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飛快,越是接近營寨,柳下河的心臟,越是迅速的跳動起來,霧色之中,顯然是上好的攻擊之時,遠處隱隱有血腥味飄蕩出來。
血霧,面前的霧氣竟然漸漸變得猩紅,往外散發(fā),可想而知,霧氣彌漫的營寨,發(fā)生了慘烈的戰(zhàn)斗。
沒有聲音,沒有慘叫,沒有武器相交的金鐵聲,顯然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
柳下河跳下馬,馬兒不安的躁動著,發(fā)出氣喘聲。柳下河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手中握住長劍,“青河劍”已在之前還給了宋青青,現(xiàn)在手上握的,是把普通的軍用劍。
“噠噠噠噠——”不是心跳聲,后方傳來馬蹄的奔騰,有節(jié)奏的踩在空曠靜謐的大地上。
“噠噠噠噠——”馬蹄聲越來越近,柳下河轉(zhuǎn)過頭,屏氣凝神,握住長劍的手上,青筋暴起,霧色中風(fēng)聲頓起,有人沖了過來。
霧氣被快速的氣流卷起,“嗆”的一聲,長劍出鞘,一道人影站在身前,柳下河往后一跳,呼出一大口氣,額上有冷汗冒出。
“宋青青——誰讓你來的,”柳下河火冒三丈,語氣中夾雜著憤怒和無可奈何。
“呵——你干嘛那么害怕,有我在呢,我保護你!”宋青青看著有些緊張過度的柳下河,忍俊不禁道。
柳下河站在她身前,面容嚴峻,低聲道:“噓,不要掉以輕心?!彼凑f的是,這營寨本有數(shù)百人鎮(zhèn)守,現(xiàn)在已是一座空寨,不見人氣,只有血腥味緩緩流出。
宋青青見他臉色森森,便不再開玩笑,玉手按在長劍上,蓄勢待發(fā)。
兩人走進寨門,借著霧色,隱約可見地上橫七八豎躺著眾多尸首,全然沒有氣息,血液透入大地,一陣詭譎的景象。
宋青青咬著嘴唇,臉色逐漸蒼白,她何曾看過如此可怖之境,終于明白剛才柳下河為何暴跳如雷,不僅僅是因為這座空寨里的大炎將士,還擔(dān)心著她的安危。
“咻咻——”兩道金光飛來,隱隱有龍飛鳳舞的符文摻雜其中,兩人自進入營寨,早都全神貫注,雙雙躲過,金光轟在身后,激起一片煙塵。
“運符宗,是——”柳下河心中一凜,舉目向前望去,一個人影從霧中漫步而來,手握拂塵,面容清癯。
“沐老仙?”柳下河寒聲道,想起之前的遭遇,緊握長劍的手微微抖動。
“徒孫?你竟然沒死,哈哈哈,果然命大,山水有相逢,咱們爺倆又碰面了?!便謇舷啥⒅Φ溃骸斑@么說來,那位少年安海將軍就是你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說的就是你啊,可惜這福氣馬上要終結(jié)啰,哈哈哈?!?p> 沐老仙眼神一掃,又落在他身后的“少年”身上,瞇著眼看了一會,陰惻惻的笑道:“小子,果然深得師祖真?zhèn)?,這么快就有美人作伴了,哈哈哈,嘖嘖嘖,滋味想必不錯吧?!?p> 柳下河臉色一沉,握緊手中長劍,冷冷道:“老狗,竟敢如此猖狂,為虎作倀?!?p> 宋青青聽完沐老仙話中有話,俏顏一陣白一陣紅,蹙眉道:“老狗,先割了你的舌頭,看你還敢出言不遜?!?p> 柳下河運起符文,向沐老仙飛去,數(shù)道金光有的打向他的面門,有的在周圍爆開,金色的線條彌漫,如圍棋的網(wǎng)格,將他籠罩其中。
柳下河身子往后一退,抓住宋青青的玉手,叫道:“青青快走,我掩護你,你去搬救兵——”
宋青青俏臉一寒,甩脫了手,道:“我不,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才不會拋下……”紅唇硬生生將“你”咽下,怒目看著前方。
