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講故事也需要天賦
等那將軍情緒終于冷靜了，小狐貍也忍不住用爪子抹了一下臉，果然講故事也是需要天賦的，這好好一出母慈子孝的場面，完全被一旁表情扭曲，哭成一團的大漢破壞了，而且說個故事沒頭沒尾的，雖然很多這樣的客人，但每次都那么讓人難以容忍，后面為他們整理材料起來更是一大麻煩。
老板秉持著客人情緒不太好，不易過多打擾的原則，就這么站著養(yǎng)神了，而期間數(shù)次想逃跑的小狐貍被老板緊緊的抱在手中順毛，畫面極其和諧，小狐貍只能硬逼著自己繼續(xù)聽哭聲，將軍被母親和回憶的畫面牽動而流下真摯難過的淚水，小狐貍這分鐘也想流下愧疚的淚水，自然是愧疚于自己的耳朵。
老板嘆了口氣，看人情緒終于慢慢平復了，輕聲出言提醒：“將軍，該往下了?！睂④姲l(fā)泄了一會兒情緒后，原本從戰(zhàn)場到陌生地方繃緊的神經(jīng)終于開始慢慢放松下來，向老板點了點頭就原地坐下了。
“我這個人的生活就像路邊隨便一個甲乙丙丁一樣，沒什么精彩的故事，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你為什么要跟我做交易，但是我會把記憶中較為深刻的都告訴你，而且你不是我的世界的人，無論你知道我什么秘密我都無所謂?！比缃竦膶④姴畔褚粋€將軍，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身上凌冽的氣勢才讓老板從發(fā)呆中，難得分給他點眼神。
“你剛剛也看到了我的童年，不是很美好，但我覺得也不算悲慘，在那個時候，活著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幸運。其實我住的那個地方，離邊關(guān)戰(zhàn)場隔著挺遠的，也就十座城的距離，但就是這十座城，在短短半個月之內(nèi)被接連攻破……”
“娘，城門口好熱鬧，據(jù)說有戰(zhàn)士回來了?！币粋€少年從門外進來，一身灰撲撲的長衫，身上充滿了書生氣，邊說這話邊進屋放下背著的背簍，里面裝滿了書和筆墨。
屋里卻只是坐著撿米，這米里面有不少石子，需得細細的挑揀，婦人從始至終都未抬頭的回答到：“回來挺好的，平兒你今日擺攤結(jié)果怎么樣?！?p> 少年走過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后，便將婦人手中的活接了過來：“挺好的，今日可是有三四個人找我讀信來著，還有一個請我代筆寫信的?！眿D人只是微微點頭回答：“那就好，你也切勿耽誤了功課，雖然近幾年不怎么太平，朝廷不招文人了，但也不要放棄?！币仓皇且贿呎J真仔細挑著石子兒，一邊應(yīng)付似的點頭，婦人看見也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不再言語，起身去準備生火做飯，也并未看到身后兒子抬頭時眼里的寂然，對他來說，讀書不過是完成母親的吩咐，卻不是他想做的，小時候恨父親拋妻棄子奔赴戰(zhàn)場，慢慢長大才知道如今的國家，不需要文人墨客，需要的是能上陣殺敵的士兵，但是他不能丟下母親，所以他會每日偷偷的看兵書，父親留下的書本里面有很多。他想也許他的一生就會這樣日復一日的過完，卻沒想到最壞的結(jié)果。
前線傳來消息，戰(zhàn)敗了，所有的將士基本都已戰(zhàn)死沙場，君王不得不妥協(xié)，自此他們的國家成了別國的附屬國，每年都需要向其繳納高昂的供奉，讓本就因戰(zhàn)火殘破不堪的國民搖搖欲墜，他和母親在當時戰(zhàn)敗后便開始了逃荒，所有的民眾自發(fā)的向后退。
逃命的過程中還有個小插曲，母親遇到了一位小女孩，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剛剛及笄，這年頭大家都顧著逃命，誰都沒有多余的善心，母親卻收留了這名女子，他知道，母親是為了給他找媳婦，而且看女子落難前應(yīng)該也是一小姐，行為舉止都與他們這些粗俗百姓不太相同。
那女子在遭受迫害前好運遇到了母親，雖說母親出發(fā)點可能并不是很好，卻也不是個強迫人的個性，她一向善良。那名女子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何況也覺得落難后能遇上這么一位書生，且母子并未強迫她，平日也多有照顧母親，只是母親本就病弱，如今舟車勞頓，更是身體欠佳。
逃難的路上，最不缺的便是餓死和病死的人，雖然那時候人們看不上讀書人，覺得沒用，但他好歹也憑著給人寫書信換的些許糧食，他與母親還有那叫柳青的女子更是好運的都未染上鼠疫，看著一路的人一個個倒下，看著在饑餓中最丑陋的人性，他看著日益消瘦的母親，最終不過走了兩座城便停下。
哪怕明知可能過幾天敵軍也許就會打來，他也沒有離開，讓他出乎意料的是柳青也未離去，城里早就走光了，留下的不過都是些已經(jīng)認命，沒有辦法行動的年邁之人，他帶著母親就這么停留于此，找了戶農(nóng)家，跟著幾位老人自己種菜摘野菜果腹，就這么過了兩個月，傳來了兩國協(xié)商停戰(zhàn)的消息，這時候他終于意識到，國家，敗了。
但好歹沒有傳來敵國繼續(xù)攻打的消息，母親便也不在日日催著他們離開，不在日日哭泣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他，只是柳青他不知該怎么處理，他不愿意成家，更不想挾恩必報，讀了那么多書，始終還是有著文人書生的傲氣。但他也不想讓娘親失望，幸好娘親雖說有此意，卻也未明說，他便也默許了柳青留在他家的行為。
此后他也便當自己多了個妹妹，誰知剛剛過去不到半年，城里的人也漸漸恢復了人口，除了增加的賦稅，似乎自己的國家被占領(lǐng)，被迫俯首稱臣并未有什么影響，他每日也不過是出去繼續(xù)幫人讀信賺點筆墨錢，看著一切似乎慢慢又恢復了曾經(jīng)的平淡。
直到母親突然的發(fā)病，母親身體一向不好，但突然暈倒后聽著大夫下最后的通牒，說讓準備后事的時候，將軍依舊很茫然，但那日他將大夫送走后，卻突然聽到房內(nèi)發(fā)出的哭聲，他知道那是柳青，柳青是個好姑娘，他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