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舊下個不停歇。
蕭仁望著街對面的居酒屋,心卻不由得一點點沉了下去。
在這個時代最不方便的一點是,手上連個最起碼的計時工具都沒有。
他不知道現(xiàn)在的時間,心中隱約的估算了一下,從林教授家里出來到現(xiàn)在,差不多也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
在扣除自己全力趕到撤離的那個小碼頭所需要的時間,自己最多還有20分鐘。
可是那幾個日本人到現(xiàn)在也沒有出現(xiàn).......
蕭仁不知道對方是因為下雨的原因而沒有過來,又或者是已經過來了,此刻正在居酒屋內正喝的痛快,并不打算現(xiàn)在離開。
不過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蕭仁微微的活動者因為站立時間久而有些僵硬的身體,心中暗自打算著,再等個十幾分鐘,如果對方不來的話那自己也沒辦法........
他已經盡力去做了........
況且說起來,他原本的計劃也并不是要全部殺死那幾個日本人......
他只是在林教授家里找到了兩把水果刀,手中利用水果刀制成的木矛也只有兩把而已。
他只是想利用這樣的天氣偷襲一把,在他預估的最好的情況下,也不過是能殺死兩個日本人而已。
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在兩支木矛投出去之后,他就會轉身跑路,相信在這樣的天氣里,剩余的那兩名酒鬼肯定追不上他。
至于其他的后續(xù)事情.....
愛咋咋地.......
他可不愿意為了一個只短短接觸的老人,而賭上自己的生命,他沒這么偉大,說到底,他的靈魂也只不過是一個現(xiàn)代的小人物而已。
今晚能做出這么英勇的舉動,已經屬于破天荒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蕭仁也在慢慢的估算著時間.......
就在他的最后一點耐心也消耗殆盡,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對面卻有了動靜。
只見對面居酒屋門口懸掛的布簾被人從里面挑起,兩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從居酒屋里走了出來。
蕭仁凝目望去,發(fā)現(xiàn)出來的那倆人,正是那四名日本人的其中兩個日本兵,只是卻不知那另外兩個日本浪人人又去哪里了?
不過這樣似乎也不是什么壞事,自己準備的東西剛好夠用,只要自己把握好機會,那么就可以不用顧慮追兵的問題了。
蕭仁攥緊了手中的木矛,身形忍不住往陰影處又縮了縮。
只見那兩名日本兵走出居酒屋之后,似乎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兩人站在那里似乎在說著什么,卻沒有立刻走出來。
距離有些遠,又加上下雨,蕭仁并沒有聽清對方兩人在說些什么,只得靜靜等待著。
又過了一會兒,卻見那兩個日本兵竟然又轉頭走進了居酒屋。
難道對方因為下雨的原因,現(xiàn)在又不打算走了?
蕭仁見狀眉頭微皺,有些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不過與此同時,心底卻仿佛也悄悄松了一口氣......
可是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見那兩名日本士兵,搖搖晃晃的又從里面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把雨傘。
兩個日本人撐著雨傘,走得搖搖晃晃,看其身行明顯是又喝多了。
這那兩名是本人從自己面前的街口處走過,蕭仁將頭上的雨帽壓了壓,慢慢的跟了上去。
街道上很黑,兩個路燈之間隔著老遠的距離,再加上下雨,街道上一段一段的都是沒有燈光照射的黑暗區(qū)域。
蕭仁小心地行走在沒有燈光照射的昏暗之處,盡量的隱藏著自己的身形,慢慢的加快腳步,拉近與前面兩個日本人之間的距離。
此刻街道上根本就沒有行人,那兩名日本人又喝的迷迷糊糊,再加上下雨的聲響,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在靠近。
就在他們走過街角,再次走進了一段昏暗的區(qū)域時,蕭仁已經與前面兩個日本人之間的距離拉到了十米之內,一直緊握著木矛的右手終于動了。
蕭仁目光死死盯著前方兩個背影,生氣了一口氣,右手高高抬起,下一刻,手中的木矛破狠狠的向前投擲了出去。
可能是由于天色太過于昏暗,看不清目標,或者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蕭仁實在有些緊張,又或者是下雨的原因?