柳下河心臟跳得更快,抓狂的跺腳道:“青青,這不是任性的時候,你就聽我一次,好不好——”
沐老仙手握拂塵,將眼前的羅網(wǎng)掃開,動容道:“臭小子,你在哪學(xué)得此術(shù),《九符經(jīng)》你身上有《九符經(jīng)》,混蛋?!?p> 沐老仙挺身飛出,扔出一道金符,拂塵化為道道白絲,鋪天蓋地般往兩人砸下。
宋青青掣出“青河劍”,躲開金光,運起丹元氣息,一記厚重的坤元劍,向沐老仙握拂塵的手上橫削過去。
沐老仙心中訝異,回手防御,拂柄往下一壓,“?!钡囊宦?,他往后一退,虎口震動,險些要將拂塵脫手,駭然道:“呵,小妮子倒深藏不露。”
“易脈劍術(shù)”之坤元劍,沉猛無儔,專以弱打強,以少敵多。宋青青借著手中寶劍,這一劍之威,隱約達到和沐老仙同境界的真虛一境,讓其驚訝不止。
“老狗,上次就是你打的小柳子,哼——除了我沒人可以揍他。”
宋青青飛身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長劍怒刺,愣是將沐老仙打的步步退后,左支右絀。
柳下河微微一呆,隨即加入戰(zhàn)陣,與宋青青相視一笑,雙劍合璧,招招打擊其要害,兩人劍術(shù)同宗同源,又互為補充,一人若用乾元劍,另一人則用坤元劍;一人用離元劍,另一人則用坎元劍。
兩人步步緊逼,沐老仙額上汗珠撲簌簌而落,這劍術(shù)一柔一剛、一正一奇,正好以相反的劍勢進攻,饒是在仙門闖蕩多年,在這兩人初生之犢面前,節(jié)節(jié)敗退。
沐老仙畢竟久經(jīng)戰(zhàn)陣,見兩人修為境界有差,瞅準空隙,一道金符打出,抵擋住宋青青的一劍。身形一晃,手中拂塵纏住柳下河的長劍,一拉一扯,那普通劍刃如何是仙家兵器的對手,“乒”的一聲,寸寸盡裂,手中用力,拂塵夾雜著斷劍往柳下河面門掃來。
柳下河一驚,面容側(cè)過斷劍,胸口一疼,已被拂塵掃中,身子往后一倒,嘔出一口鮮血。
宋青青終究放心不下,撤回劍勢,跳到柳下河身旁,將他攙扶起來,眼中滿是心疼,旋即憤恨望向沐老仙。
“你別管我,快走——”柳下河看著宋青青,沉聲道。
沐老仙見了此情此景,拍手道:“好啊好啊,好一對情侶,老仙喜歡——這樣吧,徒孫,交出《九符經(jīng)》還有這位美女,老仙再饒你一命,哈哈哈?!?p> “呸,要不是小柳子未有趁手的兵刃,哪有你這老狗說話的份?!彼吻嗲嗲文樕?,心中從未有像此刻一般,想要立時殺掉一個人。
“青青……”柳下河微語道。
“別怕,我們聯(lián)手,未必打不過他,死家丁——給我起來,別讓我瞧不起你?!彼吻嗲嘁е齑降?,用堅定的眼神看著他。
柳下河點點頭,站起身來,無限柔情望著宋青青那雙美眸,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頭大聲道:“老狗,你碰上我們黑白雙煞,真是你的不幸,我們不光要割了你的舌頭,還要把你的狗頭擰下來,當球踢,哈哈哈。”
“小柳子,讓我先割了他的舌頭——”宋青青恨恨道。
“不不不,先擰下他的狗頭?!?p> “先割他的舌頭,免得他聒噪?!?p> “先擰下他的狗頭……”
“不要嘛,那先挖了老狗那雙狗眼吧。”
“先擰下他的狗頭……”
沐老仙見兩人旁若無人的分配起了自己的頭顱,怒極反笑,叫道:“混賬,你們當老仙是個死人么,小妮子嘴倒狠毒,卻不知道老仙的舌頭有大用處,嘿嘿嘿……”
說罷,一臉邪笑向宋青青沖來,手中拂塵橫掃,他畢竟是真虛境界,比元氣境要高上不少,又實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自忖已對適才的劍術(shù)有所抵御之策,便開始主動出擊。
