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你來我往(6)
王雱道:“其實將這件事情一分為二的看,趙子幾發(fā)現(xiàn)了賈蕃的罪過,不過因為他自己在東明縣行為不端,讓所有人都懷疑他查出的罪證不可靠。那我們完全可以請求陛下重新派人辦理此案。至于趙子幾到底有沒有有罪,該誰查就讓誰查,我們大可不管?!?p> 王安石點頭,對自己兒子的這份心智還是挺滿意的。
曾布道:“元澤話說的不錯。不過有一個問題,東明縣屬于開封府界,要查案自然要開封府的人去查。而開封府中傾向于我們的人,也就僅僅只有趙子幾一人而已。即便陛下同意重新徹查東明縣民上告的案子,開封府派出的也是舊黨中人,查出的結(jié)果對我們依然不利!”
聽曾布這么一說,眾人都皺了眉頭。
鄧綰道:“要不王公再向陛下舉薦一個人來查?!?p> 王安石道:“上次我舉薦的趙子幾,這次不好再舉薦。況且如子宣所言,開封府中再沒有可舉薦的了?!?p> 王雱低著頭想了想,道:“舉薦倒是不好舉薦,但若是有人主動提出去查東明縣民一案,我們就可化被動為主動。”
“主動?”
王安石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道:“雱兒這主意雖說不錯,但誰會主動攬這事情?若是我們主動,必遭舊黨反對,更顯得我們心虛?!?p> 鄧綰、曾布等人也贊同王安石的說法。
王雱道:“眼下東明縣民一案沒有結(jié)果,舊黨的人勢必比我還著急。他們定會再次提出罷黜募役法,只要我們堅持東明縣民一案事實未清,官家必然會要求再派人查。權(quán)知開封府事韓維定會舉薦人選,無論韓維舉薦何人查案,爹和諸公在朝堂之上要公開反對。爭執(zhí)不下之時,讓吉豐主動站出來接手查這個案件,官家必然會同意?!?p> “吉豐?”曾布疑惑,道:“吉豐的身份是翰林侍讀學(xué)士、提舉兵器事,并不負責(zé)查案,讓他主動攬這事兒,必遭人非議,不太妥當(dāng)?!?p> 王雱笑道:“并非叫吉豐查案,只需叫他全程督導(dǎo)即可。實在不行,可以‘此案關(guān)系重大,為防營私舞弊’為由,提出由吉豐來跟進。翰林侍讀學(xué)士本來就是官家的身邊人,來跟進這種重大的案子名正言順。只要有吉豐在,料想舊黨那幫人也不可能搞出什么名堂?!?p> 王安石點頭道:“如此甚好。雱兒你先去跟吉豐說好,我們明天早朝便把這事辦妥。”
原本打算冷眼旁觀的古瑞,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新黨一伙拉上了賊船,當(dāng)王雱專程過來找他說這事情的時候,他雖然很郁悶,但完全沒有辦法拒絕,畢竟現(xiàn)在他還沒有實力與新黨抗衡,更何況他總得考慮王堇的感受。
王雱離開后,他立即找吳虧來商議此事。
吳虧道:“大人,其實你該明白,東明縣民告狀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論。王公和新黨中人希望得到的結(jié)果是募役法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東明縣知縣賈蕃;而舊黨中人想要得到的結(jié)果是東明縣知縣賈蕃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募役法。所以,不管舊黨中人派出誰去查案,得到的結(jié)果一定是后者。而你若真作為督查跟著過去,新黨希望你得出的結(jié)論一定是前者。就像當(dāng)年的阿云案,誰對誰錯根本不重要,新舊兩黨各自代表的立場已經(jīng)決定了各自的態(tài)度?!?p> 古瑞驚道:“敏速兄竟然還知道阿云案?”
吳虧道:“當(dāng)年這案子鬧的轟轟烈烈的,全大宋稍微關(guān)心時事的人都知道,我知道當(dāng)然不足為奇?!?p> 吳虧提到了阿云案,讓古瑞腦海中突然閃出一個念頭。當(dāng)年由于新舊兩黨爭執(zhí)不下,宋神宗趙頊對此案的判決采取了和稀泥的態(tài)度。當(dāng)時的皇帝不愿意打壓新黨,也不愿意為難舊黨,為了朝政的穩(wěn)固不得已采取了這種策略。
古瑞皺著眉頭道:“其實這個案子的結(jié)論也不重要。”
“何解?”吳虧疑惑問道。
古瑞緩緩道:“重要的是官家的態(tài)度,官家希望要一個什么結(jié)果?”
吳虧想了想,突然頓悟,笑道:“大人不僅僅是大學(xué)問家,更是大謀略家,這么重要的信息我怎么就沒有考慮到呢?大人說的不錯,不僅案子的真相不重要,新舊兩黨期盼的結(jié)論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要將官家期望的答案交出來,不然這事兒不僅沒完,恐怕大人前途也黯淡!”
古瑞問道:“敏速兄覺得官家期望的答案是什么?”
吳虧道:“大人這不是考我吧?這問題也太簡單了,如今大宋國庫空虛,王公的新法剛剛才讓朝廷的收入有了好轉(zhuǎn),這個節(jié)骨眼,官家當(dāng)然是要維護新法,所以需要的結(jié)果不言而喻?!?p> 古瑞輕松地伸了伸腰,道:“如此問題也就簡單了?!?p> 吳虧看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果然,很快皇帝的旨意就下來了:命提點開封府刑獄魏如凡前往東明縣重新查清民眾上告一案,命古瑞作為案件督查一同前行。
臨行的前一天,王堇專過來陪古瑞。
她一副憂傷的樣子,古瑞奇怪問道:“你怎么了?”
王堇嘆道:“吉豐,你是不是覺得很多事情很難辦?”
古瑞輕聲問道:“你怎么有這種想法?”
王堇道:“我也知道新舊之爭日趨激烈,眼下更是勢同水火,雖然我與爹爹、哥哥一樣,對舊黨的人很不屑,但平心而論,舊黨之中也并非全是壞人,有許多人其實也抱著一顆赤誠之心為國為民,比如蘇子瞻公,他們的意見也并非全錯。然而朝中新舊對立,凡舊黨的新黨必反對,凡新黨的舊黨必攻擊,不問對錯,只問立場。但是吉豐你是一個明理之人,很多時候明明知道舊黨沒有錯,因為我的緣故,也不得不支持新黨,心中肯定很糾結(jié)吧?”
古瑞笑道:“你不要想這么多了。女子思慮太多容易老的快,別年紀(jì)輕輕臉上長皺紋我就虧了?!?p> 原本一臉嚴(yán)肅的王堇,被古瑞這句話逗的似嗔還喜,小聲道:“老的快也是我吃虧,跟你又有什么干系?”
古瑞一本正經(jīng)道:“怎么沒干系?你是我娘子,本來我要娶的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你再東想西想我就要娶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你說我虧不虧?”
王堇又氣又郁悶,道:“吉豐,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油嘴滑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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