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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長安燼歡顏

第八十九章 離人

一世長安燼歡顏 貝望祿 2576 2020-08-19 17:25:36

  煙花散盡的時(shí)候,我們駕車離開漸漸沉寂的街道。迎著凜冽的寒風(fēng)向鹽田方向趕去,在離鹽田最近的地方尋到一家客棧住下。

  之所以這樣,是因?yàn)榈摿柘肟慈粘觥{}田靠海,海平面最適合看日出。

  我在無幻海五年,從來沒看過日出。因?yàn)?,我?guī)缀趺恳惶於家饺丈先汀N沂且粋€(gè)懶惰的人,從不會(huì)干任何為難自己的事。

  這一次,因?yàn)榈摿瑁评鵀?,答?yīng)他天不亮爬起來陪他去看日出。

  第二日凌晨,天黑黑的時(shí)候,我睡的正香,被一陣敲門聲吵醒,迷迷糊糊起來開門,眼睛都沒睜開,就被祿凌拽著出門了。還算有良心,出門前,他給我拿了厚衣服。

  馬車疾馳,我依舊沒有睜眼,索性靠著祿凌睡個(gè)痛快。他的肩膀結(jié)實(shí),披著裘皮大氅,毛茸茸的領(lǐng)子,溫暖柔軟讓我睡得舒服。

  有幾次馬車顛簸,他都會(huì)牢牢的扶住我的肩,讓人安心踏實(shí)。到了鹽田,馬車停下來。他索性把我放平枕著他的腿睡,也不叫我。

  我睡的正香,突然一個(gè)激靈跳起來,我在哪,我在干什么,靈魂拷問自己,不是說要去看日出嗎?怎么還睡上了。

  “到哪了?”

  “到了!”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就不想打擾你!”

  “什么打擾不打擾,日出是不等人的?。 ?p>  “來得及!太陽還沒出來呢!”

  “那快走吧!”我拉著祿凌跳下馬車,往鹽田趕去。

  清早的風(fēng),像刀子一般,吹骨削肌,嚴(yán)寒蕭瑟。我穿著厚厚的衣裳,裹著大氅,戴著帽子,依舊凍的抖抖發(fā)發(fā)。

  遠(yuǎn)處的天空由青灰色漸漸變白泛著光亮,厚厚的云層后面,藏著為出生而掙扎的太陽。高高壘起的鹽嶺像是經(jīng)年不化的雪山,放眼望去,巍然隆起,像一座座山丘,原來這就是藥王說的“鹽廩積雪”。

  我們踩著鹽,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那感覺跟踩雪完全沒有區(qū)別。咦?我怎么知道踩雪的感覺。

  我突然感到有什么冰冰涼涼的東西掛在睫毛上,不似寒風(fēng)呼嘯,它溫溫柔柔的。

  我抬眼,迎著從云層中透出的光亮,驚喜看到天空中飛舞著晶瑩的雪花。

  雪?下雪了!“祿凌,下雪了!你快看!快看吶!”我拽著他的衣袖,欣喜若狂的蹦跶。

  “是啊,下雪了!”他語氣平靜,沒有絲毫興奮。

  他不是想看一場雪嗎?本來,我們是因?yàn)闊o幻海沒有雪,所以才想到來鹽城來用鹽替代雪。滿足他想要在臨死前看一場雪的遺愿。慶幸的是,老天垂愛,天降瑞雪。

  我以為他會(huì)很開心,可是他沒有!他的眼里滿是黑暗深不見底的憂郁。

  “雪繼續(xù)下的話,這些鹽就化了!”他淡淡的說。

  “啥?”我驚訝的看著腳下,心里怕怕的。

  “有些東西看起來一樣,其實(shí)是無法共存的。不要擔(dān)心,太陽馬上就出來了?!彼呈侄ⅲ劬Τ爝呁?。鹽丘之下,是望也望不到邊的大海。

  “祿凌!”

  “嗯?”

  “可以跟我講講你的亡妻嗎?”

  “你想聽?”

  “嗯!”看雪,應(yīng)該是為了她吧?他眼底那深不可測的憂郁也是因?yàn)樗?,他的不治之癥肯定也與她有關(guān)。

  “我與她,一波三折,因?yàn)槲?,橫生枝節(jié)?!?p>  “為什么?”這勾起我的好奇心。

  “我看著她出生,抱著她、背著她、牽著她,一直到了她五歲。”

  “那你不就是奶媽?”

  “……”

  “五歲之后呢?”

  “她不見了。”

  “啥?”這是什么魔幻愛情故事。

  “在北境,因?yàn)橐恍┮馔?,她失蹤了!?p>  “是在這樣的下雪天嗎?”

  “是,白雪皚皚,狼群出沒,沒有半點(diǎn)生還的希望!”

