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上午,大家都有些饑腸轆轆,尤以嵐筠為甚。
五弦輕拍了一下桌子,湊近帝君,“兄長,我覺得今晚我們還得去趟沉香那,我總覺得有些奇怪?!?p> 帝君咽下那口飯,放下碗筷,“我有些乏,酉時(shí)未到,不得進(jìn)屋擾我?!?p> 說罷便拂袖而去,留下干瞪眼的三人。五弦覺得帝君有些不對勁,連忙靠近嵐筠,推搡著他,嵐筠塞下最后一口五花肉,學(xué)著嵐忻老氣橫秋的模樣,道,“食不言?!?p> “嘖……”五弦只好閉上了嘴巴。
五弦立于窗前,仔細(xì)想想方才發(fā)生的事情,帝君到的時(shí)候,沉香已經(jīng)離開了,沒有交代要去哪,她剛回了下身,人便消失了,所以那個問題也就沒有了任何答案,帝君從頭到尾都是冷著臉,讓人不寒而栗。
“你bei搶我的,娘說,這是給我買的!”一個稚嫩的聲音引起了五弦的注意,只與她相隔一條河的對面樓上,兩女娃在拼命爭搶著什么。
估摸著也就七八歲,一個用紅繩系著馬尾,另一個稍小些,差不多四五歲的樣子,用兩根花繩子綁了兩只小啾啾,馬尾辮把小啾啾朝旁一推,小啾啾沒穩(wěn)住,一屁股跌在地上,而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馬尾辮頭都不回的跑了,留下在滿地打滾的小啾啾。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妹妹,這里,看這里!”五弦笑瞇瞇的朝她招了招手,女孩的哭聲就跟關(guān)了閘的水龍頭,忽地沒了。
她端了一小凳,雙手扒在窗沿上,那清水鼻涕還掛在小嘴上,紅撲撲的臉蛋,紅通通的大眼睛,十分惹人喜愛,“你是誰啊?我沒見過你!”
“我從別的地方來的,在這住個幾天,你怎么哭了???”五弦也學(xué)著她,壓在窗沿,關(guān)切的問道。
“姐姐老是搶我東西,還打我,我待會就告訴爹娘去?!?p> “打”是沒有看到,五弦嬉笑道,“姐姐又不是有意的,你還疼嗎?”
“我疼,可疼了……”小啾啾做可憐狀,先是看看手掌,又是摸摸手肘,“她老是打我,我不喜歡她!”
她什么時(shí)候打你了?五弦無奈的一笑,“你爹娘呢?怎么就你們倆啊?”
“他們?nèi)鹉锛伊?,娘說待會要帶糖葫蘆給我吃。咦……”小啾啾四下望了望,嚇得五弦心都快跳了出來,這一頭栽下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怎么還沒回來?”
“你別……”
“嗯?哦,娘不準(zhǔn)我離這么近的,她老是怕我掉下去,嘻嘻,我可聰明了,只有姐姐那個大笨蛋才會掉下去。”小啾啾說罷便往屋內(nèi)縮了縮。
居然還有這種事,“那你小心點(diǎn),別摔著了?!?p> “嗯?!?p> “那爺爺奶奶呢?”
“我沒有爺爺奶奶,咱家就我爹爹,阿娘和大笨蛋姐姐?!?p> “哦,你手里攢著啥,是好吃的嗎?”
小啾啾一下子捏緊,塞回懷里,“你要搶我糖?不給就不給!”
五弦欲哭無淚,我早已過了跟別人騙糖吃的年紀(jì)了,好吧!
“但是……我那里還有,我拿給你!”還沒等五弦說“不”,小啾啾立馬跳開了,五弦捂臉,我真的不吃?。?p> 看著她從這邊走到那邊,有時(shí)蹲著,有時(shí)站著,一直在翻找著什么,聽到了她“哎呦”一聲,五弦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怎么了,怎么了???”
下一秒她又沖到了窗邊,“姐姐,我沒事,我撞到缸子了。”
“缸子?你說的是一口水缸?”
小啾啾點(diǎn)點(diǎn)頭,“對啊,爹娘不準(zhǔn)我們碰,我們也不知道為啥?!?p> “那爹娘是不是喜歡養(yǎng)魚???”
