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西方殿會議室,窗明幾凈。嵌在墻體中央的許恪終于被南長至攙扶了下來,靠著墻根兒虛喘著粗氣。南長至則站在他身側(cè)。兩人的視線盡頭,是突然之間起身的伱伱和青隋。
原因自然是,楓冀拎回來的“死尸”李步,蘇醒了過來,滿臉未干的血跡,卻掛著笑容,反客為主就近坐在那里。
這一變化,是在場幾位,都不曾預(yù)料到的。
李步悠哉的坐在沙發(fā)椅上,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四周。然后驚起,跑到那大片落地窗前,趴著玻璃貪婪地看著窗外忘川那貧瘠風(fēng)景。緊接著他開始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忘川河……忘川河……忘川河……”
伱伱與青隋重新坐了回去,相互之間對視了一眼。隨后,青隋半信半疑的說,“這是替換成功了?”
“誰知道呢,”伱伱冷著臉,吐出的字眼,單調(diào)沉悶。
“Boss,”這邊楓冀隔著會議長桌,喚了青隋一聲。他也是一臉費(fèi)解,明明先前查看這具已死的軀殼里是一個叫李步的人類魂魄,但是此刻似乎又換了魂魄。
而一直站在墻邊的南長至瞥了一眼還喘著氣的許恪,徑直走向伱伱,“Boss,這具軀殼的本來主人是個跳樓而亡的學(xué)生,我趕至現(xiàn)場就用歸兮符送其回了忘川?!彼⒃趤脕蒙韨?cè),眸光掠過仍舊趴在玻璃窗上的“李步”,頜首朝伱伱又繼續(xù)道,“最多半刻鐘,死尸就重新復(fù)活,自稱李步,是個社會工作者。而當(dāng)我用忘川手簿查其根本原因時,前塵符只給了屏蓬二字?!?p> “又是屏蓬?”伱伱極其厭惡的低喃道,側(cè)目看著青隋,神情有些許凝重,“屏蓬根本沒有如此力量,怕是玃如所為?!?p> “的確,畢竟玃如有神格,窺過去預(yù)未來,或許真能做到?!鼻嗨遴托χ?,兩邊眼角的淚痣殷紅欲滴。然后看向斜對面的楓冀,“你方才是去追他?”他聞著,語氣卻是肯定。
楓冀點(diǎn)頭,“李步的魂魄先前被屏蓬標(biāo)記,我追著屏蓬的氣息找到李步時,他的魂魄已不在體內(nèi)。我一路追趕,”他說著,頓了一下,瞥一眼南長至,繼續(xù)道,“我和他遇上了,就一道帶著……回了忘川?!彼f完目光投向李步,見后者正好轉(zhuǎn)過頭來,咧開嘴笑著,血色的面目全非的臉上,根本看不出笑容,只覺那張面目猙獰又可怖。
“一口一個屏蓬,我也是有名字的好嗎?”漫不經(jīng)心的嘶啞聲音,像被扼住喉嚨一樣?!袄畈健辈铰木徛叩綍h長桌前,不緩不慢的坐下。然后又道,“屏蓬一族生來左右兩首,有光暗雙魂。自我介紹一下,吾為暗魂,名咸臾?!?p> “呵,咸臾?”青隋冷笑出聲,臉上盡是嘲諷之色。他語氣輕蔑的再次道,“屏蓬一族在荒古時期好歹也是荒古巨神賢亥之隨扈,今時今日淪落到盜取人類軀殼的地步,可真是給荒古巨神抹黑?!?p> 然而,他的冷嘲熱諷絲毫沒有激怒咸臾,倒是伱伱說了一句,讓其當(dāng)即就語氣不善起來。
伱伱說,“誰與你說忘川有柱神木碎片?玃如?還是你的傳承記憶?”
一連三問,咸臾再次開口明顯就有點(diǎn)不可一世了。他一邊慢條斯理整了整胸前的校服領(lǐng)子,一邊說,“我聽聞忘川,一向是流水的忘川使,鐵打的四方使。怎么?堂堂四方使竟不知柱神木碎片就埋藏在忘川河河畔嗎?”
