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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客

第五十四回

掌上嬌客 二阿農(nóng) 3111 2020-02-11 21:42:09

  顧嬌彎腰,看著沈六的筆靈活地畫出亭亭的蓮花來。她笑道:“好了,我可以松一口氣了?!?p>  沈六的唇角微微彎起:“都是顧小哥教導(dǎo)有方?!彼昙o(jì)雖小,眉眼卻如畫,又略略染了些嬌弱的姿態(tài),想來假以時日,定是窈窕淑女。

  沈四撇了撇嘴,沒說話。

   沈五沈七卻是向來擁護沈六的,當(dāng)下也贊道:“六妹妹/六姐姐就是厲害。”

  沈四在一旁,眼睛都快翻出來了。

  沈六忽然捂了嘴,咳嗽起來。這一咳卻是咳了許久,一張臉兒變得通紅,氣息也微微喘起來。

  “六妹妹,這是又咳上了。我去找沈遠說,你身體不適,要回去休養(yǎng)了?!鄙蛩哪樕龆兊脽崆?,裙擺一提,像只兔兒跑了出去。

  顧嬌疑惑地看著沈六,沈六掏出帕子,輕輕抿一抿唇角:“我的身體自小便不好,每逢秋冬,便要整日咳個不停。顧小哥,這幾日我怕是來不了了,望顧小哥見諒?!彼m然年紀(jì)小,說出的話卻是分外的體貼,讓顧嬌的疑心更甚,沈六這是在,藏拙?

  沈六回去了,沈四的心情大好,整日和沈五沈七說說笑笑,沈五和沈七向來只是附和她。顧嬌見了只覺得好笑,卻隱隱有些懷念起仍在顧家時整日和顧珠打嘴仗的時光來。說來顧珠應(yīng)該也嫁了罷,她這個做人家正經(jīng)堂姐的,也未曾給顧珠添妝。也罷,若是讓她知曉自己整日打扮得灰頭土臉的窩在作坊里干活,還指不定笑成什么樣呢。

  雖然自己心中是如此想,但當(dāng)伍家大姑娘的第一批陪嫁瓷器出窯時,顧嬌的心情卻是驕傲非常的。

  只見質(zhì)地潤澤的各式瓷器上,朵朵蓮花迎風(fēng)搖曳,池上蓮葉舒展,底下鯉魚嬉戲,相映成趣,卻又不失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境。

  沈四哇了一聲:“之前我瞧著原是一般,如今燒出來看著,倒是仿若活了一般?!?p>  顧嬌拿了一只春瓶,摩挲著那冰涼膩滑的瓶身,心中仿若頭次吃到了甜膩的蜜餞,無數(shù)甜意在心間次第綻放。

  傍晚,顧嬌見了阿孤,忍不住說:“莫非我前世便是個燒瓷的?”

  阿孤笑道:“或是天上下凡來的瓷仙子罷?”

  顧嬌卻是走火入魔似的:“以前我只覺得這瓷器好看,卻不曉得,每一樽瓷器燒出來,都是與眾不同的。讓我想想,地方不同,土質(zhì)不同,火候不同,上釉的方式不同,自是早就各式各樣的瓷器。便同是冥州,沈家作出的瓷器,和蘇家的不同,更和施家的不同,這天底下萬物,竟是都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阿孤瞧著她口若懸河,雙眼熠熠發(fā)光,可不是真似天上下凡來的瓷仙子一般?

  當(dāng)顧嬌向沈遠提出,她要親自去從淘泥做起的時候,沈遠怔愣了一下:“這挺辛苦的,不過,既然顧小哥愿意,那沈遠便安排一下?!?p>  顧嬌沒料到,沈遠的安排是沈家四位姑娘都要跟著她一起從淘泥做起。沈四不敢在顧嬌面前直抒怒意,卻私底下對沈五沈七說:“這顧小哥沒看到冥州的天越發(fā)冷了嗎?他是男的不打緊,我們可是嬌滴滴的沈家姑娘,哪能做那些粗活?”

  嬌滴滴的沈家六姑娘卻咳嗽著來了:“我的病休養(yǎng)得差不多了,大哥哥走時吩咐了,既然要學(xué)藝,便要聽顧小哥的?!?p>  沈四連忙說:“我們也自是聽顧小哥的?!?p>  顧嬌好笑。

  淘泥自然比總坐在溫暖的作坊里要辛苦得多,十月初的冥州,天兒已然極冷。淘泥的管事姓董,年紀(jì)已有四五十了。他睨了一眼顧嬌和嬌滴滴的幾位沈家姑娘,搖搖頭:“你們在一旁看著便好,這淘泥可不比畫坯,累得慌。”

  沈遠在一旁沒敢吭聲。

  顧嬌幾人只好在一旁看著,那董管事忽而睨了顧嬌一眼,意味深長道:“這位便是近來名震冥州的少年天才顧小哥?”

   顧嬌忙道:“不敢不敢?!泵疒ぶ莸纳倌晏觳牛窟@稱號是哪個起的?莫不是與她有仇罷?

  董管事卻是沒有再看她,直勾勾地盯著沈遠:“沈遠,大公子什么時候回來?這顧小哥的風(fēng)頭也出夠了,老曲他們能不能回來?”

  沈遠別過頭去:“董管事,我還有事要忙,你多照應(yīng)著。”說完竟然走了。

  這幾個月一直覺著自己是拯救了沈家的顧嬌忽而覺得,事情似是有些怪異?老曲是誰,董管事為何對自己這般冷漠?

