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河見她淚痕斑斑,知道自適才說出決絕的話語后,便一直哭泣到此,心疼的幫她拂拭掉珠淚,道:“真的!你要不信我,就是嫌我脫得不夠干凈,我把全身衣服都脫了,你總該相信我吧?!?p> 說罷雙手亂舞起來就要脫衣,宋青青柳眉一豎,拍掉他的手,啐道:“你別不要臉了,沒一句正經(jīng)話……狗嘴真該打?!?p> 柳下河見佳人回心轉(zhuǎn)意,終于笑道:“青青,你肯理我了,你剛才說再也不見我的時候,我真好怕,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你也再不理我……”
宋青青抬起皓腕,輕拭淚痕,臥蠶微紅,粉拳輕錘到他胸口,道:“我真的好怕,自從你進(jìn)京以后,特別是這些日子,我怕有一天你也變得和那些人一樣,趨炎附勢,結(jié)黨營私,如果有一天你變成那樣,我就再也不見你,那你好歹在我印象里還是那個傻傻的死家丁?!?p> 柳下河心頭酸楚,道:“不會的,我現(xiàn)在就去炒了那皇帝的魷魚,辭官不干,這下你總放心了吧?!?p> 宋青青撇著嘴道:“小柳子你要再敢騙我一次,我真的會割了你的舌頭——喂狗。”
柳下河腆著臉道:“不會的,再說了我的舌頭可有大用?!?p> 宋青青啐了他一口,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兩個人肩并著肩,漫無目的的在街道上走著,宋青青忽然問道:“小柳子,你真的怕我不理你么?”
柳下河悠悠道:“那當(dāng)然了,我很凄慘孤獨(dú)悲涼,要是連你都不理我的話,我就真成了狗不理……”
宋青青聞言,走了幾步,纖足頓住,舉起粉拳在他頭上就是數(shù)個大鑿栗,破口大罵道:“你這個賤狗,我讓你罵我,死家丁一個月前竟敢推我,打死你這個狗……”
柳下河只好哭笑不得的看著她,任由粉拳雨點(diǎn)般落在身上,笑道:“大小姐,你這樣子打我,和撓癢癢沒什么區(qū)別,要不你干脆按柳老頭說的,抽出寶劍,打我?guī)讋Π??!?p> 宋青青冷冷的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握住劍柄,緩緩出鞘,劍刃寒光凜凜。
柳下河咽了口水,眼皮一跳,道:“我我只是呃,隨便那么一說,提一個建設(shè)性的意見,你不用這么快采納的,呵呵呵!”
“柳下河,你給我站??!”
“哇,我隨口說說而已,會出人命要死人的?!?p> “死家丁,又騙我,你給我站?。 ?p> “破喉嚨!救命!”
柳下河當(dāng)街毆擊平沙王朱喜一事,早傳遍京城,鬧得滿堂風(fēng)雨。言官們?nèi)浩鸸ブ?,說柳侯不識法度,肆意毆打皇室宗親,目無君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倒是朱喜本人,上奏皇帝,說事起誤會,柳下河非蓄意毆打辱罵,言官們純屬臆測夸大其詞,希望皇帝對柳下河從輕處理。
柳下河自從和宋青青和好如初后,便對宦海沉浮意興闌珊,趁著在侯府中收拾行囊,寫了奏折,自請削去侯爵、辭掉兵部侍郎之位,以布衣回歸鄉(xiāng)野。
這日,皇帝于偏殿特召柳下河覲見,朱喜亦在殿中,兩人行禮畢,相視尷尬一笑。
大炎皇帝道:“免禮吧,柳侯上前來,朕有話要對你說。”
柳下河莫名其妙,只好往前走去,在皇帝所在的臺階前站定,只見皇帝站起身來,屏退左右,緩緩步下臺階,兩人四目相對。
大炎皇帝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柳下河的真容,見他眼神凌厲,不卑不亢,絲毫未有畏懼之色,不禁點(diǎn)了點(diǎn)頭,暗贊無愧是少年英豪。
“柳侯,連日來審理風(fēng)索勾結(jié)朝廷命官之事,已經(jīng)水落石出,真相大白。違法搜刮來的金銀田宅,皆命人退回庶民手中,鏟除首犯,至于其他人,你覺得該如何處罰?”
柳下河心中奇怪,答道:“這是皇上的事,微臣無甚可說,況且微臣的奏折皇上業(yè)已瀏覽過了,若蒙皇上恩準(zhǔn),微臣便是一介草民,實(shí)無心力預(yù)朝廷政事?!?p> 大炎皇帝見他如此言語,頗感欣慰,道:“唉,治天下難啊,其身不正則令不行,然朝廷百官,竟然如此罔顧國法。此事若要追根問底,朝廷六部將為之一空,誰又替朕料理天下萬事。水至清則無魚,柳侯可明白此中深意?!?p> 柳下河道:“不錯,皇上雖然號稱天子,畢竟不是神,只是一個……”
大炎皇帝見他頓住,動容道:“朕懂你的意思,朕也是個人,沒有三頭六臂,朕何嘗不知?!?p> 柳下河微微一笑,續(xù)道:“皇上要治理天下,依靠的是朝廷百官,六部更是左膀右臂重中之重,皇上命他們改過自新,徐徐圖之,正是萬全之策?!?p> 大炎皇帝點(diǎn)頭道:“難得柳侯明白朕的苦心孤詣,朝廷六部,掌管天下各個府縣的考核、升降、刑法、錢糧兵馬,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一旦空之,恐怕天下大亂,遭殃的還是百姓。是以此次朕將元兇鏟除,其余從犯,罪惡小者皆令改之,以觀后效,朝廷之制,只能緩緩圖之,不可操之過急?!?p> 柳下河拱手道:“皇上英明。”
大炎皇帝忽然身體前傾,悄聲道:“柳侯,有一事能否以實(shí)情相告,你是否師出仙門?”