第一支木矛竟然擦著其中一名日本兵的脖子飛了過去,落在了他們前面的街道上,發(fā)出了一聲輕響。
那兩個日本兵也聽到了突然的聲響,同時看到了落在他們前方的那只木矛,木矛前端綁著的水果刀,在遠處燈光的映照下,散發(fā)著微弱的寒光。
不過由于醉酒的原因,他們的大腦卻一時間卻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愣在了原地。
蕭仁心中咯噔了一聲,心中的一句臥槽還沒罵出口,可是手中卻已經下意識的做出了動作。
只見他左手的另一支木矛快速的交到了右手上,然后,再一次投擲了出去。
這一次可能他的運氣比較好,是又或者是那兩個日本人停在了原地的原因。
木矛在飛出了幾米之后,隨著低不可聞的一聲利刃入肉的聲音,直接刺穿了右邊的那一名日本兵的脖子。
可是蕭仁在做完的這個動作之后,一下子也是有些發(fā)愣,大腦突然間一片混亂。
自己.......現(xiàn)在該怎么辦?
眼下已經解決了一個,而自己手中也沒了武器,是沖上去赤手空拳的與另外一名日本兵肉搏,還是轉身就跑.....?
可就在他猶豫的這兩三秒之內,卻突然發(fā)生了一件令他驚訝萬分的情況。
就在前方昏暗街道的區(qū)域旁邊有一個小巷口,就在另一名日本兵發(fā)現(xiàn)同伴被人襲擊,腦子有突然反應過來的時候,可是還沒等他做出什么動作。
蕭仁就看見,那兩名日本兵旁邊的一條小巷口里突然沖出了一道身影,快速的跑到了幸存的那個日本人身前,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中握著的短刀,干脆利落地劃過了對方的咽喉。
隨著另外一名日本兵捂著喉嚨倒地,蕭仁身體也是忍不住猛的哆嗦了一下,第一次殺人的后遺癥似乎也在此刻爆發(fā)。
蕭仁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站立的那個黑影,可是對方卻突然伸出手做出了一個動作。
此時一道閃電忽然劈下,借助這短暫的光明,蕭仁見到對方竟然向自己豎起來一個大拇指。
而也就是在此時,蕭仁也看清了對方的面貌,赫然正是昨天上午在楊柳家門口,準備與自己一起動手的那個穿著黑色短褂的年輕人。
對方見蕭仁沒有反應,似乎是有些疑惑,抬腳向著他走來。
見對方的身影向自己走來,蕭仁一個激靈,大腦這才清醒,二話不說轉身就跑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里。
“喂........”
見蕭仁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那人有些愕然,口中原本想打招呼的那句話,才起了個頭,便被大雨澆散,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同樣轉身快步離去。
此刻,一個廢棄的江邊小碼頭。
一艘烏篷船靜靜的停立在岸邊,船上隱隱約約透出一絲微弱的話語聲,在傾盆的大雨下,隱伏在黑暗之中。
一身老舊中山裝的張青云,輕輕地將窗簾掀起一條很窄的縫隙,以免里面的燈光透露出去。
他的目光從縫隙出延伸出去,望著碼頭上黑暗的遠處,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在他的身邊,一身灰色長褂的顧遠山與林教授臉上也都帶著差不多的神情。
林教授面色焦急,口中還輕聲的自言自語道。
“不應該呀,那孩子說只是出去買個東西,怎么還不來呢?迷路了.......?也不可能啊,這里雖然偏僻,可是從學校到這里只有一條路,應該很好找的呀,為什么還不來?”
聽了林教授的低語聲,張青云與顧遠山兩人目光對視一眼,隨后張青云轉頭看著林教授道。
“林教授,這樣吧,你們都在這里等著,我跟老顧出去看一下,說不定他真的是迷路了,我們倆去迎迎......”
林教授聞言有些遲疑。
“要不......還是我去吧........”
顧遠山笑著道。
“放心吧,這附近我們倆也很熟,你就在這里安撫好學生們,等我們找到人了以后,我們馬上回來.......”