  歇午的時候,顧嬌將沈六叫道一旁:“你身子可是實在好了?”

  沈六笑道:“自是好了?!彼戳艘幌伦笥遥孕Φ?,“顧小哥細心如發(fā),但最好不要說破。”

  顧嬌意外,這沈六不過才十歲,竟然如此聰慧。

  “在沈家,孫子孫女眾多,最不乏的便是聰明人。但在深宅大院中,最短命的也是聰明人。我自小沒了娘,雖然幸得大太太、大哥哥庇護,也算是衣食無憂,我可想平平安安地長命百歲呢?!鄙蛄耘f笑著,“讓顧小哥,啊不,是顧姐姐見笑了?!?p>  顧嬌傻了眼:“你,你曉得我是……”

  沈六眉毛彎彎:“若不知曉是顧姐姐,沈樂是不會和顧姐姐說這么多的,畢竟男女有別,咱們名義上雖然師徒,卻也要避嫌的?!?p>  顧嬌拼命地想著,她是哪里露了餡?不對呀,她天天都有抹灰的呀。

  “顧姐姐不必驚慌,是平日里沈樂喜歡觀察,才知曉的。顧姐姐家中,以前定是好的,姐姐平日里雖然刻意動作粗魯,但與生俱來的習(xí)慣是改不掉的。我還未見過哪個男子,坐在椅子里,只坐一半還能腰肢挺直的。因著這個疑慮,我又細細觀察了姐姐,好些日子才確定了結(jié)論,顧姐姐卻不要介意才是?!?p>  這沈家,生的都是妖孽罷!

  沈六又說:“顧姐姐不必為沈樂擔(dān)憂,那沈四只不過是愛逞口舌之能,傷不了沈樂。”

  顧嬌:“……”她要說的話全讓沈六說了。

  最后她還是問:“那董管事方才所說的老曲,你認(rèn)識嗎?”

  沈六搖搖頭:“沈家在冥州的生意,一直都是大哥哥在管,他若想讓我們知道的事,必然事無巨細?!?p>  顧嬌倒也干脆,直接去問沈遠。

  沈遠眼觀鼻鼻觀心:“不過是一些陳年往事,顧小哥不必放在心上。顧小哥也不必去多打聽,便是為主家老老實實做事便好?!?p>  顧嬌知沈遠是個寡言少語的小廝,也不愛多生唇舌,又見那董管事雖然對她淡漠,但是個干實事的人,便將這事拋到腦后去。

  ******

  一眨眼,已是寒冬。

  蘇秋成冷冷地站在門口,看著蘇母和蘇父互相破口大罵,全然不顧往日那些什么富家太太、老爺?shù)纳矸荨?p>  蘇家完了。

  蘇家竟然完了?

  他不敢相信,不過就是蘇秋寒死了,蘇家怎么就完了呢?明明蘇家是因著他才發(fā)的家呀!他還在呀!可是,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那些仆人全走了,就連紅櫻也走了。對,下人嘛,哪來的忠心,他們的忠心俱是建立在金錢的基礎(chǔ)上。蘇家的大宅也被低價押給了朱家,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而今,蘇秋成和蘇父蘇母,無家可歸。

  太俗了!太俗了!這世間,果然唯有梅蘭竹菊最高貴,這些食五谷雜糧的人,低賤,低賤!

  蘇秋成笑了。

  他很少笑,一向都是冷冰冰的。世人都說他,似寒冬中梅花般高潔。但最高潔的,不是他,是教授他習(xí)畫的師傅。

  蘇秋成恍惚想起,那年他不過七八歲,整日坐在家中習(xí)字。一日蘇母忽然喜道:“聽說從京城回來的那位大官的兒子開班授課了!不要束脩!成兒,我?guī)湍銏罅嗣?,明兒就去!?p>  開班那天,人山人海,人人爭著涌向那個人。

  他至今還記得,什么叫做天上的神仙下凡來。

  只見他身著素色的長袍,白面黑發(fā),臉上笑容溫潤。他穿過人群,在他面前蹲下來,笑道:“哪家的瓷娃娃,可是來學(xué)畫的?”

  他點點頭。

  他說:“學(xué)畫可是很苦的,不專注還會挨板子。你怕不怕?”

  挨板子,他不怕。他最怕他眼里沉了殷殷的哀傷,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地剜著他的心。

  對,他可以找他去呀。他可以幫他成名,賺錢,也可以再幫他翻一次身。

  蘇秋成跌跌撞撞出了蘇家,往那座最熟悉不過的宅子走去。路上行人如織,他似是看不見。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很久沒有走過那么遠的路了,走得腳發(fā)痛,天都黑了,才走到那里去。

  陳舊的燈籠仍舊掛在上頭,他撲到門前,用力敲著:“師傅,師傅!”

  也不知敲了多久,那扇門才被打開,一個素衣女子打著一個燈籠,旁邊跟著一個小小的男童。

  女子冷冷地看著他。

  他怔怔地看著那女子。

  半響,那女子暗啞著嗓子:“蘇秋成,你怎么還不去死?他不會再見你的。”

  話音未落,門扇就砰然關(guān)上。

  一路鼓起的勇氣傾瀉而出,蘇秋成軟了身子,癱在石階上。

  有亮晶晶的東西從天上掉下來,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消失不見了。

  竟是下雪了。

  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落在蘇秋成的身上,覆了一層白白的雪。

  阿孤便是在這里,將蘇秋成拾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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