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今日正值熱鬧佳節(jié),皓月當空,這諾大的廣艽城伴隨著夜幕降臨,繁華熱鬧,車水馬龍。
位于這城中最中心地段的景陽街,燈火通明,四周都洋溢著歡聲笑語。
綠瓦紅墻間,輕快而又柔和的管弦樂聲響起,人們盛裝出行,煙花璀璨奪目,有吃喝玩樂帶來的歡樂。
這一切都跟那坐在酒樓包房里喝酒的人無關(guān),視線偶爾落在那你儂我儂的孤男寡女身上。
切,不就是送紅繩嘛,我肯定能送出去,就不信了,這還能難倒我。
風雙卿一想到自己出于沖動,跟那個怪老頭賭氣,竟是真的接下了那個老頭的賭約,一想想,還真是頭腦發(fā)熱。
她掏出荷包里的兩根紅繩,想起那個白胡子老頭跟她說只要把這兩根根紅繩成功戴在兩對男女手腕上即可算是她贏了,那個老頭就自認為自是江湖騙術(shù)還自毀修為,但風雙卿并不想這樣,她只是覺得那個說話不對,才上前反對他而已,怎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而且那話本來就不對。
剛開始她是覺得簡單的,可在城里晃蕩好幾天,這一條紅繩都沒送出去,恰巧今日城中熱鬧非凡,正是幽會最佳時機,她斷定今日定能送出去一條。
“你來晚了?!彼粗鴬檴檨磉t的鐘離修,指著桌上的飯菜,“今天你請客了喲,殿下。”
“你喝酒了?”鐘離修看著一旁擺放的空酒壺,驚訝道:“喝得倒是不少?!?p> “喝酒消愁賽,還在愁怎么將這紅繩送出去。”自從上次喝過一次酒,風雙卿覺得酒還不錯,她眉間滿滿的惆悵,想不起任何法子,她又不是月老,怎么會牽紅線,一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嘆一聲氣。
“今夜有什么目標沒?”鐘離修望著酒樓下的人群,也給自己酒杯倒?jié)M酒,好像他沒有同風雙卿一起喝過酒。
她用左手托住左腮,“沒有,再看看吧,還早?!?p> 不久以后,一壺酒再次被她喝空,將酒壺放在桌上,“結(jié)賬。”
“來了?!闭乒衲弥惚P在手臂上撥動珠子,不一會兒,掌柜說道:“客官,一共八兩銀子。”
風雙卿指著鐘離修,說道:“他給?!?p> 鐘離修從錢袋子中拿出八兩銀子,掌管將銀子收下,說道:“二位公子請慢走?!?p> 河邊一處高臺,上掛著許多燈籠,燈籠上貼著謎面,等著人去揭謎底,人們聚集在一起,好生熱鬧,風雙卿也去湊這個熱鬧。
只不過不是去湊猜謎底的熱鬧,而是去嗅一嗅那些青年男女之間萌發(fā)的某種東西,借此送出第一根紅繩。
鐘離修翻開面前燈籠上謎面,嘴唇微動,“南望孤星眉月升,打一字,風雙卿,你可知這是什么字?”
“我不知道。”風雙卿無心猜謎底,視線只在這臺子中四處張望。
“莊?!?p> 莊?這么一句話,就只是一個莊字?風雙卿來了興趣,問道:“為何?”
鐘離修莞爾一笑,很樂意為她解釋:“‘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南望’指‘望’字的下部分‘王’字,‘孤星’指一點,‘眉月’指月初的月亮,像一撇?!病釉凇酢值淖筮?,‘點’在‘王’字的上邊,三部分一組合便成了‘莊’字?!?p> 他本等著風雙卿對他的夸獎,風雙卿那邊卻是一聲不吭,轉(zhuǎn)首看去,風雙卿正在手心比劃,按照他說的那樣一筆一劃在寫,寫出莊字,風雙卿驚呼:“是真的耶。”
風雙卿拉著鐘離修來到一燈籠面前,自己念出謎面:“來人竟是蓬萊客,這個呢?!?p> “山字。”
“玄昭,不曾想你如此聰明?!憋L雙卿由衷的夸獎,鐘離修心中十分得意,還沒來得回應風雙卿,就又聽見她的聲音響起:“四面山溪蝦戲水,這又是什么字?”
