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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指南錄

第四十八章 日食

修仙指南錄 定軒 3752 2020-01-24 03:15:45

  柳下河借郝譯向自己挑戰(zhàn)之機,對將士們展現(xiàn)了神乎其技的身手,在軍中建立起了更強大的威信,讓士卒對他韜光養(yǎng)晦、待時而動的計策更加深信不疑。

  次日,柳下河在中軍帳中召集眾將士,命他們今明兩日,早晚兩次出城應戰(zhàn),許敗不許勝,否則軍法處置。

  柳下河特地挑選了身手靈活,能在“雙刀”祝周手下安然逃脫之人,并且在城樓上親自監(jiān)軍,和眾將說好,一旦不敵,迅速進入城墻下數(shù)十丈之內(nèi),他會引弓掩護撤退,敵人若敢追入射程之內(nèi),將射箭殺之。

  任務分配完畢,眾將做好準備,兩日間,少則數(shù)合多則十合,皆敗在祝周手下。每每祝周欲要乘勝追擊,即將斬獲前方將領時,都被柳下河飛箭勸退,令祝周在城下謾罵不已。

  第三天正是欽天監(jiān)所預測之日食降臨之期,在大炎國內(nèi),此天文異象被稱之為“天狗吞日”,是不祥之兆,每當此時,人們就會敲響鍋碗瓢盆等一切可以發(fā)聲的物體,希冀以此拯救太陽,令其重現(xiàn)光芒。

  中軍大帳,與會者神情肅穆,柳下河交代好一切行動,將撫遠關內(nèi)軍事指揮權交由宋橙署理,少年凌厲的眼神掃過眾人,大聲道:“剿滅祝周,正在今日,諸位努力。”

  “努力!”“努力!”

  “努力!”“努力!”

  眾將隨身附和,喊叫聲充滿自信、從容。

  柳下河手握“青河”長劍,整了整身上的盔甲,直直走出大帳,跨上駿馬,關門緩緩開啟,他神情凝重的拍馬沖出,與前來挑戰(zhàn)的祝周迎面相對,隔著數(shù)丈。

  祝周自從兩日來連敗四將,軍威甚壯,士氣高昂,他更是志得意滿,覺得大炎軍中無一是其敵手,一方面是他的雙刀確實東海無雙。

  另一方面當然得益于柳下河的刻意安排,他所選的將領,即使拼盡全力,亦非祝周對手,只是腿腳敏捷逃跑功夫做的了得,再加上由他親自在城墻上壓陣,才能從祝周雙刀下逃出生天。

  祝周見城中跑出個身軀單薄,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然而又氣度從容,想到此人應當就是新進安海將軍柳下河,略帶嘲諷道:“看來炎國小朝廷真是無人了,你就是那位少年將軍吧,呵呵,若是跪下叫三聲爸爸……不不不,三聲爺爺,爺爺饒你一命,哈哈!”

  柳下河看著他得意的臉龐,左手撫摸著自己的下巴,淡淡回應道:“雙刀祝周,嘿嘿,不知道一個沒了頭顱的人,雙手還能不能握住雙刀否?!?p>  祝周臉色一變,大罵道:“小崽子,有種堂堂正正打一場,別像前幾日那些縮頭烏龜,打不過就跑,你可別跑喲,爺爺要好好的疼你。”看著對面略微懶散的少年,他的手放在背后雙刀把上,蓄勢待發(fā)。

  柳下河冷笑一聲,眼中露出殺意,沉沉道:“待會誰先跑誰就是喪家犬,小爺?shù)购芷诖?,你今番可要好好表現(xiàn),好好做人?!?p>  祝周雙刀已掣在手上,驅(qū)馬趕來,刀光鋒利,直取柳下河咽喉,雙刀幻化為無限光影,讓冬日寒風更顯凜冽。

