府經(jīng)脈肉身等容納天地靈氣,想要更進一步極為艱難。
天理自有循環(huán),它們這種壽命極長,不用為長生事?lián)?,若沒有代價怎對得起煌煌天道。
增進難,自然更明白珍惜,齊妙身上的特殊性立刻讓倆位魂使改變了原本打算,按照倆位最初的打算,是準備先借齊妙司官的名頭在塵世中尋覓得道機緣,一旦找到機緣,就立刻把齊妙棄之一旁。
齊妙有齊妙的小算盤,這倆位,又何嘗不是小算盤打的啪啪的。
可是現(xiàn)在………他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所謂的機緣竟然就是齊妙本人,開玩笑,這樣一座移動福地在旁,鬼才愿意輕易離開。
弄明白其中由來后,齊妙在心中感慨了聲無事獻殷勤,果然是非奸即盜呀。
已經(jīng)知曉其中緣由,齊妙也不在這話題上糾纏,將明日需要注意的事項詳細安排之后,齊妙看了看窗外已經(jīng)很深的夜,走到門口伸出一只手來,看了房內(nèi)三魂一人,表示事情已經(jīng)說完,你們幾個還不走?
老張老李繼續(xù)在房屋內(nèi)飄來飄去假裝沒看到,張世才腆著臉一個勁獻媚的笑,就是沒有動身的意思,至于陸纏山,早已經(jīng)走到了床邊挑弄著眉梢,斜倚著床頭輕輕向齊妙招著手,臉上就差寫上幾個大字。
“來呀,大被好同眠呀?!?p> 作為一座移動的天成福地,任何修道者都恨不得能時時刻刻伴在齊妙身旁,以往不知道時也就罷了,現(xiàn)在陸纏山知曉了小齊大人竟還有如此功效,那有輕易放手的理由?
原本以為找了位金主,沒有想到還是一座福地,賺大了,賺大了。
只是恐怕要另陸纏山失望了,齊妙身上的得道仙靈,只對魂魄妖鬼等靈體有用,因為與他血肉融為一體的重明神鳥,但本質(zhì)上并沒有真正位列仙家,不屬天外仙獸,只是一位得道大妖。
不列仙班,再強大的妖,終究還是妖,哪怕重明妖雞當年連仙鶴鳳凰等仙家祥獸都從未看在眼里。
平臺不對,即便實力不輸什么,可總還是會有所區(qū)別。
在你擠我我擠你的糾纏中一夜很快過去。
天總算是亮了。
最先醒來的是陸纏山,因為心兮修為,所以他早早便醒了,可醒來后發(fā)現(xiàn)除了渾身酸痛外,他的意境蓮花根本沒有絲毫變化,于是這位小天師果然放棄了以后和齊妙同睡一床的念頭,大被好同眠?呸,那有獨睡大床舒坦。
齊妙很開心對方有這份自覺,同時更為自己身上的異象而感到無奈。
妖魔鬼怪拿他當做寶,他自己徒有寶山卻不知道如何用,世間最痛苦的事恐怕恐怕也就莫過如此。
至于三位魂魄,倒是沒這份自知,依舊不知疲倦圍著它們的寶藏男孩小齊大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早粥過后,又繼續(xù)等了片刻,直到有一位看守張家府宅的陰差在四周巡游時,他們倆人三魂才準備動身。
客棧離張家府宅并不遠,行走未多久便能到,不用擔心路途中耽誤時間出現(xiàn)意外,事實上,有陸纏山這位正統(tǒng)小天師的協(xié)助,三位魂魄入府宅并沒有太大的問題,除了隱魂符外,陸纏山還有許多其它手段可以用,比如同樣以隱蔽氣息為主的土行術(shù),小云雨術(shù)等五行術(shù),陰陽天師的生意,十件里有八件都見不得光,所以干這種偷偷摸摸的事,簡直不要太在行。
將陰刀魂鎖等器具留在客棧,這些法器里有冥間特殊標示,很難徹底隱藏氣息,在客棧中耐心等到朝食之后,齊妙與陸纏山走出客棧,三位魂魄則借隱魂符跟在其后。
這個時間是他們特意選定好的,不久后張晉先就要入京參加春闈大考,鄉(xiāng)內(nèi)許多鄉(xiāng)紳豪客會在這幾日里前去張府拜訪,他們幾位去的太晚容易排不上名號,去的太早又得吃閉門羹。
為了不引起門神與陰差的注意,陸纏山今日沒有扮上他那一身半天師半道士的行頭,只是身著一件平常棉夾,齊妙還是一身綸巾素衫,給人一種讀書人與同伴的感覺。
