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易
狹路相逢，陳久雙眼微瞇，緊了緊握傘的手。
無名黑衣人終于在城郊的小樹林中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跡。
然而即便他們?nèi)藬?shù)占據(jù)了壓倒性的優(yōu)勢，卻依然沒有貿(mào)然動手，反而發(fā)出信號，向大部隊發(fā)起了召喚。
這是一只百戰(zhàn)精兵！
陳久心中有了推斷。
他們訓(xùn)練有素，極為謹(jǐn)慎，只有軍隊才有如此嚴(yán)明的紀(jì)律。
就像是一群在荒野中隱忍的狼群，只待獵物稍稍顯出退意，他們便會發(fā)動致命一擊。
“踏踏踏……”水潭中濺起整齊的腳步聲。
黑衣首領(lǐng)越眾而出，漆黑的眸子中倒映出陳久蒼白的臉頰。
“降！或者死！”
平淡的言語從他冷酷的唇間崩出，卻如秋雨般肅殺！
然而回應(yīng)他的，卻是一柄焦黑的劍！
………………
寧江城的街道，便如久居此地人們的性子一般，直來直往，假如從高處往下看去，便是一個個縱橫交錯的巨大網(wǎng)格。
城內(nèi)偏東有一座閣樓，樓上擺放著一張?zhí)珟熞?，雨簾之后，椅上躺著名身材修長的男子，有白色的香帕覆在他臉上，不時發(fā)出愜意的輕吟，也不知在想著哪家俊俏的小姐。
突然，男子的耳朵動了動，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夾在瀟瀟雨聲中漸漸響起。
“怎么樣了？”他開口問。
來的是個身穿黃衫的年輕人，聽聞主人問詢，腳步不停，來到他身側(cè)，恭敬地回道：“他拒絕了！”
“哎！真是可惜??！”男子臉上的方帕在他輕聲的嘆氣中，向上飄起一段距離，露出兩撇精致的胡子。
年輕人撇了撇嘴，猶豫了一番，終于還是鼓起勇氣說：“主上，小四實在想不明白，這個陳久只不過一介凡人，又無權(quán)無勢，只不過仗著運氣好，得到一部無法修行的密卷和一塊古玉，我們?yōu)槭裁匆ㄟ@么大力氣把他吸收進(jìn)組織？”
男子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嗅著帕上傳來的芬芳，反問年輕人：“小四兒，你可還記得慶元四年初有何大事發(fā)生？”
“慶元四年初？”黃衫年輕人皺著眉毛，歪著腦袋中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發(fā)生了什么驚動天下的事跡，不確定地回答道：“慶元四年初，好像并沒有聽說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呵呵！”男子輕笑一聲，“小四兒，你跟著我在這怕是有五年多了吧？是時候出去看看了，在這小小的院子也就只能看到這一座城里的事情。上古時期有個成語流傳下來，叫坐井觀天，有空去查查，對你很有幫助！”
不等小四答應(yīng)，男子繼續(xù)說道：“慶元四年初，天降暴雨，洪水泛濫，離此千里的成湯郡一夜之間便淹成如今一個小小的耀光城。”
說完，他將手伸出雨簾，任由冰涼的雨水滴落掌間。
“你看這雨水，春天之時，潤物無聲，滋養(yǎng)萬物，秋日之時，雨水冷徹，又肅殺萬物?！彼D了頓，又道：“這雨雖急，卻無刀劍之利，然而刀劍雖戾，終有卷刃之時，卻不知天雨亦可成災(zāi)，殺人誅心更為致命！”
名為小四的年輕人恍然大悟，躬身答道：“屬下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不要輕視任何一個弱小的對手！”
男子撫額，無奈嘆氣：“哎！我當(dāng)初怎么就找了你這么個跟班的？一個手無寸鐵的鄉(xiāng)野村夫，竟然能夠殺死當(dāng)今天下第二的刺客，而這個刺客可能還是為修行中人！我的意思是，像這種明顯潛力十足的人，你怎知他日他就不能化鯉成龍？所以，即便有這一絲的可能，我們也不能放過！”
“原來如此！”
男子拍了拍少年，“小四兒啊，你說你跟了我這么些年，怎么就沒學(xué)到一點有用的東西？”
小四一臉赧然，“小四知道，自己比不得幾位哥哥本事高超，有的只是幾分蠻力，只愿留在主上身邊，伺候一生！”