一聽,鐘離修已經(jīng)知了謎底,只不過他不打算說出口,反說道:“你自己來猜?!?p> 風雙卿蹙眉,苦惱抿嘴,這謎面在她腦中回旋,她也猜不出是什么字,“殿下,我……”
不知道,你快告訴我謎底吧。
風雙卿一句完整的話是想這樣說的,但身旁突然來了一男一女打斷了她,男的緊握著那位姑娘的手:“這謎面的謎底就是我這幾日對你的想法?!?p> 那姑娘身穿一身斗篷遮住了眼,卻能瞧見她臉蛋附上紅暈,像櫻桃的紅唇上下波動,雖然那姑娘說的小聲,但風雙卿能夠看出那是一句“我也是”。
倆人甜如蜂蜜,如膠似漆的模樣,讓旁人以為他們是恩愛有佳的夫妻。
但……
風雙卿不認為,直覺告訴她,他們并不恩愛不疑,反而覺得他們?nèi)绻媸欠蚱?,那日后定不會幸福,這位公子并不是這位姑娘的良夫。
不知為何,她就是有這樣的想法。
“小姐。”
一聲吶喊打斷了風雙卿和那對男女深情款款的對視,男的拉著姑娘就跑,風雙卿尋聲望去,是一個小姑娘在找人,小姑娘來到這處,問:“請問公子有沒有看到這么高,長得瘦瘦的好看的姑娘?”
小姑娘一邊比劃著,風雙卿抬起手朝那個方向指去:“那邊?!?p> 風雙卿看著小姑娘朝那方向跑去,她也趕緊追上,這才走下臺,鐘離修將她拉?。骸澳愀墒裁慈??”
“我的第一根紅繩好像有了主人,我去瞧一瞧?!彼﹂_鐘離修的手,急忙追上去。
鐘離修郁色沉沉,他還沒告訴她,剛剛燈謎的謎底是“思”字。
“四面山溪”把四個“山”字組合起來成一個“田”字;“蝦”的形狀像一個臥鉤,“戲水”表示臥鉤周圍有幾點水,一經(jīng)組合便是“思”字。
那一對男女躲在橋下躲過了那小姑娘的尋找,從橋底出來,看著這河水流過的蓮花燈,那姑娘說道:“云郎,我們?nèi)シ派徎舭伞!?p> 被叫云郎的人板著臉,沒有理會她,姑娘察覺到他情緒,聲音更加柔和:“云郎,你怎么了?”
這聲音聽著柔軟,如沐春風,一聽就猜測這姑娘百分百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姑娘。
司空云甩開姑娘緊緊抱著他的手臂,朝前走幾步,望著圓月:“錦兒,我們要這樣偷偷摸摸到何時?”
偷偷摸摸?躲在暗處的風雙卿暗道:難道是家里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所以悄悄在這中秋佳節(jié)私會?
崔錦脫下斗篷的連帽,露出樣貌,她膚如凝脂,鵝蛋臉龐,再配裊娜身姿,活脫脫的一美人胚子。
再看看那司空云,長得還算不錯,算得上是好看,但你那一身衣裳一看就與崔錦姑娘差個十萬八千里。
風雙卿心里第一想法就是他配不上這位姑娘,她得想法設法拆散他們。
“云郎,只要你努力讀書,考取功名,我爹就不會阻止我們了,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贝掊\捏住司空云的衣角,聲音變得軟軟糯糯的,風雙卿蹙眉,只因這語氣多了幾分低聲下氣,攥緊手心,你要是敢兇這位姑娘,我馬上跳出來暴打你。
司空云開始不耐煩和厭煩,忽然呵斥道:“我說過我不愛讀書,不想考取功名,你為什么要這么逼我?”