  柳下河安然坐在馬上,長劍尚未出鞘,右手撥動劍柄,“叮叮叮?!被鸹ㄋ臑R,刀劍在空中相交,他自巋然不動,舞動劍鞘,將雙刀攻勢化解于無形。

  祝周大駭,雙手更加使勁,身形跳上馬背,雙刀變化迭出,使到巔峰處,刀光破空,將柳下河完全籠罩其中,在旁人看來,似乎占盡上風。

  東海列陣于后的諸軍,皆像往常一樣,拍手叫好,吶喊助威,只有祝周自己明白,他的雙刀使得滴水不漏,少年只是悠然坐在馬上,揮動劍鞘好整以暇的應對。

  劍鞘每一次揮出,都打在刀鋒力氣出盡后的薄弱處,每一次揮擊都令祝周手腕生疼卻又緊咬牙關,更加用力的握緊雙刀,免得被震飛出去。

  這還只是劍鞘而已,少年的劍刃尚未出鞘,一旦寒芒飛出,那會是如何光景,祝周額上滲出汗水,似乎不敢再想下去。

  祝周本打定主意,對這位誘殺常放的少年加以警惕,可是現(xiàn)在看來,他已處于進退兩難的境地。

  一旦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不僅將對昂然的士氣造成相當?shù)挠绊懀以跉饬Σ粷卤┞冻霰巢?,能否在少年出鞘的長劍下逃脫,這都是個未知數(shù)。

  柳下河看著汗流浹背的祝周,將劍鞘全速揮出,祝周手中吃痛,落回馬上,舉著雙刀的手不自覺抖動著,柳下河見狀大笑起來。

  “喪家犬祝周,在小爺面前磕三個響頭,大喊三聲饒命,便讓你回馬于陣中好好歇息一番?!?p>  柳下河運起丹元靈氣,聲音沉沉穿過整個平原,在空曠的大地上回蕩,東海軍陣皆聽的一清二楚。

  祝周心中一凜,咬牙切齒,此少年年紀輕輕,為何內(nèi)息如此雄厚,自己若是調(diào)轉(zhuǎn)馬頭,恐怕從此以后,要被所有人恥笑,軍中尚武力,今后將如何立足?

  “村野小兒,何以如此小看我——”祝周握緊刀把,雙腿在馬鐙上用力一跳,身形飛出,帶著渾身氣力,奮勇向少年砍去。

  柳下河不徐不疾,冷笑道:“那就別怪小爺不給你機會了。”

  說罷長劍出鞘,在空中發(fā)出一陣嗡鳴聲,迎著刀光,劍刃貼著刀背,劃出一道絢麗的火花,光影稍縱即逝。

  祝周只覺得脖子一涼,劍勢猶未停止,順著脖頸重重橫切而過,血流如注,宛若夜空中綻放的焰火。他最后的眼神分明看到血霧,世界在眼中顛倒,墜落在地,像以一種倒立的姿態(tài),觀看這曠野的地平線,世上竟有人的劍比即將死亡的意識還快?

  這血腥的一幕,震撼著東海諸軍,士卒們還未反應過來,天地間風云變色,高懸空中的太陽,逐漸暗淡,有人如夢初醒,驚叫道:天狗吞日,天狗吞日。

  撫遠關城門緩緩打開,震天動地的叫喊聲,夾雜著金鐵相擊之聲,席卷而來,在空中來回飄蕩,如同鬼神狂語。

  “東海無道,天降災殃!”“東海無道,天降災殃!”

  “東海無道,天降災殃!”“東海無道,天降災殃!”

  上千頭戴著奇怪的面具,身上掛著無數(shù)金符的牛馬,暴躁的向東海軍陣沖了過來,柳下河全力催動丹元靈氣,雙手左右上下變幻手勢,閃電風雷在雙掌間乍現(xiàn),他嘴中大喝道:“千牛萬馬奔騰陣!”

  牛馬身上的符咒瞬時發(fā)起沖天金光,在暗淡的平原上,排山倒海,卷起彌漫的塵浪。東海士卒只見迎面沖來奔流的巨獸,帶著狂熱的怒吼,身上奇怪的花紋耀眼奪目,仿佛數(shù)千道催命符。

  “東海無道,天降災殃!”“東海無道,天降災殃!”

  “東海無道,天降災殃!”“東海無道,天降災殃!”

  柳下河掏出事先準備的猙獰面具,掛在臉上,那面具蓋過白皙的面容,只透出雙眼,在暗淡的天光下,借著遠處的金光,頗有些滲人耳目。

  撫遠關內(nèi)所有將士,只留下少部分看守關城,率先沖出的數(shù)千騎兵烏泱泱一片,馬蹄飛響,大地如奔雷般響徹,地動山搖,席天卷地,拔山倒海而來。

  騎兵們皆著兇惡的面具,順著柳下河長劍所指,沖入敵陣,瞬間猶如狼入羊群,猛虎出山,砍瓜切菜般在陣地上橫行無忌。

  東海軍陣先是眼巴巴的望著主帥被斬落馬下,膽小者已然心膽俱裂;后又有天降異象,混合著大炎全軍駭人的叫嚷,上千牛馬如神獸般突入人群,被頂在牛角而死者、卷入地下被鐵蹄踩死者不計其數(shù)。

