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識（三）
“難道女孩真的命賤嗎？應(yīng)該是的吧!”她苦笑了一下，接著說：“我的出生就是帶有原罪的，我是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大哥生下來就是腦癱，治不好也治不了，但因為是個男孩所以就理所當然的留下了。為了要兒子，他們繼續(xù)生孩子，誰知道過了兩年才好不容易又懷上了，九個月的心心念念，結(jié)果生下來卻是個女孩，那就是姐姐。盡管姐姐的到讓他們大失所望，但因為是個健康的孩子，父親看到了，雖然不滿意但還是養(yǎng)了下來。
貧苦的生活并不能絕了他們生兒子的心，他們?nèi)找箍逝沃茉偕粋€健康的男孩?？墒翘觳凰烊嗽?，他們越是渴求就越得不到。接下來的幾年，他們求神拜佛，喝各種符水和偏方，吃盡了各種苦頭，卻依然不能如愿。甚至在鬧得最厲害的時候，父親竟然打起了和母親離婚的念頭，可是為了他的好名聲，只得作罷。但是他又不肯死心，母親生不了了，但是他還需要傳宗接代，那怎么辦？
他的腦子一轉(zhuǎn)，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專門在家照顧老人和孩子的留守婦女。鎮(zhèn)里很窮，為了生存，每年都有男人外出打工掙錢，只留下妻子在家照顧孩子和守著家。而家里有老人的，他有賊心沒賊膽，生怕東窗事發(fā)，根本不敢招惹人家的媳婦。他做思量右掂量，終于鎖定了幾個家中沒有老人的留守婦女。
父親又是一個表面上很熱情的人，天天去那幾個女人的家里忙里忙外，竟然沒人看穿他的真面目。他在那里干活并留意這些女人的脾氣，經(jīng)過長時間的觀察，他發(fā)現(xiàn)有幾個女人性格潑辣，不好掌控。只有一個女人雖然精明，但是有些懶惰，而且嘴嚴實，別人也不能從她的嘴里套出話來。于是天天去那女人家里干活，獻殷勤，倆人處的時間長了，自然就有了私情，最后還真的讓他得了手。
那段日子，父親經(jīng)常夜不歸宿，日日在外面鬼混，還美其名曰幫助困難家庭，那些天真的村民竟然還真的被他給哄住了。其實他是指望別人給他生個兒子，然后抱回家讓母親給他養(yǎng)呢！
不久，那個女人真的懷孕了，父親知道后欣喜若狂，但那個女人不敢留下孩子，說什么都要把孩子打掉。不知道父親捏住了那個女人什么把柄，她竟然答應(yīng)父親要把孩子生下來。父親擔心她會偷偷做手腳，打掉孩子，就想親自去照顧，但礙于他的名聲，他又不能大明其白的總往一個孕婦家里跑。不知道他是怎么洗腦的，我那可憐的傻母親竟然愿意去幫他看著那個女人。白天去幫那個女人干活，天天給人家打水、砍柴、做農(nóng)活，整天跟個仆人一樣去照顧那個女人。日子久了，村里有的人看到了，都還覺得特別奇怪，有些納悶：在農(nóng)村，哪有天天去人家家里幫忙的，那怎么也說不過去??？父親又是一個編瞎話能手，就告訴村里的人，留守婦女一個人不容易，既要照顧孩子又要操持家務(wù)，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看到人家家里有困難，伸把手是應(yīng)該的，大家都要體諒一下身邊的留守婦女，能幫忙的大家都要去伸把手去幫幫忙。鑒于他平時的表現(xiàn)，大家竟然都相信了他的鬼話。你看，他們多天真那！
就這樣，母親一直都在那家?guī)兔α藢⒔肽甑臅r間，甚至把家里的孩子都給忘了。她一直覺得那個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要牢牢地抓住這棵救命稻草，忘了家里癡癡呆呆的兒子，和年幼的女兒。傻哥哥餓的整天哇哇亂叫，母親在別家?guī)兔Γ赣H又忙的不落家，沒辦法，還沒有鍋臺高的姐姐只能站在小板凳上晃晃悠悠的為哥哥做飯。不會切菜，那就整片菜葉放進鍋里；不會揉面，那就把面粉或雜糧直接下進水里，也不管水開了沒有；不知道飯熟了沒有，那就一直熬到能聞到糊了的味道再停止燒鍋。兩個孩子整日吃著那半生不熟的雜糧粥，整日一副面黃肌瘦的病態(tài)樣，可是兩個大人卻沒有看到。或者，即使看到又能怎么樣哪？這樣的日子一直到母親有天暈倒后才結(jié)束。還是和往常一樣，母親依舊在那家干活，可是剛干了一半，就暈倒了。正好有人從那里經(jīng)過，看到了暈倒的母親，連忙喊人把她送到了村衛(wèi)生所。醫(yī)生一檢查，告訴母親有了身孕，但是因為太過勞累，胎兒有些不穩(wěn)，需要休養(yǎng)。母親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喜出望外，她一直以為自己懷不上了，生不了孩子了，才對自己死了心，去照顧那個女人?