“我沒有逼你,你不考取功名也可以,那去做生意,或者參軍,只要穩(wěn)定,我爹就不會不同意的?!贝掊\低著頭咬緊嘴唇,拉住司空云不讓他走。
她真的害怕司空云離開她,她實在是太愛他了,為了她什么都可以做出來。
“崔錦?。。 ?p> 這一聲呵斥不僅嚇得崔錦身軀一震,就連暗處的風雙卿都瞪大雙眼,這個男人居然敢吼這位姑娘,老娘非打死你不可。
風雙卿挽起衣袖,剛要沖出去英雄救美,突然她就冷靜下來,不行,我現(xiàn)在是女扮男裝,出去要是讓姑娘被誤會了就不好,算了,靜觀其變吧。
崔錦本就快要哭出來了,聽到司空云吼她,她的眼淚如珍珠一樣快速掉落,看得風雙卿心口隱隱心疼,這樣的美人胚子應該是萬分疼愛的。
司空云沒有發(fā)現(xiàn)崔錦的異常,丟下一句,說道:“我走了,你讓小青來接你回府吧?!?p> 風雙卿已經(jīng)生氣到怒發(fā)沖冠,代入感特別強,她恨不得把司空云往死里打一頓,這樣好看的姑娘,為什么要吼她?
崔錦慢慢蹲下抱緊雙膝,開始哭泣,風雙卿本想現(xiàn)身安慰,忽然一股涼風從她身邊略過,一個身姿高挑的公子替崔錦將斗篷帽子蓋在她頭上,安慰:“哭吧,詡哥哥永遠在?!?p> 聽到熟悉的聲音,崔錦哭得很大聲,哭得肆無忌憚,這哭聲不知為何,風雙卿聽得越發(fā)的心疼。
風雙卿輕輕擦掉眼角的淚,一轉(zhuǎn)首,入目的是一張淚流滿面的臉,嚇得她差點元神出竅,“哎呀媽呀,嚇死人了?!?p> 是剛剛找人的那個小姑娘,風雙卿趕緊安撫自己被嚇到的小心臟。
生怕這小姑娘的哭聲吵到這一對小鴛鴦的獨處,就拉著小姑娘去了其他地方,這小姑娘名叫小青,是崔府千金崔錦的貼身丫鬟。
這崔府在廣艽可是很有名的,那崔府的主人家崔大善人可是在這廣艽中及其受歡迎,這廣艽能變成這樣,只有一半功勞都在崔大善人身上。
這次出來,她不小心跟丟了自家小姐,四處尋找就沒找到,又不敢讓崔老爺知道,無可奈何去將軍府找了尉遲家的公子尉遲詡。
小青還告訴她,剛剛那個讓崔錦哭的人是城西的司空云,家中是賣豆腐的,是崔錦對他一見鐘情。
風雙卿搞不懂,“你家小姐為何偏偏看上那司空云了,就剛剛的尉遲詡(xǔ)公子我就覺得很不錯呢,跟你家小姐蠻般配的。”
“公子,你也這樣覺得吧。”小青失了聲的激動著,“其實好多人都覺得他們很般配,尉遲公子對小姐也是傾慕有加,只是小姐只喜歡那位司公子?!?p> 小青多看幾眼,這位身穿水墨色衣,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fā)被套在白玉發(fā)冠中,手持金玉絲線攢成墜、青色玉紗鋪扇面的折扇,清秀樣貌的公子,好像跟自家小姐很是般配呢。
“原來你在這里?”鐘離修的聲音襲來,“可讓我一通好找?!?p> 小青視線落在鐘離修身上,鐘離修膚如白雪,下鄂棱角分明,俊美無儔,這位公子跟小姐也是十分般配呢。
“你不是能夠輕易找到我嗎?還裝呢。”風雙卿吐槽。
鐘離修抿嘴微微笑一下。
小青眼眸清亮,注意力被他們兩位公子吸引走,她兩眼迷離,嘴角掛著似落不落的口水,一副傻笑。
全然不知自家小姐崔錦和尉遲詡從橋下走了出來,全程尉遲詡都扶著崔錦。
風雙卿好像對尉遲詡這人越發(fā)的滿意,小聲在鐘離修耳邊說道:“你覺得這位尉遲公子如何?”
鐘離修不語。
小青從尉遲詡手中接過崔錦,尉遲詡對著風雙卿抱拳說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p> 風雙卿:“????”
