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封到東明縣并不遠，坐馬車一共也就只花了一天的時間，魏如凡在當?shù)夭榘赣昧巳斓臅r間，然后與古瑞一起回到開封又用了一天。
魏如凡是一個盡職盡責的人，在東明縣的三天，約談了大小官吏、民眾數(shù)十人，又翻閱了戶等的卷宗上百卷，可以說廢寢忘食。古瑞卻啥正事都沒有干，除了游山玩水外，就是到酒樓胡吃海喝，被魏如凡鄙視的不行。
剛剛回到汴京，兩人便被心急的趙頊給召進了崇政殿，在那里候著的還有新黨的王安石、曾布、鄧綰等人，以及舊黨的馮京、韓維、劉庠等。
趙頊問道：“魏卿，此案如何？”
魏如凡恭敬答道：“稟陛下，此案已經(jīng)查清，東明縣知縣賈蕃確實調(diào)整了約一千戶的戶等，但均是按照募役法的規(guī)定調(diào)整的，并無不妥。而且賈蕃為官清廉，在當?shù)厣畹冒傩諓鄞?。此次臣約談了不少縣民，都對賈知縣贊不絕口，但是對募役法卻十分排斥。臣以為此次東明縣民告狀一案，罪不再賈知縣而在募役法。”
雖然早就知道魏如凡會這么說，但此刻聽到他在趙頊面前說這些話，新黨眾人還是氣憤異常，曾布本來立即就要站出來駁斥魏如凡，卻被王安石悄悄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曾布不要慌亂，靜待其變。
趙頊對魏如凡的話不置可否。
他又看著古瑞問道：“古卿作為此案的督查，有什么想說的？”
古瑞悄悄轉(zhuǎn)頭看了王安石一眼，見他正期盼地望著他，微微笑了笑，道：“陛下，臣不認同魏刑獄的說法。”
“你……你可是說我在胡說，欺瞞陛下？”魏如凡聽了古瑞的話，立即漲的滿臉通紅，激動地對古瑞質(zhì)問道。
古瑞擺了擺手，道：“我倒不是說魏刑獄欺瞞陛下。魏刑獄在東明縣期間盡心盡責，廢寢忘食地查案，敬業(yè)程度實在是叫我佩服?！?p> “那你這……”魏如凡沒有搞清楚古瑞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古瑞道：“然則魏刑獄也被欺騙了。據(jù)我查證的結(jié)果，募役法本身沒有問題，乃是東明縣的小吏們收受賄賂，將富戶的戶等調(diào)低少交募役錢，而沒錢行賄的窮人反而被調(diào)高戶等，要多交募役錢?！?p> 魏如凡不服道：“不可能。我約談了許多人，沒有聽說有貪贓枉法的事情。而且賈蕃清廉，東明縣的人有目共睹?！闭f到這兒，他冷笑了兩聲，不客氣道：“況且古大人在東明縣期間，不是游山玩水就是酒樓飲宴，恐怕也沒有時間去查案吧？”
他這話引得舊黨的馮京等人止不住的冷笑。
古瑞也不著急，待眾人笑完才淡淡道：“我確實沒有像魏刑獄那般坐在縣衙問證人、查卷宗，不過也不輕松，游山玩水不是因為景色美，而是因為山野之間才能了解到縣衙了解不到的真相，而茶樓酒肆才是民間消息的集散地，我在東明縣期間，幾乎走遍了縣里的村莊，也從茶樓酒肆眾人的閑談中了解到了不少東西，所以才說魏刑獄被欺騙了。”
魏如凡道：“我不可能被騙，那些卷宗及證人是實實在在的?！?p> 古瑞不屑道：“卷宗可以造假，證人可以找托兒！”
趙頊奇怪問道：“古卿，托兒是何意？”
古瑞一不小心當著眾人的面說了個現(xiàn)代名詞，頓覺尷尬，忙解釋道：“陛下，托兒是我家鄉(xiāng)的方言，意思是事先商量好串供的人?！?p> 王安石會心一笑。
馮京立即站了出來，不滿道：“陛下，僅憑古學士幾句話就說魏刑獄的調(diào)查不屬實，實在過于輕率。臣反倒認為魏刑獄既有卷宗，又有人證，完全可以認定募役法存在問題，而非賈知縣的過錯?！?p> 新黨的人此時哪里會坐視不理，王安石也跟著站了出來，高聲道：“陛下，臣以為古學士絕對不敢期滿陛下，所以所說應該屬實。賈蕃有沒有問題暫且不論，他管轄下的官吏絕對有問題，這才導致募役法在東明縣推進困難，還造成了縣民到開封府告狀?！?p> “陛下，臣以為王相所言片面！”
“陛下，臣以為馮參政所言不足信！”
……
兩人又要爭執(zhí)起來，趙頊一臉苦笑。
韓維出列道：“陛下，臣聞不少州縣都上書言募役法之弊，不過都被王相以各種理由壓下了，今日東明縣民上告乃是典型，陛下對募役法應慎重之?！?p> 按照慣例，這個時候就該曾布、鄧綰等人表現(xiàn)了。對付韓維等人，一向是不需要王安石親自出馬的，否則顯得掉價。不過古瑞此時卻有了點小心思，還不待曾布、鄧綰等人出列，古瑞搶辯道：“韓大人此言差矣。臣亦聞有不少州縣上書表彰募役法乃良法，不僅使得朝廷收入增加，而且將農(nóng)民解放回農(nóng)田，對糧食生產(chǎn)極為有利，受到了大家的歡迎。正要回京述職的高通普知縣就因募役法取得了較大的成績，深得所在縣民眾的愛戴?！?p> “哦？”
趙頊聽聞此言喜上眉梢，立即問道：“高知縣何時到京？朕倒想聽聽他是如何實施募役法的？”
宋神宗的反應在古瑞的意料之中，因為他此時偏向于新法，對于新法實施有功的人他是極為喜歡的。古瑞特意挑這個時候?qū)⒏咄ㄆ請蟪鰜?，一來是要給新黨的人解圍，回懟韓維的攻擊，二來確實也藏著私心，想要讓高通普給皇帝趙頊留下好印象。不然高通普雖然被調(diào)回了京城，但任的不過是權(quán)發(fā)遣三司度支判官公事這樣的低端閑職，要進入皇帝的視線不知還要熬多少年！眼下看皇帝的意思，他要接見高通普，到時候古瑞再旁敲側(cè)擊說幾句好話，說不定高通普以后就平步青云了，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古瑞，都是極好的事情！
因為高通普此時地位實在卑微，王安石并不知道他，馮京也不知道，要知道他何時回京，還要去查他的調(diào)令，推斷他的行程，才能預測他回到汴京的時間。
所以趙頊一問，眾人皆尷尬。
古瑞忙道：“稟陛下，高知縣已經(jīng)在回京的路上了，料想不久即可進京，到時候臣引薦他來拜見陛下，請陛下恩準?！?p> “恩準，恩準。”趙頊興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