“哎，你再這樣一點上進(jìn)心都沒有啊，整個人可就要廢了！明年開春之后，出去看看吧！”男子話語說得雖然難聽，語氣卻又有些寵溺。
年輕人應(yīng)了一聲，又問道：“尊上，如今那陳久拒絕了我們的邀請，咱們下一步該怎么辦？”
“這不有你三哥在嗎？這種小事，需要我來操心？”
當(dāng)小四聽到三哥二字，年輕人凝重的神情也跟著輕松了起來。
…………
以寡敵眾，自然毫無懸念，陳久最終落敗生擒。
幽暗的房間，蒙眼的黑布被人以暴力扯下，粘稠的血痂順著黑布撕扯，從臉頰被揭開，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我說了多少遍了？我不可能加入你們！”陳久努力睜開雙眼，適應(yīng)著微弱的光芒，開口道。
高臺之上，一名頭戴猙獰惡鬼面具的黑衣男子揮退眾人，居高臨下地看向陳久。
面具遮擋住了他的容顏，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然而他的眼睛卻像鷹，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放心，我們不是駱凌驍?shù)耐?！?p> 陳久愕然，竟然不是一伙的？那又為何抓自己？
“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們，更不相信你們，所以，我不會加入你們！”
面具男子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很理解他的想法。
“你可曾想過，為何就憑你一人，這么輕易就能找到隱藏多年的殺人真兇？又為何這么巧合便成為了他的雇主？”
聽到對方的話，陳久心中一凜。確實，這些事情發(fā)生的太過巧合。當(dāng)初他追查一年都沒找到駱凌驍?shù)慕z毫線索，直到他來到這座城。這座城帶給了他太多的驚喜，從最初駱凌驍?shù)纳?、喜好、事跡，都在一個個路過的行人或者某些攤販茶余飯后被人提起，又被他偶然聽見。當(dāng)初他也曾經(jīng)懷疑過，這是否是某個人刻意安排的陷阱。但是又想到自己只不過是茫茫人海的一名普通人，便也沒往那方面去細(xì)想。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你們安排的？可是為什么要幫我？”
“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陳久雙眉漸漸舒展，“多謝！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拒絕！”
“為何？”
“你相信我？能放心？”陳久反問。
“當(dāng)然！”那你為什么不放了我？又為何帶著面具始終不敢真面見人？”陳久抬頭，道：“所以，你們不信任我！而我，同樣不相信你們！”
“你覺得這一切是個圈套？”面具緩緩從高臺走下，來到陳久身邊，伸出手指抬起他的臉頰，說道：“像你這么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除了運氣好，得到一本破密卷和勞什子法器，你覺得自己有什么資格，值得我們設(shè)計一個圈套？”
“你調(diào)查我？”
“調(diào)查？”面具男一臉嘲諷，“像你這般的人，需要我特意去調(diào)查嗎？”
“你對我們的實力一無所知！”他緩緩轉(zhuǎn)過身，懶散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是否……愿意？”
“你以為，就憑這幾句難辨真假的話，我就會不問來由，感激涕零地加入你們？”
面具男冷哼一聲，氣氛一時竟陷入沉默。
“再過兩年，你體內(nèi)的毒怕是要壓制不住了吧？”片刻之后，面具男忽然問道。
“不用你操心！”
“想活命嗎？想修仙嗎？想復(fù)仇嗎？”
一連三個疑問，每一句話都深深擊打在陳久心坎。
面具男忽然轉(zhuǎn)身，望著眼前意動的少年，再次恢復(fù)勝券在握的模樣。
“既然你執(zhí)意不愿加入，我倒是還有個折中的法子！”
面具男一邊說著，一遍解開綁縛住陳久的繩索，道：“我知道你命不久矣，所以才這么急著想要復(fù)仇！如果我給你一個機會……”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確切的說，是個交易。讓你擺脫命運的交易！”