“真不知,不如你友情提示一下,我就不與你計較盜取人類軀殼之事了?!眮脕谜J(rèn)真的說道,目光誠摯。
青隋在一旁看著,意外的抿唇不語。
而南長至與楓冀對視了一眼,然后又心照不宣的錯開。
只有癱坐在墻角的許恪,適時接了一句,“不知祝如剝離暗魂之時,可有提醒閣下,屏蓬一族的光暗雙魂一旦分開,就無法再重為一體?!彼m然氣弱聲輕,但是咬字清晰明了。在場諸位又都并不是普通人類,所以都聽得分明。
“自然,我與咸余早就不想共體生存了。”咸臾對于無法再重為一體之說,樂得自在。畢竟他與咸余自出生到如今,兩百余年一直在永無止境的意見相悖中度過。如今分割一方,他求之不得。
但是,這個忘川使又是如何知道其中明細(xì)的。他不禁出聲問,“你是誰?為何這般清楚祝如大人與我提醒了?等等?”他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之處,立即起身厲聲道,“你竟知祝如大人的名諱?你到底是誰?”
“噢,我認(rèn)識祝如,”許恪輕描淡寫回了一句,語氣熟絡(luò),像提起一個故人般的隨意自然。
咸臾一下糾結(jié)起來,不知他說得是真是假。
但對于深知許恪脾性的南長至而言,心中深知,這廝開始下套了。
伱伱與青隋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的選擇緘默不言。
剩下的楓冀自然也安靜當(dāng)起了背景板。
少頃,許恪再次開口說道,“閣下以祝如為尊,是因祝如擁有神格吧。而閣下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自身能聚形神格,但是,”他說到這里突然停頓下來,費(fèi)力的伸出一只手,輕輕抹了抹嘴角的血跡。
在咸臾遽然緊張的目光下,他揚(yáng)起嘴角,一字一句緩緩道,“屏蓬一族生來是光暗雙魂,便是荒古時期也是如此,從未有過雙魂剝離的情況發(fā)生過。閣下以為,神格聚形,在沒有完整的魂魄下,可以成功的幾率是多少呢?而這些利害關(guān)系,祝如又是否一一說于你聽了?”
許恪漫不經(jīng)心又抑揚(yáng)頓挫的語調(diào),成功讓咸臾慌亂起來。他虛指著許恪,辯解道,“哼!這種情況祝如大人怎么可能沒有考慮過?他不與我說,自然是未到時候!”他說著,可惜明顯中氣不足,似乎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所言了。
緊隨其后,許恪直接就戳破了他的“謊言”?!拔襾砀嬖V你,成功幾率為零。就算你真的找到柱神木的碎片,也是為他人做嫁衣!更何況,這世間本就沒有什么柱神木碎片!”
這番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草,咸臾終于怒不可遏的大吼,“你胡說!身為荒古巨神賢亥最親近的隨扈,我的傳承記憶怎么可能會出錯!柱神木的碎片就在忘川!我現(xiàn)在就要去找!對!現(xiàn)在就要去!”他暴跳如雷,轉(zhuǎn)過身就往向那落地窗撞去,一下又一下。如同瘋魔了一般,每一次都比前一次要撞的更用力些。
可惜,這終究只是一具普通的人類軀殼。他從被剝離主體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喪失了那一半本屬于他的屏蓬之力?,F(xiàn)在,他與凡人無異。
所以,沒多久,他就再一次頭破血流倒在了地上,整張臉也已血肉模糊。他勉強(qiáng)撐起眼皮,貪婪的看了一眼窗外那片灰綠色天空,最后呢喃了一句,“……忘川河……”就陷入了沉沉黑暗里。
自始至終都在旁觀的南長至和伱伱等,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幾分唏噓之色。
只有許恪,始終神情淡淡,整個人的姿態(tài)仿佛一個了無牽掛的垂暮老人。
一蕘
渣作者:咸臾=咸魚|咸余=咸魚( ̄▽ ̄) 屏蓬:(╯﹏╰)……(我以為光暗雙魂有多厲害,沒想到就是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