“魚?哪有魚?”小啾啾滿臉的疑惑,又撲向了哪里,然后又“飛”了回來,“你騙我,我爬上去看了,里面什么都沒有!”
“那里面有什么?”
“就水咯,缸子不放水,還放什么?你怎么這么傻?不過還是大笨蛋最傻,嘻嘻!”小啾啾一臉的嫌棄,還想在說些什么,卻被一人拉回了屋內(nèi),“阿娘,你回來啦!”
“說了多少遍,不許待這,掉下去怎么辦?”一女子的嗔怪聲。
“阿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再不去,糖葫蘆就被姐姐吃光了!”
“哼,她又搶我的!”小啾啾憤怒的跑開,女子本是背對著五弦,這下回過身,對著五弦尷尬的笑笑,“天天打鬧,讓姑娘見笑了。”
五弦連忙揮揮手,“沒有沒有,小孩子嘛!”
“那姑娘,我先忙去,你……”
“哦哦,我正好有事,我先進(jìn)屋了?!?p> “欸,好。”
兩人禮貌的道別后,五弦闔上了窗戶,她有一種可怕的想法,但怎么想都覺得不可能,胡思亂想之后,去敲了嵐筠和嵐忻的門。
嵐筠一邊吃著點(diǎn)心,一邊點(diǎn)點(diǎn)五弦,“兄長肯定是在生你的氣,我敢保證!”
五弦送了他一記白眼,“能被帝君他老人家惦記著,我可真是個東西!”
“欸,你這人,嵐忻……”這半拖的尾音,讓?shí)剐脨盒牡幕牛s緊朝旁坐了坐。
嵐忻倒是直截了當(dāng),“你來找我?”
“嗯,昨夜你跟著沉香,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嵐忻干咳了兩聲,“跟丟了?!?p> “什么?大哥,你是龍耶!”
嵐筠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捂住了五弦的嘴巴,低吼道,“你瘋啦!這么大聲是怕人聽不見?”
五弦睜著大眼睛,頭點(diǎn)的如同撥浪鼓似得,表示她知道了,嵐筠這才松開了她。
“騙你作甚?走在那石子路上,我覺得很不真實(shí),總覺得有問題,也不敢深究,況且他對此地如此之熟?!?p> 嵐忻沒必要隱瞞,那么……
五弦轉(zhuǎn)向嵐筠,“那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有人的蹤跡的?”
嵐筠抓耳撓腮,“這有啥奇怪的,我們龍族的聽覺和嗅覺向來靈敏?!?p> “有件事,過來過來?!蔽逑业吐暦愿懒藥拙?,嵐筠一臉的不解,但還是隨嵐忻一起出了門。
……
依在書架旁的秦羽已然分不清晝夜,他醒了睡,睡了醒,藏書閣里最上面的一層,蘇芩讓人做成了全黑,不透一絲光,所以伴隨著“吱呀呀”的聲音,當(dāng)門被推開時(shí)(說是門,其實(shí)更像是個狗洞),秦羽半瞇著雙眼,看向慢慢探身進(jìn)來的人,他的衣袖刮著門沿,先將一盞油燈送了進(jìn)去,秦羽終是看清了來人,淺笑道,“主上,你來了!”
蘇芩斜睇著,閃動的火芯怎么也照不清她的面龐,秦羽不知道她的表情如何,她的心情又如何,只好換了個姿勢,對著蘇芩微微笑著。
蘇芩對外向來都是溫婉賢淑,秀外慧中,即便不受寵,也絲毫不影響她在愛慕者心里的地位,但是對于他,蘇芩真的懶得扮演,就像此刻,真實(shí)的讓秦羽松了口氣。
“主上,出什么事了?”
蘇芩提著油燈,踱步上前,火苗清晰的照亮了秦羽的面容,她彎下右腿,將油燈湊近秦羽,“除夕當(dāng)夜,你去了哪里?”
秦羽疑惑抬頭,無辜的笑道,“出去走走?!?p> “不說?”蘇芩加重了語氣,不容商榷。
秦羽屈起雙膝,“往年如此,主上從不過問?!?p> 蘇芩將油燈緩緩置地,雙手覆在了秦羽的鎖骨上,然后輕輕的摩挲著,“你知道嗎?我可以一文錢買了你,也可以一文錢賣了你,你背地里那些齷齪事情,需要我一條條的列出來提醒你嗎?嗯?”蘇芩掐住了秦羽,“想好了說,不然我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秦羽不懂主上在說什么?!?p> “哼!”