“我好像沒干什么吧,何來出手相助?”風雙卿納悶,從鐘離修背處伸出腦袋,她搞不懂為什么鐘離修突然將她拉入自己身后。
尉遲詡搖頭:“方才見公子要出手,可又沒出手,想必是考慮到了錦兒會被那人誤會?!?p> 風雙卿吃驚,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她決定了這紅繩她要給這尉遲詡,“沒想到尉遲公子竟能瞧出我那心思,不知明日尉遲公子可有空?我有東西想要給你。”
“好,明日可來將軍府找我?!蔽具t詡說完就帶著崔錦離開,崔錦已經(jīng)不想說話,風雙卿與她偶然對視一眼,那個眼神告訴她,崔錦現(xiàn)在很傷心。
她沒想到的是尉遲詡居然應下她這個說起來有點兒流氓的要求,沾沾自喜說道:“我這第一根紅繩有著落了?!?p> “萬一這尉遲公子不是好人呢?”鐘離修問道。
風雙卿嘟嘴,她又不笨:“所以我才提出明天給他東西呀,這樣我就有一晚上的時間去了解這三個人?!?p> “三個人?”
風雙卿點頭:“尉遲詡,崔錦,還有那個司空云?!?p> 鐘離修的嘴角一撇得很淺,眼里充滿欣慰,“要是天界還在的話,我覺得天界的月老神君這個位置挺適合你的?!?p> 風雙卿瘋狂搖頭,這種差事她可干不出來,她也完全不適合。
河里的蓮花燈越來越多,方才橋底還是黑黝黝的地方,登時明亮起來,風雙卿提議:“殿下,我們?nèi)シ派徎舭??!?p> “好?!?p> 買過兩個蓮花燈,風雙卿開始苦悶應該寫什么祝福,一開始她想的是趕緊回天界,遇到崔錦后,便開始糾結(jié)起來。
苦惱許久后,她下筆寫道: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蓮花燈幽幽閃閃,飄蕩在河面上,載著愿望和祝福漂向星辰大海,她慢悠悠說道:“殿下,你寫了什么內(nèi)容?”
一個字:諒。
鐘離修不敢說出口,只能在心里回答她,怕她問緣由,看著自己的蓮花燈越飄越遠,“說出口就不靈了。”
風雙卿歪頭一想,也對,隨后跟上鐘離修的腳步,今夜有她忙的。
*
等到滿城燈火熄滅,人們進入夢鄉(xiāng)時,風雙卿偷偷溜進那將軍府中,費勁千辛萬苦在東院的房中找到已熟睡的尉遲詡,并讓他陷入深度睡眠,將一株桂花放在尉遲詡枕邊。
作為臥山仙人的徒弟,在靈力方面當然會不同于其他修煉之人,這百花的開放、衰敗、顏色、香味、生長地點和各類百花相關(guān)事宜,都被風雙卿拿來研究靈力,而百花的花香在風雙卿的探索下,也有了其他用處。
三界之中,不管是人是神還是鬼怪,只要見到風雙卿將一株花放在他枕邊,那他的前世今生發(fā)生和見到的所有事都將出現(xiàn)在她的腦中。
她劍指對著那一株桂花施法,門外的鐘離修在替她放風,時不時看向那屋子,并聞到發(fā)出的淡淡桂花香,便知道她已經(jīng)開始了。
此等法術(shù),風雙卿一般不會出手,就算要緊時刻,也是看心情,心情好會施,心情不好也會施,誰也琢磨不透,而唯一的缺點就是看不了自己的前世今生,當初風雙卿將它探索出來,為的就是看看自己飛升前的記憶。
半晌過后,桂花香淡去,風雙卿從屋中出來,鐘離修前去找她:“如何?”