，F(xiàn)在自己有了身孕，就可以挽回父親的心！誰知道父親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并沒有表現(xiàn)出高興的樣子，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不再讓她去那個女人家?guī)兔α耍?p> 看到父親這個樣子，母親沉默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在家安心養(yǎng)胎，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再看到他們平常吃的黑不溜秋、半生不熟的食物，她抱住哥哥和姐姐痛哭一場，便決定不再管父親的事了，好好在家照顧姐姐和哥哥。就這樣，姐姐又過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墒呛镁安婚L，在那個女人生產(chǎn)前夕，她的丈夫在外遭遇車禍而死亡，肇事司機卻跑了。擔心這件事造成她的情緒激動，影響孩子健康，父親親自去給她處理了后續(xù)事件。到了那里，即使父親上下奔走，可是因為肇事司機跑了，就拿不到任何的賠償金。報警以后，還是沒有找到肇事司機，日子一天天過去，農(nóng)村講究入土為安，父親就帶著遺體回來了。面對冷冰冰的遺體，她沒想著自己如何對不起自己的丈夫，而是想到自己后半生無依靠。于是，她堅決不同意將丈夫下葬，讓父親解決她以后的生活問題，不然就魚死網(wǎng)破。拿肚子里的孩子相威脅，要求父親娶她。如果父親同意，那就立馬辦喪事下葬。要是不同意，那么就不下葬，并且揭穿父親的假面具，告訴別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其實是父親的。
迫于眼前的形勢，父親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父親告訴她會先將母親趕回娘家，與此同時，她必須盡快將丈夫下葬?；氐郊液?，他就讓母親帶著姐姐和哥哥回娘家先住一段日子，等事情解決后會通知母親回來的。無緣無故的回娘家，母親肯定不會同意，他告訴母親他就等那個女人生完孩子，是男孩就抱回來，到時候就讓母親來養(yǎng)。母親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一個癡呆，一個是女孩，再瞅瞅父親那難看的臉色，艱難地點了點頭。就這樣，一個孕婦帶著兩個孩子，翻過幾座大山，走了二十多里才到了我姥姥家。姥姥家的日子更不好過，當看到母親拖兒帶女的回到娘家時，舅母的臉色難看極了！還是母親拿出僅有的一點錢，舅母才答應(yīng)母親可以住幾天。
不到半個月，母親就收到口訊，讓她帶著孩子回家。當她進村子的時候，就聽說那個女人帶著兒子已經(jīng)跑了，還丟下了未滿月的女兒。母親聽到后，心里很害怕，她不相信一個女人在月子還未坐滿的時候就能跟人跑了?？墒侵車泥従右矆罅司?，警察來了也沒查到什么。母親整日惴惴寡歡，就因為那個女人生了個女兒，父親就出這樣的手?，F(xiàn)在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死是活？
她想揭穿父親的真面目，可是看看癡傻的兒子和年幼的女兒，還是忍了下來。她只盼望我是一個男孩，這樣就可以改變父親的態(tài)度。過了幾個月，我出生了，他們多么希望我是個男孩啊！可是天不隨人愿，母親在生完孩子確定我是女孩后，終日的惶恐不安，生生的給嚇瘋了！父親在得知母親又生下一個女孩后，終于認命了，好歹留下了我一條性命。那時候的母親已經(jīng)不能再照顧好自己了，更別說剛出生的我。多虧我那已經(jīng)稍稍長大，有些懂事的姐姐，是她在母親發(fā)瘋時將我護下。從此，她打豬草的籃子和那小小的書包就是我的搖籃，她既是我的媽媽也是我的姐姐。因為母親的病時而正常時而犯病，所以家里的大小家務(wù)都是她做的。一直到我七八歲時可以給她幫忙了，她才沒有那么辛苦，就這樣，我就成了姐姐的小尾巴，整天跟在她的身后圍著她轉(zhuǎn)。那段日子，雖然很累卻是很甜?！彼路鹣氲搅耸裁矗樕下冻隽诵θ荩墒呛芸炀拖Р灰?，她啞著嗓子低聲說道：“災(zāi)難從來不會因為貧窮而止步，沒想到，不幸的日子很快就到來了。在她十六歲的時候，哥哥已經(jīng)十九歲了，村里和他同齡的大多已經(jīng)娶妻生子了，而他卻因為癡傻，沒有人肯嫁給他，沒辦法，只能出高價給買個媳婦了。父親傳宗接代的想法又燃起了，而且變得更加狂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