“唔……呃……嗯……”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秦羽有些難受,他并沒有拼命掙扎,蘇芩掌控著他,從三年前開始便這樣,他不可以隨意的哭笑,必須按照蘇芩定下的來,也不可以與旁人訴說,否則那人便死無全尸,想來蘇芩也只是當(dāng)他一只玩物,揮之則來,不用則棄,可是呢……
蘇芩默默的松開了手,食指輕輕撫摸著掐紅的頸,“對不起,我傷著你了……”
語調(diào)溫柔的不行,好似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秦羽不斷的咳著嗽,連眼眶都有些潮紅。
“炙焰消失了,那次分明是玄逸動的手,他為什么連同我一起懲罰?秦羽,秦羽,我該怎么辦?炙焰不見了,我害怕,害怕連你也走了,我就……就……再也找不到炙焰了,你可以幫我的,是吧,你一直以來不都是在我身邊的嗎?”蘇芩捂臉哭泣,雙肩抖動的厲害,宛如無助的白兔,讓人憐惜。
“主上,連心蠱是我讓人下的。”秦羽冷冷的來了一句。
蘇芩猛地抬頭,不敢相信,“不……不不……”
“呀,齷齪的事又加了一件呢,主上,你可喜歡?”
“你……你怎敢……”蘇芩驚訝的有些語無倫次。
秦羽嘴角含笑,“我這么幫主上,真的是吃力不討好,不過誰讓主上對我有恩呢?誰讓,”后半句好似浸泡在滿缸的毒藥里,悶悶的散發(fā)著恐怖的效力,“秦羽不自量力,對主上有情呢?”
蘇芩面色慘白,跌落一旁,驚恐,質(zhì)疑,釋然,最后詭異一笑,“呀呀呀,這樣辦起事來,果真容易多了?!?p> 蘇芩笑瞇瞇的抹去宛若掉了半盆子的淚水,拍拍秦羽冰冷的雙頰,“要繼續(xù)保持哦!啊,對了,我的人來報(bào),炙焰可能被關(guān)在了白水城,白水城城主鄺達(dá)好男風(fēng),那么接下來,”蘇芩清亮的眼神里閃著光,“就靠你了!”
燈芯左右搖晃著,秦羽的笑意更深了,微微頷首,“是。”
……
夜幕再次降臨,五弦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所以酉時(shí)剛到,便杵在了帝君門前,拳頭剛抬起來,門就被從里面拉開了。
“兄長,是不是哪里不適?”
帝君眨了眨眼,疑惑的看向五弦,“能有什么事?”
“那……”五弦忍不住推開擋在門口的帝君,在里面繞了一圈,干凈整潔,沒有一絲多余的痕跡。
“你又想浸豬籠了?”
五弦連連揮手,“兄長,清晨發(fā)生的事情,是不是勾起了你不好的回憶?”
帝君的雙唇抿成一條線,淡淡的回道,“有些零碎,還有些……”
“嗯?”
“算了,說吧,何事?”帝君闔上了門。
五弦一陣失落,但眼下的有更大的問題,“昨日,一更三點(diǎn)暮鼓聲起,全城宵禁,現(xiàn)在是日入,若每日固定宵禁,那時(shí)間快到了。帝君,他們一定會再次讓我入睡,今夜我得在你房里,就算我睡著了,帝君也好及時(shí)將我喚醒,行嗎?”
“嘖,打的是這個主意?!?p> 五弦有些氣梗,“我難得這么嚴(yán)肅認(rèn)真,帝君真的是一條不正經(jīng)的龍。我知道我知道,帝君覺著自己風(fēng)流倜儻,玉樹臨風(fēng),像我這不入流的下品臉,肯定垂涎您的身子……”
覺得五弦會越說越離譜,帝君只好禁了她的言,“一天到晚,就跟呱噪的鳥雀!”
五弦“唔”了半天,帝君都不理她,只好坐在一旁,雙手交叉,看著帝君,目不轉(zhuǎn)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