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當家三四十歲模樣,五官方正,濃眉大眼,半臉絡腮胡子,長得甚有氣勢。
在二人說笑的當口,二當家已經(jīng)醒轉(zhuǎn)過來,正雙目怒瞪著身前二人。寧逸安過去拿開塞開口中的布,示意他說話。
二當家大叔尚有理智,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大聲呼喊,只滿臉怒容地問:“你們是誰,來這里想要做什么?”
寧逸安客氣地說:“讓二當家守此委屈實屬無奈,但是烏風寨劫了我們的伙伴,我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們是昨天那個商隊的?你們怎么找到上來的路的……”二當家駭然,這兩人居然看破了三弟所布陣法。
西就轉(zhuǎn)頭看著寧逸安,沒有說話。
“我們自是有辦法。”寧逸安話音不重,卻自有一番氣勢。
二當家知道自己在別人手中任人魚肉,攤牌道:“你們想怎么樣?”
寧逸安目光如炬,慢慢說道:“我們想求見大當家?!?p> 二當家細細思量,到了自己的地盤,就不容這二人亂來了,當機立斷地說:“好,我?guī)銈冞^去?!?p> 寧逸安微訝,似是沒想到他這么爽快,轉(zhuǎn)而微笑:“那就有勞二當家?guī)妨??!?p> “等一下!”西就突然出聲,話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那二當家嘴了塞了顆藥,手用力在背后一拍,二當家還沒有反應過來,藥已經(jīng)吞進肚子里。
二當家惱怒道:“你給我吃了什么!”
西就吊兒郎當?shù)卣f:“他是君子,我是小人,我可不相信你,放心吧,只要你不耍詭計,我不會讓你有事的?!?p> 寧逸安也有一瞬愣神,看著西就,眼神里既是好笑,還有淡淡的賞識。
寧逸安封了那烏風寨二當家的武功,給他松了綁,兩人跟著他大搖大擺地來到烏風寨門口。
二當家?guī)е藖淼秸娱T口,雙手一揮讓一個守衛(wèi)先回去通報,然后領著寧逸安和西就往寨子深處走去。
寨子里房屋錯落卻干凈整潔,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各家各戶婦女湊一起閑話笑談,稚子兒童追趕玩耍,一片安樂怡然。
一路上的人看到二當家都熟絡地打招呼,見到陌生人也不見怪,還熱情的讓二當家?guī)Э腿巳ゼ依锍燥?,更有甚者,不少村婦少女向?qū)幰莅舶邓颓锊ā悄兄魅斯珔s只是笑笑,閑庭信步繼續(xù)往前走。
西就一邊看熱鬧,一邊東張西望,嘖嘖稱奇,若不是親眼看到,真不敢相信這是個賊窩。
很快就到了一個樸素的院子,門口已經(jīng)候著好幾個人,正中一位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大叔,面目清朗儒雅,偏生又帶著令人信服的威嚴,約摸就是寨主了。
果不其然,看到他們,那清朗大叔率先開口,聲音醇厚好聽:“老二,聽你說有客人來了,怎么沒聽你提起過?”
二當家不遮不掩,大方交代:“大哥,這二位昨天半夜把我綁了,說是昨兒那商隊的人,給我喂了藥說要見你?!鄙裆斜蛔サ陌脨?,卻沒有說出自己糗事的尷尬。其他人聽聞臉色一變,怒容漸升,卻都是針對二人了,沒有一絲對二當家的怪責和輕視。那寨主身邊那個略微陰柔的瘦高男人更是一臉擔憂地看著二當家。
西就心底敬佩,這是極其團結的一群人。
寨主是個沉得住氣的,臉色一正,說道:“二位兄弟,我是烏風寨的當家喻鵬山,不知道二位有什么要求才能把解藥給我二弟?”
寧逸安卻似乎沒聽到問話,細細打量著大當家,正當西就也開始覺得奇怪的時候,這個男人終于開口:“久仰烏風寨大名,今天終于得見大當家,實在榮幸,鄙人寧逸安,這是我朋友唐西就,喻當家,不若我們進去再細聊?!?p> 憑借多年在刀口下討命的經(jīng)驗,喻鵬山直覺這個男人不簡單,身上有著鮮血磨礪過的利氣,像曾經(jīng)的他們。來者不善,這次拜訪估計不簡單。他不動聲色壓下心中的不安,略帶歉意地說:“也是,怎好讓客人在門口說話?這邊請,里面就座?!闭f著把二人迎進客廳。
不僅僅大當家有此想法,西就心中也泛起異樣,感覺這個男人的目的非常不單純??伤麄儸F(xiàn)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不方便多說,認命地靜靜跟在他身后。看著寧逸安高大的背影,西就有點兒后悔為什么要跟來,他跟臭狐貍一看就不簡單,哪里用得著她幫忙……
進得客廳,大當家請寧逸安和西就坐在左邊客座,吩咐人上茶水,然后在主人位坐下,二當家和那瘦高男人分坐兩旁,其他幾人在他們二人對面落座。
“二位請放心,昨天商隊的人都還在寨子里,我們沒有傷人,之后我們會把他們和全部貨物送下山,不知道二位還有什么要求才能把解藥給我們二弟?!贝螽敿也缓?,單刀直入地問。
二當家滿臉愧色,大當家卻只是安慰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寧逸安身上。
寧逸安舉起茶杯,優(yōu)雅至極地喝了一口茶,緩緩說:“感謝大當家能放他們一條生路,他們也只是普通生意人。寧某人來卻不僅僅是為了這件事?!?p> 西就也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豎起耳朵,狐貍尾巴要露出來了。
大當家也是個人物,脾氣耐心一等一的好,語氣微沉地問:“不知道寧兄弟這次來所為何事?”
“我先給大當家講個故事吧,相信諸位也會感興趣的?!睂幰莅卜畔率种胁璞?,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口中不急不慢地說,“三年前,烏真國來犯我邊境,先帝派出啟元大將軍齊亮揮師北上,可惜軍中出了叛徒,在一次大戰(zhàn)中被對方識破計劃,我軍潰敗,齊亮將軍亡于沙場?!?p> 說到此處,寧逸安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慢慢掃過,在座幾位的臉色臉色都凝重肅然起來。
寧逸安接著說:“齊亮將軍身邊有五位得力副將,其時有兩位陪在將軍身邊血灑邊疆,還有三位當時恰好被將軍派去執(zhí)行其他任務而避過一劫。將軍身死后,三人帶了一千人馬深夜直搗敵軍陣營,殺其統(tǒng)帥,毀其軍旗,為援軍爭取了極為有利的時機??上У氖?,那三位副將和一千人馬也沒能活著回來,同歸于盡,何其壯烈,黃土英魂,何其悲慟?!?p> 寧逸安的聲音喑啞而磁性,如熏煙醇酒,把這悲壯往事娓娓道來,令人動容。
西就輕輕喟嘆,一將功成萬骨枯,古往今來故事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