風雙卿淺淺一笑,“收獲還不錯,回去休息吧?!?p> “不是三個人嗎?”鐘離修疑問。
風雙卿目光掃過他,慢慢說道:“我在他的記憶里看到了很多事情,其他的不必再探,明日我想應該會有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p> 不得不說,這尉遲詡是一情之所鐘之人,用情至深,那崔姑娘可真是修了八輩子福氣,這輩子才能遇到這樣的人。
只不過在尉遲詡的腦中,她還看到好些令人不悅之事,她無法想象崔錦若是知道后,會有多傷心。
鐘離修也沒有刨根問底,他偷偷看了風雙卿一眼,見風雙卿臉上眉頭緊鎖,臉色陰沉沉。
想來也沒什么好事。
“那就回家吧。”鐘離修說道。
……
翌日清晨,風雙卿起個大早,本以為她會趕忙去將軍府,但她改變了想法,先去一趟那司空云家附近逛一逛。
在城西一路打聽,在一巷子盡頭找到了那司空云的家,這屋子看著還算一般,也就是平常人家住的。
跟她住在鐘離修的一進院子那肯定是不一樣,沒有可比性。
四處張望,住在這種地方,為何不想著改善自己生活呢。
她笑著說道:“這地方干凈,就是不知道住在這里的人干不干凈?!?p> 說完這句話,臉上還附上譏笑,她并沒有歧視住在這里的人,只不過是在嘲笑那些不思進取,還妄想一日飛天的人罷了。
面前屋子門被打開,出來一老者,推著小攤車,明面上用布蓋著,風雙卿看一眼鐘離修,“殿下,今日我想喝豆腐湯,你覺得如何?”
“好?!辩婋x修應下,掏出銀子向那位老者買了一塊豆腐,風雙卿覺得這豆腐看著還不錯,想來今日生意會很不錯。
沒過多久,那屋子門再次打開,司空云從里面出來,頓足一看,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美人。
眼前的女子身穿一身純白齊腰上襦加藏青色百褶下裙,外搭雪紡袖衫,衣領(lǐng)處釋放風雙卿優(yōu)美的脖頸線條,袖衫和裙擺上用精細的燙金手法修出精美印花。
發(fā)式上的步搖,長長的株飾顫顫垂下,在鬢間搖曳,臉上未施粉黛,卻依舊迷人,那纖纖細腰用一白色腰帶系著,多出的腰帶垂吊著。
司空云毫不掩飾的注視,讓鐘離修十分不爽,暗暗將風雙卿拉到自己身后藏好,不許這鄙人目光落在風雙卿身上。
司空云本以為那崔大善人府的千金崔錦已是難得一見美人,如今看來是他目光短淺,不知這世上還有這般絕色。
就連風雙卿將頭上的步搖取下,入了他的心口,以為是風雙卿故意在吸引他的注意,好歹他也是這城西中唯一長得俊俏的。
風雙卿的確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只不過取下步搖倒不是故意為之,她不喜頭上有東西在晃蕩,便把步搖取下。
“卿兒,你想干什么?”鐘離修問道。
“證明一件事,證明昨夜我在尉遲詡腦中所看到事情的真實性?!憋L雙卿對鐘離修俏皮眨眼,可她這行為落在司空云眼里,是在調(diào)戲他,心中竊喜。
鐘離修本是愉悅,可見司空云一臉得意自戀模樣,倒是起了怒氣,說道:“我陪著你,他人有問題?!?p> “我知道。”風雙卿這才將視線掃過司空云,她抬腳慢悠悠向前繼續(xù)走,才細細說來:“對付他比踩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放心吧,我有法子?!?p> 鐘離修在后跟著她。
司空云見美人欲走,便跟在了身后,今日他本是打算去崔大善人府找崔錦的,想著昨日竟丟下她一人,心中還是覺得有些愧疚。
回到家中還有一絲擔憂,萬一崔錦出了什么事,他可是有萬分責任,那崔大善人絕不會輕易繞他。
一晚上過去,他也沒聽見廣艽城有什么異動,想著那崔錦應該沒出什么事,這時他若去對崔錦道歉,崔錦定會心軟原諒他。
他一步一步有距離跟在風雙卿二人身后,見鐘離修惡狠狠回頭瞪他一眼,目光兇戾,他被嚇住,雙腿顫抖站著,頓時屏住了呼吸。
昨晚風雙卿就了解到從司空云的家到崔尚書府有一段遠距離,來回若是走得快就得花費半個時辰,這司空云又是如何和崔姑娘相識的呢?