柳下河驚奇道:“皇上如何得知?”心中不免訝異,難道那日殿中施法恰巧被他看到了。
大炎皇帝道:“唉,大炎國乃‘仙聯(lián)’合法承認(rèn)的炎州統(tǒng)治帝國,皇家之內(nèi)自有一套秘法,當(dāng)日柳侯在殿中以金符令賈管家吐露真言,更令朕對此深信不疑?!?p> 柳下河于白鶴宗馭鶴長老相助時,便聽說過“仙聯(lián)”,然又不夠真切,當(dāng)下答道:“實(shí)不相瞞,微臣屬實(shí)是真虛境修仙之士,機(jī)緣巧合入于朝廷,忝居侯位,正要辭去一切職位,回歸山林,希望皇上恩準(zhǔn)便是?!?p> 大炎皇帝聞言大驚,真虛境仙士,大都對凡塵俗務(wù)不屑一顧,朝堂之上有這么一位高人,尋常之國何敢來犯,對于皇家之穩(wěn)固,更有著奇效,此事若傳揚(yáng)出去,實(shí)在是皇室之光,大炎之幸。他走上前去,握住柳下河的手。
“柳侯,瞞的朕好苦,仙家之人,高高在上,朝廷一向優(yōu)待之,即使是朕也不敢平白無故受跪拜大禮。此事朕將傳揚(yáng)天下,以后柳侯無需上朝,即使來宮內(nèi),亦無需行禮,朕還要給你個國師頭銜,方為隆重?!?p> 柳下河一臉驚詫,心道:未想到真虛境這么吃香,早知道我就該透漏出來,白白行了那么多大禮。目下已經(jīng)答應(yīng)青青,不可再貪戀權(quán)勢,只好婉拒。
柳下河略帶歉意道:“皇上我已答應(yīng)過一人,不再貪戀凡塵之務(wù),國師一職,還是免了吧。”
大炎皇帝大感失落,原來“仙聯(lián)”規(guī)制,除非仙士自愿在朝中任職,方可向天下宣揚(yáng)其名,這自然是因為仙道人道畢竟非一,不可混同,以致于破壞各州各國之平衡。
他見柳下河言語決絕,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柳侯,既然如此,朕豈敢勉強(qiáng),耽誤了修仙大道,罪過非小。仙家多講機(jī)緣,柳侯的奏折朕已看過,不如兵部侍郎之位暫且辭掉,侯爵保留,算是朕的心意,如何?”
自仙門身份確定后,大炎皇帝語氣大為柔和,暗有討好之意,柳下河不曾真正在仙門道派中修行,自然不知能結(jié)識一位真虛境的仙士,對各國皇室而言,是多么珍貴難得。
柳下河見皇帝如此客氣,只好道:“好吧,我數(shù)日前將平沙王毆打,此事惡劣,有損皇家威嚴(yán),皇上可因此下旨革去我的兵部侍郎之位,暫留侯爵,庶幾可見賞罰分明,朝廷權(quán)威。”
大炎皇帝大感意外,心中感激,道:“朕多謝柳侯之情,聽說柳侯將云游四海,朕無以為別,送柳侯一物?!?p> 說罷,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巴掌大的金牌,贈與柳下河,那金牌正面刻著大炎的火焰標(biāo)志,背面刻著數(shù)行字,柳下河接過,仔細(xì)端詳起來。
“此金牌極為珍貴,除了少數(shù)皇室貴胄和朝堂大臣因功授予,極難獲得。持有此牌,凡大炎國境內(nèi),各類星級酒店、酒樓、藥店、驛站、甲乙級高級景區(qū),皆可免費(fèi)進(jìn)入,一應(yīng)費(fèi)用,由朝廷報銷,柳侯可還滿意?!?p> 柳下河興高采烈,笑道:“謝皇上!”
大炎皇帝悄聲道:“柳侯,機(jī)緣一場,將來若大炎有難,柳侯千萬要助朕保江山永固?!?p> 柳下河頷首答應(yīng):“若是皇上勵精圖治,百姓安居樂業(yè),屆時有亂臣賊子敢逞兇謀逆,我義不容辭。”
大炎皇帝像吃了一劑定心丸,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柳下河回到原位,皇帝道:“好,柳侯革其兵部侍郎之位,念其前功,保留其侯爵……”
朱喜見殿前兩人說了半天話,聲音又不可聞聽,但見皇帝和柳下河都面露喜色,還以為免于處罰,聽到此處,便稟告道:“皇上,此事實(shí)因微臣所起……”
大炎皇帝皺眉道:“平沙王,你當(dāng)街阻攔輔國公宋巖之女,膽大妄為,朕罰你回王府中好好面壁思過,一個月內(nèi)禁止出府,手抄《皇族守則》三百遍?!?p> 朱喜一臉崩潰,心道:哇,我不光得罪了柳侯,連宋巖也得罪了……好不容易搭訕一次,果然《搭訕小姐姐指南》里寫的都是騙人的,我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