“眾所周知，世上最難的往往都是從無到有！所以，凡人與修行者的鴻溝猶如天塹，就如螻蟻與人類，螻蟻終其一生也不可能變成人類?！?p> 他循循善誘：“要知道，當(dāng)初參與屠村的可不止駱凌驍一人！其余那幾個仇人可都是名副其實的修行中人，而你，不可能每次都擁有像今天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僥幸殺掉對方！”
“但是！”說到這，忽然加重了語氣：“我可以給你成為修行者的希望！一個可以讓你更清晰的看到報仇的希望！一個擺脫尸毒噬心之苦的希望！”
“你連這都知道？”自己身中劇毒的事情，從未向他人提起過，沒想到竟然被面具男說了出來。
想到這，陳久再也無法保持冷靜，說出的話竟然也有些發(fā)顫：“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為了報仇，他連做夢都在嘗試著尋找成為修行者的方法，然而現(xiàn)實中，他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根本沒有修行資質(zhì)，若非如此，為了激活一個雷池陣，也不用花空心思，鏤刻無數(shù)符篆，耗費整整三年的時間來聚集天地靈氣于觀內(nèi)。如今聽聞有人可以讓他進(jìn)入修行境界，自然激動無比。
“千真萬確！”
經(jīng)歷了許多事故，見過親友慘死，朋友背叛，陳久的心早就冷如磐石，所以對方話剛說完，他便平復(fù)了自己的心情。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不急，話說在前頭，我并不能保證你完全成功！要知道收益越大，風(fēng)險越大！”面具男緩緩走向高處那張石座，舉起右手，伸出三根明晃晃的手指，“若你成功，我需要你為我辦三件事！”
“可以！”陳久略一猶豫，便答應(yīng)下來。與其終其一生都活在悔恨之中，不如搏他一搏！、
“放心，對你而言，這并非什么極難的事情！”
“好，哪三件事？”
面具男仰天大笑了兩聲，繼而目光灼灼的望向陳久：“知道你是個重諾之人，這些事目前還不急。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打算今日便履行我對你的諾言！”
不知為何，陳久從他語氣中，竟然聽出了一絲揶揄，然而不及他深思，面具男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如今有兩個問題需要解決，一是深入骨髓的噬心尸毒，非易筋換體不能根治，恕我無能為力；二是你無法修行的凡人資質(zhì)！”
“雖說修行的壁壘屏障堅固無比，極難突破。然而化神境以上的大高手卻可以用自己霸道的真氣沖破那層壁障，只是這樣一來，對方的內(nèi)臟必然深受震蕩，整個體魄也會因為極高的靈力波動而崩裂！以前確實有人嘗試過，卻都無一例外地慘死當(dāng)場！然而他人或許不行，但你身負(fù)異寶，那古玉似能穩(wěn)固肉身、治療傷勢，這或許可保你一時性命無虞，至于是否有后遺癥，這我卻無法保證了。不過你要想清楚，這畢竟還是有著極大的風(fēng)險，若是失敗，那可就真的身死道消了！”
“不用考慮了，我陳久，以銀河西地球村種花家炎黃一脈第三百六十五代傳人的身份，在此起誓，答應(yīng)你的要求，決不食言！”
面具男擺了擺手：“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雖說之前沒有一人成功，但是正所謂陰陽相濟，萬物化生。到時候若以陰陽調(diào)和之術(shù)進(jìn)行破障，風(fēng)險便會大大降低，或許可以助你得償所愿！
“陰陽調(diào)和？”
“不錯，簡而言之，最快速有效，也是風(fēng)險最低的方法，便是雙修！”
“雙……雙修？”饒是經(jīng)歷人世沉浮，聽得這話，陳久不由還是瞪直了雙眼，自己竟然要和化神期的大高手雙修！
“時間緊迫，我已安排好一切，你既然同意，那現(xiàn)在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