……
尉遲詡醒來時,已是天亮,昨夜睡得沉,今日亦是起得晚。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睡得很沉,只得匆忙更衣,前去他母親那處請安,這個時辰父親已經(jīng)去上朝。
看著枕邊那株桂花,他不記得自己有在枕邊放一株桂花,可能是府中下人放的,這桂花香氣撲鼻,聞著也舒適。
沒多久他就出現(xiàn)在滿福堂,滿福堂坐著尉遲將軍的幾位夫人,為首便是尉遲將軍的正妻大夫人,也就是尉遲詡的母親,他行禮:“兒子給母親請安?!?p> 二夫人、三夫人看向尉遲詡,這二夫人和三夫人各育有一女,如今紛紛嫁人,家中就剩尉遲詡還未娶妻。
大夫人嘴角噙著笑意,“詡兒,今日你可別忘了與那柳家千金約的時辰?!?p> 三夫人眼里不屑,說道:“這個時辰,去了也是會落下話柄,只會說我們將軍府的公子架子大,還讓人姑娘等著?!?p> 大夫人目光犀利,默不吭聲盯著三夫人,“你若是不怕死,要做那葉珪,我也倒是不介意。”
三夫人不懂這葉珪是何人,與大夫人說道:“我為何要做那什么葉珪?”
二夫人眼珠子一轉(zhuǎn),掩嘴輕笑,大夫人瞪二夫人一眼,二夫人立即坐得端正,大夫人怒斥道:“那你就閉嘴?!?p> 三夫人一旁的丫鬟低身在她身旁叨嘮幾句,一聽臉色驟變,便閉上了嘴,這葉珪是百年前因話多亂說被打死之人,現(xiàn)時常用來調(diào)侃話多和話不對時的人。
大夫人扶起尉遲詡,“此時趕過去方可來得及,今日你氣色不錯,想必那柳家千金也會瞧上你?!?p> 尉遲詡暗嘆一口氣,家中既是應下這事,那他就去了便罷,到時把事情與那柳家千金說清楚就好。
在將軍府門口踩著腳蹬上馬,就聽見一句:“尉遲公子今日好氣色,想來昨夜睡得不錯?!?p> 他尋聲望去,是昨夜的兩人,又想起自己說過讓他們今日來將軍府找他,可現(xiàn)在他有事也耽擱不得,“二位,實在抱歉,我……”
“有事是吧?沒事你去吧,我們在那邊小茶攤那里等你便是?!憋L雙卿打斷尉遲詡的話,指著不遠處掛著喝茶二字旗子的小攤。
尉遲詡抱拳致謝,風雙卿看著這飄飄依然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內(nèi),一臉壞壞的笑入了鐘離修的眼。
掩嘴輕咳兩下,給她倒?jié)M茶水,“你為何要把那株桂花放在他枕邊,而不是其他人?”
她自然接住鐘離修給她的茶,喝下一口,說道:“我這法術(shù)向來只在師兄和一些動物身上用過,雖對人也用,那畢竟沒有嘗試過,昨夜覺得這位尉遲公子人品應不錯,就想著拿他做個測試,看看我這法術(shù)是否有效。”
“真的?”
“真的,我騙你做甚?”
既然風雙卿說是真的,那他就信,更是放心,“可你師兄愿意讓你試一試?”
“他當然愿意了,誰叫我是他唯一可愛的師妹呢?!彼央p手合著,指尖分開,臉放在手腕處,“只是他只愿意給我看到的?!?p> *
這位尉遲公子家底厚實,權(quán)力至上,又是家中唯一男丁,又精進不休,確實是廣艽城中許多姑娘的夢中情人,只是這一去怕是去見哪家的千金,風雙卿若是人界女子,定要是去爭取的。
崔姑娘呀崔姑娘呀,這么好的郎君萬不可錯失,錯失就挽救不回來了。
*
風雙卿自己經(jīng)歷一番,現(xiàn)在總算是明白月老神君為何愁眉苦臉或者是恨鐵不成鋼,明明最佳一半就在眼前,還要眼觀四方。
等過一小會兒,風雙卿反而是有些不耐煩,昨日在尉遲詡的腦中,她能感受到他對那崔姑娘的感情,是情有獨鐘。
期間也不曾瞧過其他姑娘,而是默默守護在崔姑娘身后,只要她一有危險,總是第一個出現(xiàn)。
現(xiàn)在風雙卿倒是擔心尉遲詡會放棄對崔錦的感情,一想到這,她忽然站起來,這可不行,尉遲詡和崔錦是她心中所想的般配有情人,若是這般錯過,那她肯定會很不甘心。
“殿下,我離開一下?!?p> 鐘離修拉住風雙卿手腕,阻止她,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勸說道:“你莫要著急,他會回來的?!?p> 聽鐘離修這堅信的語氣,風雙卿說道:“你為何這么確定他會回來?萬一呢?”