走過長街,來到張家府宅門口,齊妙假裝沒有看見門神畫像間隱約顯現(xiàn)的金彩色流光,輕輕叩響門環(huán)。
三位魂魄分別站在倆側(cè),倆位魂使還好,神情尋常,張世才縮著身子藏在最后,連抬頭與大門畫像對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不怪他表現(xiàn)的惶恐不安,好不容易自愧妖手里逃出魂飛魄散的風險,此時若再被門神或者陰差發(fā)現(xiàn),定少不了送入鬼域飽受刑罰的下場。
善惡到頭終有報,舉頭三尺有神明,他自己當年怎么做的官,自己心里怎么會沒點數(shù)。
一陣等待之后,張府大門被打開,出來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管家。
將準備好的十數(shù)枚銅板悄悄遞出,齊妙告知對方自己是自外鄉(xiāng)而來拜訪張解元風采的讀書人,管家見其行為舉止儒雅得體,不似不明事理的惡客,于是便沒有過多阻攔。
作為常寧縣原縣丞大人的府宅,張府建造的頗有規(guī)模,廊道庭院假山天井房樓應有盡有,張世才生前能貪更懂享受,府上丫鬟傭人不少,他死后,張晉先遣散了許多傭人,只留下了一位老管家與幾位打掃和做飯的下人,導致如今一棟偌大張府竟有些冷冷清清的味道。
進來張府,陸纏山刻意前行幾步,與管家并肩而行,這位小天師的嘴皮子與臉皮一樣厚,一路隨管家不斷閑聊,暗中收集著關于狐妖的信息。
齊妙沒有說話,跟在管家后面,一邊聽著管家與陸纏山的交談,一邊四下打量著府中景色,越看越覺得喜歡,前世里滿眼望去皆是高樓大廈,那里會有這種小院庭深的幽靜感,此時看見,難免不會覺得自己滿心喜歡。
尤其是在看見庭院深處似乎隱隱有幾株梨花與櫻桃迎著早春而生,含苞待垂涎欲滴,齊妙心中情懷更是蕩起,不由想起前世某句很有意境的名詩,于是舒聲吟道。
“取自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p> 老管家腳步微頓,回頭深深看了眼齊妙,目光里充滿了贊賞之意。
作為一州解元的府中管家,他沒事時也會讀些詩書,能輕易聽出這詩里的意境與水準,齊妙隨口而吟的一句,竟讓老管家覺得其中有仿若有無盡仙家意味。
難道真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讀書人?看來得趕緊通知老爺,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一邊如是想著,老管家一邊將倆位引入正堂,吩咐下人煮了倆杯上好清茶,然后微弓著身子離開房屋,說是報會老爺一聲。
等到老管家離開后,陸纏山端起桌上茶杯,挑著眉梢看著齊妙開口說道。
“齊兄,你方才那倆句詩是什么意思?又是修道又是君的,聽起來玄妙的很啊。”
“一種抒情喻法,并非你口里的那種仙道修行,主要指的是修身治國的理念………”
齊妙沒敢回頭與陸纏山對視,畢竟這詩是人家的,他只是借著裝了下十三而已,一邊回憶著前世課本底下的詩詞講解,齊妙一邊向陸纏山支支吾吾的解釋道,然而偷的就是偷的,他那里能記得完整,越解釋越覺得難以徹底解釋,正在齊妙準備實在不行干脆閉嘴不管時,便看到一位溫文敦厚,儒衫長髻的中年男子走入了房中。
一邊暗自慶幸解圍了,齊妙一邊抬頭看向?qū)Ψ?,來人自然是張晉先,只見他眉目隱有熱切,似在尋找著什么,而他身邊陪有一位風情動人的可人女子,那女子生的極美,柔媚嬌俏,看模樣年齡仿佛只有少女之齡,婀娜腰肢間明明有無限狐魅風情,但相貌儀態(tài)上卻流露著嫻熟典雅的大家女子風范。
媚而不妖,艷而不俗。
這位………應該便是狐妖正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