說著兩人不待林教授再反駁,兩人一起掀開窗簾走下了船。
等下了船,兩人來到了一處僻靜處,張青云臉上的神色有些遲疑。
“老顧,你怎么看.......?”
顧遠山聞言看了他一眼,這么多年的搭檔,他當然明白這位老朋友的意思,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覺得應該沒什么問題,那孩子剛來到這邊,恐怕連認識的人都沒幾個,你的疑心未免有些太重了吧?........”
張青云咋了咋嘴,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小子原本并不在撤退名單之中。現(xiàn)在知道我們撤退的時間與地點,可是卻又遲遲不出現(xiàn)........”
“而且有一件事讓我特別在意......”
說到這里,張青云的語氣帶著一絲意味深長。
“剛才在船艙里聽了幾個同學之間的聊天,有人打趣那個叫林雪的女同學,問她的未婚夫相貌如何?可是林雪居然回答說不知道.......”
“而且剛才在船上我也旁敲側擊的問過與那小子接觸過的路遠與林教授,他們兩人似乎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長什么樣.......”
顧遠山聞言卻是輕笑了一聲,伸手輕輕點點自己的這位老朋友。
“你呀.......就是疑心太重,這個情況我也了解過,那孩子的臉上剛受過傷,年輕人嘛,在大家面前,尤其是他的未婚妻面前,肯定會有一些敏感的嘛,這種情況也正常........”
張青云見自己的老友似乎并不為自己的話語所動,只能無奈的苦笑,不過轉念又一想,顧遠山說的話也未嘗沒有道理。
“只是.........”
又過了一會,依舊不見蕭仁的身影。
張青云從懷里掏出了一個老舊的懷表,打開借著遠處微弱的燈光一看,臉上不由又變得嚴肅起來,沉聲道。
“眼下已經超過預定的時間二十分鐘了,如果再不走的話,我們還有可能在半路上遇見日軍的巡邏艇,到時候可就麻煩大了?!?p> 顧遠山聞言也是一臉的肅容,沉默了一下,然后重重的點了點頭。
“說的沒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不能把船上這20幾名學生老師的安全當做兒戲,走......”
兩人轉身快步的回到了船上,找到了林教授,將情況跟他解釋清楚。
林教授聞言,也是一臉的為難,看了看身后船艙里的學生老師們,又看了看遠處的黑暗,咬了咬牙道。
“要不這樣吧,你們帶著孩子們與其余的老師先走,我留下來等著他,那孩子家里人都沒了,連家也沒了,這才來上海投奔我,我可不能丟下他啊.......”
張青云聞言不由急了,連忙出聲勸道。
“林教授,您可是我們大后方急需要的人才,我們怎么能讓您繼續(xù)留在上海冒險?”
說到這里,張青云的眼睛一轉,然后接著說道。
“要不這樣吧,我派一名同志留在這里等他,等他來了以后,讓他先和我們的同志委屈兩天,等過兩天有機會的話,我們再派人把他給接回去,也就多耽誤幾天的功夫,你看這樣行不行?”
林教授一聽似乎也覺得有道理,不由對她的這個提議有些心動。
最后在眾人的勸說下,林教授終于同意,隨后這艘烏蓬船緩緩的駛離岸邊,消失在雨幕中........
蕭仁此時只覺得胸悶異常,肺里火辣辣的疼痛一陣陣傳來,喘息聲彷如破風箱一般。
剛才他的大腦在殺人后的刺激下,有些異常的混亂,結果在回來的路上不小心走錯了路,耽誤了很長的時間。
眼見著前方就是約定地點的那個廢棄小碼頭了,蕭仁只得咬緊了牙關.......
終于來到了碼頭前,蕭仁舉目四望.......
可是.......
哪里有船.......?
在周圍仔細的搜索了一圈之后,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船只,甚至連人影都見不到一個,一個不妙的想法在他腦中緩緩浮現(xiàn)。
想到了那種可能,蕭仁的也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沙沙........”
就在這時,旁邊的一棵大樹后,緩緩地走出了一道人影。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