宋青青舉劍格擋,坤元劍雖然可抵御強于自己的敵手,但若不能一舉傷之或借機逃脫,則極為損耗丹元元氣,面對老仙全力進攻,漸漸有所不支。
沐老仙身形暴漲,一手金光大盛,一手拂塵劈臉而下,宋青青長劍一揮,挑開拂塵,嬌軀一滯,眼見就要被金光擊中。
柳下河手中緊握符咒,看著戰(zhàn)局,靜待時機,瞅準沐老仙手中的金光,一道金光飛出,另一道向其握著拂塵的手擲出,嘴上叫道:“青青,往后退。”
“轟”金光相撞,宋青青因勢利導(dǎo),往后翻出,沐老仙只著眼于她的攻勢,一時忘了后方還有個柳下河,手腕一沉,刺痛感傳來,加之之前奮力抵御坤元劍已經(jīng)力有不逮,拂塵掉落在地,虎口被這一記金符打得鮮血淋漓。
沐老仙面目猙獰,咬牙切齒道:“好啊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堅持多久?!?p> 他將未受傷的手放在嘴上,吹起哨聲,哨聲忽長忽短,像是傳遞著某種信號,吹完后凌空畫符飛入空中,隨后爆發(fā)起一聲巨響,那是他給八百鐵騎的傳訊信號。
沐老仙每破一營寨,便讓八百鐵騎先行前往下一目標附近休養(yǎng)生息,自己則會留在營寨中一段時間,仿佛看著一件親手打造的藝術(shù)品,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忘懷,這豈非是一種變態(tài)的癖好。
柳下河嘆了口氣,行軍打仗多日,他自然猜出這是召喚附近軍陣的號令,一個沐老仙兩人尚且自顧不暇,何況再添上八百騎兵。
柳下河握住宋青青的玉手,感受到手中傳來的溫?zé)?,嘆氣道:“青青,對不起,這次死家丁沒能保護好你。”
宋青青看著他,眼中微有光芒,梨渦乍現(xiàn),淺淺的笑道:“傻子,是我自己跟來的,和你有什么相干。”
兩人的手緊握在一起,冷冷的看著沐老仙,和親愛的人背水一戰(zhàn),又有何憾!
“颼”,霧色中一樣“暗器”向沐老仙飛來,沐老仙專注于眼前的形勢,過度消耗的元氣也讓他的反應(yīng)速度有些緩慢,“咄”的一聲,他的胸口被“暗器”打個正著,冒出點點火星。
“暗器”是一桿老舊的煙槍。
沐老仙吐出一口鮮血,往后倒退,一道人影飛出,雙掌隱隱散發(fā)著金光,向他面門拍來,沐老仙畫出一道金符,喝道:“守!”
“砰”四掌相交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沐老仙又往后栽倒數(shù)步,看著來人,叫道:“師弟,何以苦苦相逼,老仙放了他們便是?!?p> 那人還未應(yīng)答,斜刺里又一道焰火般的紅光飛出,沐老仙雙眼一怔,正要側(cè)身躲避,無奈氣力衰竭,眼睜睜的看著那道紅光洞穿肩頭,隨即慘叫連連。
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向沐老仙,他咬緊牙關(guān)閃轉(zhuǎn)騰挪,終究還是被那人握住紅光后的劍柄,手腕一沉,將他一只臂膀活生生砍了下來。
“啊啊——”沐老仙痛苦的哀嚎起來,披頭散發(fā),單手亂抓,斷臂血柱噴涌,灑了一地。
柳下河仔細看去,那使煙槍自然是柳老頭,另一人竟是位俏麗的少女,一襲紅衣,背對著他們亭亭玉立,脂玉般的手掌握著長劍,劍刃焰火騰騰,婉轉(zhuǎn)悠揚的語調(diào)傳來:
“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一個人,亦發(fā)過毒誓,不論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親手殺了你,為他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