鐘離修搖頭,道:“因為他癡情,我能理解他。”
“哦?你又怎知他癡情?你又不知道他對崔姑娘的感情?”風雙卿慢慢坐了回去。
“眼神,昨夜那個眼神。”鐘離修說道。
昨日雖未與尉遲詡說過一句話,可尉遲詡那眼睛里的溫柔是不同的,那種溫柔就只屬于崔錦一個人的。
風雙卿本想再詢問下去的,可是,剛剛鐘離修的話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細細琢磨,發(fā)現(xiàn)鐘離修說他能理解尉遲詡,理解?視線慢慢落在鐘離修身上,扶顎,嘴角淺笑,“殿下莫不是對我已經(jīng)到了癡情的地步?”
鐘離修剛想開口說,就聽見馬蹄聲,轉(zhuǎn)首瞧去,竟是尉遲詡回來了。
將軍府府中下人見尉遲詡下了馬,前去把馬牽走,風雙卿朝尉遲詡走去。
“不好意思,二位等久了?!蔽具t詡深感歉意。
風雙卿擺擺手,這倒無妨,他沒放棄崔錦那就謝天謝地。
尉遲詡做出請,讓他們進將軍府詳談,風雙卿婉拒,這進將軍府倒是麻煩了,“不用,我就是給個東西尉遲公子。”
一邊說,風雙卿就把斷開的一半紅繩從荷包中拿出來,遞到尉遲詡手中,“這紅繩尉遲公子可戴在左手手腕上,它可助你抱得美人歸,娶得如意小娘子?!?p> 看著這紅繩,尉遲詡臉上閃過幾分猶豫,風雙卿則是瞧出一二,說道:“就當是圖個吉利,這是在我老家很靈的月老廟求的?!?p> 額,風雙卿雖是這樣說,尉遲詡倒也不好接住,他不需要這種東西,昨夜一心只想著送崔錦回家,隨口就答應了這事。
現(xiàn)在一想,眼前的這位公子為何與他只有一面之緣便提出要給他東西?而且還是這種東西,不管是好心還是詭計,他都不該收下。
然而,還沒等他謝絕風雙卿的好意時,只見那紅繩已經(jīng)綁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風雙卿回首對鐘離修伸出大拇指夸贊自己,又滿意看著自己綁上的紅繩,原來是這感受,很自豪。
尉遲詡本想取下還給風雙卿,但風雙卿那種怨恨的注視讓他默默收手,若是真的很靈,倒也不錯。
風雙卿笑言道:“不可取下,這真的很靈的,我爹娘當初就是因為這紅繩相識相知相愛的,你信我準沒錯?!?p> 忽然,身后傳來一聲輕笑,鐘離修佩服風雙卿這一說謊絲毫不慌的模樣。
尉遲詡這時說道:“請問公子從哪里來?”
“從遠處來,尉遲公子,希望你下次請我進這將軍府時,是來喝你的喜酒,那紅繩就當是禮了?!憋L雙卿背對他揮揮手,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尉遲詡視線中。
尉遲詡一怔。
隨后看著這紅繩,這兩位公子是誰?
*
鐘離修跟在欣喜的風雙卿身后,“卿兒你不是不信這紅繩嗎?怎么說得那么真?”