  “那然后呢?她不但沒死,還出現(xiàn)在你的生命里,成為你的妻子?!苯Y(jié)局我已經(jīng)知道了,好奇的是經(jīng)過。

  “那之后,接連遭遇人生變故,母親陪葬,姐姐和親,孤苦無依的我覺得活著沒有任何意義?!?p>  聽到祿凌這樣講,我心疼的看看他。那時(shí)的他一定很難過吧,如果我能在他身邊就好了!我這個(gè)人沒有別的本事,幫人排憂解難講段子逗開心我還是有一手的。

  “最失意的時(shí)候,她出現(xiàn)了!”我聽了那么多故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該如何發(fā)展。

  “十三歲那年,我依著圣旨去守皇陵,打算一去不回。出城的路上,遇到了成為叫花子的她?!?p>  “哇!她居然可以一路從北境要飯到盛京,遇到你她以后都不用討飯了?!?p>  “她已經(jīng)不認(rèn)識(shí)我了!”他惆悵的說。

  “為什么?”

  “不知道,但是她的出現(xiàn),給了在黑暗中苦苦掙扎的我希望,她像是一道光,讓我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動(dòng)力。我想,只要活著,我們就一定會(huì)再相遇!”祿凌目光放遠(yuǎn),天邊的太陽沖破層層云障,射出耀眼的光芒。

  “為什么不直接跟她相認(rèn)?!?p>  “我羽翼未豐,時(shí)機(jī)尚不成熟!”

  “那接下來呢?人海茫茫,你們?cè)趺从鲆姷???p>  “斷頭臺(tái)上!”

  我倒吸一口涼氣,“你上過斷頭臺(tái)?”

  他凄涼的笑笑,“刀尖舔血的日常!”

  “她救了你?”

  “是啊,她救了我!”

  “她根本就不是要飯的。”我恍然大悟!

  “她是北猷長公主。”祿凌長嘆一口氣。

  公主?不管是將門千金還是別國公主,跟他這個(gè)皇子都是門當(dāng)戶對(duì),我不禁心里一酸。

  “挺般配的!”我口是心非的應(yīng)和,“她認(rèn)得你嗎?”

  “不認(rèn)得。”

  “那為啥要救你?”

  “不知道?!?p>  “大概就是冥冥中的緣分吧,就算她已經(jīng)不記得你,也還是會(huì)出于本能救你?!?p>  “你相信緣分?”

  “我相信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遇見,藥王說的。”雖然他這個(gè)老頭子辦事多不靠譜,但我覺得他這句話說的挺在理。

  “太陽升起來了!”祿凌指了指遠(yuǎn)處的天空,雪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停了,腳下的鹽嶺還在。初生太陽高高的掛著,光芒萬丈,瞬間驅(qū)走了心底的寒冷。

  “心愿達(dá)成了!開心嗎?”我側(cè)過臉問祿凌,他的臉上反射著光,輪廓分明。

  “樂綻,謝謝你!”

  樂綻?說到底這也是他亡妻的名字。

  我呼出一口氣,心里堵得慌。“回去吧!”

  “樂綻!”

  “嗯?”祿凌突然叫住我的名字,他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

  “謝謝你的陪伴,我不回?zé)o幻海了!”

  “為什么?你的病……”

  “聽說沿著伍佑往北,有位隱居的醫(yī)者,我想去求醫(yī)!”

  “那我陪你一塊去!”

  “不用了,樂綻!我想就到這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可是……”他固執(zhí)的看著我,沒有絲毫動(dòng)搖的意思,我想說的話一下被堵在嗓子眼。

  “車夫會(huì)安全送你回?zé)o幻海,以后的日子都要開開心心的?。 彼θ轀嘏挽?,我的心卻冰凍涼透!

  “你就沒有什么話要對(duì)我說嗎?”對(duì)我,對(duì)眼面前這個(gè)“我”,對(duì)于千辛萬苦也要幫他實(shí)現(xiàn)愿望,再困也要爬起來陪他看日出的我,他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不要“謝謝”,只想聽他心底里的話!

  “星河路遠(yuǎn),你要做自己的太陽!”他幫我理了理帽檐上的雪,鄭重其事的說道。

  “啥?”

  “還有,對(duì)不起!”

  車夫已經(jīng)走到我跟前,要帶我離開。我賭氣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就走,帝王家的果然薄情寡性。那我也要瀟灑隨性,不說再見,再也不見!哼!

  祿凌看著生氣走遠(yuǎn)的樂綻,寵溺的搖頭笑笑,“還是這個(gè)脾氣!”

  他站在高高的鹽嶺上,目送樂綻的馬車走遠(yuǎn)。轉(zhuǎn)身,縱身一躍,義無反顧的跳入冰冷刺骨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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