  尚有余力的士卒早扔了手中兵器減輕身軀的重量,拔腿向鎮(zhèn)南關跑去,崩潰的軍陣猶如泥石流般,轟然傾頹,如潮水般迅速傳染到后方,饒是將領們?nèi)绾闻?,命令他們停下,亦無濟于事。

  開始的時候,東海軍中還有刀斧手在后方掠陣,對私自奔逃的士卒以軍法殺之,最后一看殺不勝殺,提早扔了斧頭,隨人流奔馳而去。

  柳下河眼看著一群頗為訓練有素的士卒,是如何在片刻之間變成烏合之眾,人群中一面是猛厲的喊殺聲,一面是嚎啕的哭叫聲,大炎騎兵所過之處風卷殘云,如刀割敗枝,幾無可相抗之人。

  步兵跟在騎兵陣后,倒是中規(guī)中矩的戰(zhàn)斗裝扮,然而此刻的戰(zhàn)場上,哪還有一星半點的敵軍,大軍扛著繡有“安?!弊謽拥能娖?,浩浩蕩蕩列陣于鎮(zhèn)南關下,圍而不攻,靜靜的在關前等待著,猶如猛虎伏臥在山間,等待著致命一擊。

  鎮(zhèn)南關城墻下,已經(jīng)形同鬼蜮,一群想要破門而入的東海士卒,堵得城墻下水泄不通,鎮(zhèn)南關守將何曾見過這等陣勢,心驚肉跳的看著這一切,遠處硝煙彌漫,大炎軍團列陣而待。

  守將見此情此景,令人速速關閉城門,看到如同熱鍋上螞蟻的逃兵,為了擠進城門自相殘殺起來,這樣下去,軍心必潰,關城不保。

  他咬破牙齦,滲出絲絲鮮血,艱難的揮下手臂,城池上萬千箭雨,簌簌而下,饒是鐵石心腸的下令之人,亦轉(zhuǎn)過頭去,閉上眼睛,不忍看那慘狀。

  來自地獄般的哭喊聲,震撼著鎮(zhèn)南關上的士卒,射箭的手都在不住發(fā)抖,那些昔日的同袍,熟悉的面容,今日竟然未死在敵對者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箭下,眼睛里流下的,都是滴滴血淚。

  柳下河遠遠的看著這一切,緊皺眉頭,戰(zhàn)爭便是如此殘酷不堪,戰(zhàn)場就是血淚交織、你死我亡,如果是敵軍破了撫遠關,那么此刻在地獄中的就是他們。

  鎮(zhèn)南關,無數(shù)前赴后繼的士卒,頂在城門下,用滿是血跡的雙手,不住拍打著厚重的城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城墻后的人被這一聲一聲砸的肝膽碎裂,不知道是誰,將那城門開了一條縫,宛如天堂降下的縷縷微光,讓城外的人們都看到一絲希望,那仿佛是通往天國的大門。

  柳下河深深呼吸著,長吁一口氣,看不到面具下的臉色,他終于抬起右手,再重重揮下,似乎是砸碎蜜罐的鐵錘,吹響了死亡的號角,手勢分明如同一記可怕的喪鐘。

  日光漸漸回復,黑暗逐漸被光芒吞噬,重重鼓聲,漫天蓋地,以雷霆萬鈞之勢,突入鎮(zhèn)南關,羽箭紛飛,如臺風暴雨般傾瀉而下。

  在這片土地之外,人們處于安詳?shù)拇蟮刂?,大炎的居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府城的街道上人流如織摩肩擦踵,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見過,血是可以像河流般洶涌而出。

  世間一切和平,皆因有人在你看不見背后,默默的留下鮮血!

  鎮(zhèn)南關上,寒風凜冽,城池上下,滿是狼藉,灰色的磚墻早已變色,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味,如果世間有修羅場,或許便是此刻的這座關城。

  柳下河摘下面具,拂拭著飛濺在上的血跡,抬眼望去,山河蕭瑟,殘陽如血,有風東來,其聲嗚咽,他心中莫名,未有一絲喜悅。

  史載:是日也,天地變色,東海叛軍自相踐踏,枕藉蹈死者不計其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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