“誰知道它真不真,就當是圖吉利唄,就算跟著紅繩沒關(guān)系,我也要撮合他倆。”
鐘離修不再多說什么,隨風雙卿自己去吧,她只要安全就好。
……
秋風蕭瑟,草木搖落,與那肆虐悶熱的季節(jié)更是不同,秋高氣爽,這倒是入了在廣艽城里的人的心。
司空云在去崔大善人府的路上心神不靈,一路上撞在墻上,撞倒過路人。
那心思都在今日一早遇到的那位美人身上。
等他到了崔大善人府后門時,發(fā)現(xiàn)崔錦已在這處等他,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見小青的抱怨:“司公子,昨夜你惹哭我家小姐,今日你該一早就來府里給小姐認錯,這倒好,讓我家小姐等你,小姐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少有等人,你倒好,沒官還擺起官架子?!?p> 司空云知道小青從一開始對他就從未有過好臉色,如今她說出這般話也在情理之中,那副對他的厭惡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毫不掩飾。
他不知自己到底何時惹到了小青,剛開始面對小青的厭惡還有一絲不自在,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反正她家小姐喜歡的人是他。
“小青姑娘,這……”
“哼,癩蛤蟆總想吃那天鵝肉。”小青翻一個白眼,她就是不懂這司空云除了是個活人,哪里配得上自家小姐。
“小青?!贝掊\呵斥人來,語氣也是柔柔的,她上前拉住司空云,“云郎,你別怪小青,她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沒有其他意思,你別多想?!?p> 崔錦今天氣色不錯,看來昨日那事她已經(jīng)沒放在心上,司空云看她一眼,然后抱著她:“錦兒,昨夜是我的錯,我太不是人了,是我太沖動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以后著想?!?p> 小青見狀趕忙轉(zhuǎn)過身,心中罵道:你本來就不是人,狗都不如,哦,不,你無法跟狗比,狗給了吃的也會對你搖頭晃腦,還能看家,你啥都干不了。
崔錦仰頭靠在司空云肩上蹭一蹭,心中那股憂傷已經(jīng)慢慢散去,司空云用盡力把崔錦抱得更緊,說道:“我聽你的,我去讀書考取功名?!?p> “真的?”崔錦聽到這里,看著司空云,眼里洋溢著欣喜和吃驚。
司空云點頭,但臉色略有絲難看,崔錦趕緊問道:“云郎,你怎么了?”
“唉……”司空云吸氣后嘆一口長氣,糾結(jié)過后,十分苦惱說道:“只是要想考上功名,還需去書院讀書,只是……”
他話沒說完,又接著嘆氣,崔錦也明白,每年進京趕考的才子數(shù)不勝數(shù),想要進書院讀書,還得去好的書院,這廣艽城最好的書院便是雅閣書院,可它很是難進。
崔錦說道:“云郎,沒事,我爹與那雅閣書院的院長是熟人,與他說一聲不是難事?!?p> 這樣一說,司空云又連忙搖頭和嘆氣,“錦兒,我倒不是那種需要崔老爺關(guān)系的人,只是苦惱這、這、這銀子呀?!?p> 一說完,他又怕崔錦沒明白,便又補充說道:“進書院讀書需要花銀子,買書需要銀子,我剛剛想了一下,還是不去書院了?!?p> “為何?就因為銀子?我給你?!贝掊\趕忙從荷包里掏出一些銀子。
司空云趕忙拒絕,“錦兒,我司空云堂堂男兒豈能要你的銀子,我不要,只要我刻苦學習,不靠那書院,也能考取功名。”
他的一臉堅定深深打動崔錦,崔錦掰開司空云的手,將銀子硬塞給他。
遠處房頂上,風雙卿手里拿著一小壺酒,打開酒壺,一股清香的酒香溢出,淺淺一口,沁人心脾。
“你說他會收那銀子嗎?”
“已經(jīng)收了?!辩婋x修說道。
果真,司空云將那銀子揣好,而崔錦神態(tài)慌張說了幾句,就被小青拉走,風雙卿只是隨處一望,就看見那崔大善人府大門停著一輛馬車,馬車上下來那人一臉嚴肅,想來是那崔老爺。
“你說我還出現(xiàn)嗎?”風雙卿眨眼。
鐘離修再一次看透她,道:“何必問我?!?p> 風雙卿咧嘴一笑,和鐘離修回了府,明日她可是會準時出現(xiàn)在城西,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明日她會與那司空云不期而遇。
她可是打算要好好的準備一番,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葉語紜
文中的蓮花燈就是荷花燈,有說法荷花別稱就是蓮花。 另:文中猜燈謎的謎面和謎底皆來自?網(wǎng)頁搜索 文中的葉珪有歷史借鑒,歷史上這人名叫韓令珪,《唐語林》《朝野僉載》《太平廣記》中都有此人記錄。 《太平廣記》有這一小段記載:后嚇人事敗,于朝堂決杖。遙呼河內(nèi)王曰:大哥何不相救?懿宗目之曰:我不識汝。催杖苦鞭,杖下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