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耕種

　　總之，寧彎彎自打能跑能跳，就盡職盡責(zé)的行走在作妖的路上沒有回過頭。

　　少有超過三天不闖禍的時候，每年折騰出來的事情十天十夜都說不完。

　　就連村里的狗，那都是無一例外，看見她就夾著尾巴逃，跑的比兔子還快。

　　就沒有誰家沒被她禍害過，寧家村人人提起她都頭疼。

　　還好常氏和寧懷運為人厚道，善后比較大方、妥當(dāng)，才沒被自家閨女連累，在村里名聲居然還不錯。

　　寧家現(xiàn)在一共九口人，常氏在三年前給寧彎彎生了個弟弟，他們五口，另外還有馬大娘一家四口。

　　馬大娘一家住在前院，寧彎彎五口住在內(nèi)院。

　　大家一個鍋里做飯，分兩份各自吃。

　　晚上，寧彎彎自然的又被罰站，站在桌子邊，看著一家人圍在一張榆木方桌邊吃飯。

　　飯食很簡單，幾個大黃米餅子，去年腌的蘿卜條，熬的稀爛的麥片粥，還有一盤炒雞蛋，蛋是自家母雞下的。

　　這吃食現(xiàn)在在村里已經(jīng)算是頂頂好的了，放別人家里那得是逢年過節(jié)來了客人才舍得吃的。

　　不過平常寧彎彎家里也就是稀粥咸菜，少有舍得吃干糧的時候，隔三差五吃一回大人還都舍不得，都留給孩子。

　　好在雞鴨蛋倒是常吃，但更多的還是攢了下來，逢年過節(jié)的要分給莊戶做打賞。

　　沒有銀錢去買旁的什么，只能拿這個充面子，攢幾個月不過也就一人能給分上一個。

　　寧彎彎歪著腦袋抖著腿，混不在意，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瞟來瞟去，鼓著嘴巴，一副習(xí)以為常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常氏塞了一口拌著雞蛋的粥到剛?cè)龤q的小兒子嘴里，朝她努努嘴，恨鐵不成鋼的跟寧懷運埋怨。

　　“瞧瞧，哪家的女娃跟她一樣調(diào)皮！活脫一個小子錯投了女胎，將來怎么嫁的出去！”

　　來到寧家村后日子并沒有常氏想的清閑。

　　在縣城的時候雖然總受欺凌，卻也不操什么心，到了這兒自己掌家了才知道事物有多繁瑣。

　　尤其還是壓根就不熟悉的農(nóng)家。

　　外行領(lǐng)導(dǎo)不了內(nèi)行在哪個朝代哪個行業(yè)都適用。

　　比如種子，這一塊地可能只需要五斤，有些莊戶卻要十斤，二十斤，剩下的就被他們私吞當(dāng)了口糧。

　　又比如秋收，有的莊戶地里明明收六百斤糧食卻謊稱只收了五百斤。

　　最初的時候很是被坑了幾把才漸漸步入正軌。

　　寧懷運還沒說話，大兒子寧匪月就先嫌棄的諷了一句。

　　“圣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她是女子又是‘小人’，其頑劣就如病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

　　八年過去了，十三歲的寧匪月已經(jīng)是一個翩翩少年郎，長衫素雅，舉手投足間皆是風(fēng)流，雖是小小年紀，還顯稚嫩，但這稚嫩在他身上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像是雨水后嫩筍，青澀卻又正是鮮美。

　　“你才是小人！哼！”寧彎彎不滿的朝自家哥哥皺鼻子，順帶還伸長了舌頭附送一個鬼臉。

　　寧匪月輕飄飄的斜了她一眼，懶得理會，筷子伸到那盤炒雞蛋上，微不可查的頓了下，轉(zhuǎn)了個彎夾了根蘿卜條放嘴里慢斯條理的嚼。

　　“成何體統(tǒng)！”

　　這個鬼臉更是讓寧懷運氣不打一處來，拍著桌子呵斥。

　　有心想罵上一頓，但想想以往自己閨女油鹽不進的模樣，還沒開口就已經(jīng)覺得心累。

　　可最后到底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氣話。

　　“嫁不出去就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反正也缺不了她一口吃的！還省的到了婆家整天抓雞攆狗的丟人現(xiàn)眼！”

　　說完再看寧彎彎，人家壓根不在意，翻著眼皮瞟房頂呢，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還看的津津有味。

　　寧懷運只覺得一口氣被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好不難受！

　　常氏瞧瞧這父女倆，果斷的把木勺塞到小兒子手里讓他自己扒飯，轉(zhuǎn)移了話題。

　　“他爹，眼瞅著就該耕地了，一場透雨都沒下，這地怕是難耕，春播估摸著要晚，你是怎么打算的？”

　　寧懷運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

　　“那就早點耕地，過兩天我就讓莊戶們活動起來，別等回頭誤了時節(jié)！”

　　“打去年冬天雨水就少，我瞧著今年年景怕是不大好，咱今年要不要多種些黍子？”

　　清平縣在大邙朝的位置偏北，糧食以黍子和栗米為主，產(chǎn)量極低，自是比不上江南水鄉(xiāng)的富饒。

　　而寧家村多山地，就更是貧寒。

　　山上的土地都是砂石土壤，土地貧瘠不說，那排水性好的讓人想哭。

　　連下一個月的雨都不帶積水的，只要一放晴不用幾天就干的透透的。

　　更悲劇的是明明十幾里外的鎮(zhèn)上就有條滋養(yǎng)著好幾個州府的白沙河，卻因為寧家村地勢高而無法開渠引水。

　　只能看著別的村子種著肥沃的土地不說，還能隨時灌溉不用看老天爺臉色而眼饞。

　　黍子就是大黃米，是這個時代北方的主食之一。

　　這東西耐干旱，更耐貧瘠，就是產(chǎn)量低。

　　而栗米就是小米，就是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的那個粟。

　　產(chǎn)量要高于黍子，卻比黍子要嬌養(yǎng)上一些，遇上雨水不大好的年景產(chǎn)量不穩(wěn)定，只能種在寧家村為數(shù)不多的那些好地里面。

　　所以常氏才有這個提議。

　　寧懷運很猶豫，他們家現(xiàn)在就是表面上風(fēng)光，內(nèi)里亂七八糟的事都沒臉為外人道。

　　能多收一些莊稼非常重要！

　　他正猶豫呢，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正一臉無所謂的瞧房頂?shù)膶帍潖潯?p>　　她突然惡狠狠的踹了旁邊的坐榻一腳。

　　榻上有張小幾，小幾上放著寧匪月的棋盤，棋盤上是一局他還沒有解開的殘局。

　　被這么一踹原本就有些不大牢靠的小幾晃了幾晃，棋子都錯了位，邊上藤編的棋盒也掉了下來，黑色的棋子嘩啦啦撒了一地。

　　一家子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一下子給嚇了一跳，才三歲的寧清晨嘴角還掛著一粒用石杵搗扁的麥粒，手里的勺子吧嗒一聲就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