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已被夜色浸透,陰氣密織成云,隨著雨絲飄向四面八方。
“這陰氣之純已經(jīng)可以養(yǎng)尸了。此乃魔修之道?!睋u殺將傘往清峭那邊移了移,瞇著眼睛勾唇一笑,“鄴臣卿,你看清楚,這可并非我冥界手筆?!?p> “想不到冥主這般大方,竟許他們在自己的地界犯上作亂,為非作歹?!别B(yǎng)尸煉魂,乃是魔修之法!只是不知是人為還是魔域的手筆。清峭回頭瞪了搖殺一眼,“以一城子民生死為祭,冥主真是大手筆!”
“生死不過一個輪回?!睋u殺不以為然,知清峭生氣,他向來如此,對生人有過多的感情。
“你可知這城中百姓魂魄不見,未入輪回?!鼻迩湍_步一頓,轉(zhuǎn)身瞪著他,“這是你冥界的疏忽,追究起來,是你搖殺馭下不嚴(yán)!你竟然還笑得出來!你執(zhí)掌生死,當(dāng)知生之可貴,怎的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這話從何說起?你應(yīng)該了解本君!你我相識之前,本君這個冥界之主就做了幾十萬年,看到的生死比如今這六界生靈還要多,若本君對每一樁生死都感懷傷神,”他停下來想了一想,笑著對清峭說,“本君的心就要變得七零八碎成渣了?!?p> 他說得不錯,清峭早知搖殺將人命看得輕賤,人間之事他也并不看重,薄涼地很。
見清峭走得越來越快,搖殺緊跟兩步抓住他的胳膊,“鄴臣卿,本君實在走不動了,你忘了,本君受了傷!你到底要帶本君去哪兒?你是不是又迷路了?知道嗎?你這來來回回,已夠我們在酆都城繞上兩圈了!”
清峭看了他一眼,抿唇掩息,他先前在墨圭巷七號留了氣息,以便于回去,可……許是因為這陰雨,將氣息濯凈了。
搖殺見他眸中混沌,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每每困惑,便會露出這種表情,“不如你說地方,本君領(lǐng)你去。雖說本君多年未來酆都,但這酆都城乃是古城,布置上也不常做改動?!?p> “墨圭坊七號?!鼻迩蛧@了一聲,回頭對搖殺說。
“墨圭坊,你要本君住在棺材鋪?”搖殺想了一下,倏地瞪著眼睛,怒道。
清峭挑眉淺笑,有些戲謔的味道,“棺材鋪不正合適冥主的身份么?尋常百姓家誰有敢迎接冥主?找死嗎?”
“你這張利嘴,真是久違了!”搖殺哼了一聲,“冥界主生死,本君又不完全是個死神,冥界有專司亡魂之職的官吏,荼南和阿壘不是常與你吃酒嗎?”
清峭笑著點頭,“勞煩冥主帶路?!?p> “一直以來你都走反了,”搖殺拉住清峭的手腕,轉(zhuǎn)身往回走,“明明修為精進(jìn)了這么許多,怎的這迷路的病癥就改不了呢?”
清峭任由他去說,抬頭看了一眼頭頂?shù)膫?,若是有星月,他尚可辨地南北,可這陰雨綿綿,既無星,亦無月,他實在無能為力。
鈴啷一聲脆響,清峭一個激靈,扭頭對上搖殺的目光,擰眉求證道,“是招魂鈴嗎?”
“嗯?!睋u殺頷首點頭,“只是這鈴粗糙,鈴聲不純,效力只有一成,雖只有一成,但作用在一個小小的酆都城,足夠了?!?p> 這鈴聲搖醒了隱于暗處的鬼魅。
清峭緊蹙眉頭,“引魂鈴是你的法器,如今竟有人仿造作用,難說不是冥界之人所為?!?p> “無論是誰,竟敢把主意打到本君頭上,不要命了!本君多年不過問冥界之事,他們就真當(dāng)本君是個擺設(shè)?”搖殺攥緊拳頭,全身騰起一股殺氣。
“先去墨圭巷吧?!鼻迩秃軡M意搖殺的回答,他這個人雖有時候不著調(diào),但對待下屬極其嚴(yán)苛,冥界十萬余條律法,皆是他親手修訂,針對六界分門別類,若是他手下的職官犯了法,便要承受律法中十倍以上的懲戒,死亡和魂飛魄散在他的律法中皆是最為仁慈的懲罰。
墨圭巷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就連七號院唯一的燈籠也不見光亮。陰風(fēng)夾著腥臭的雨絲胡亂地飛,高掛的燈籠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