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淑媛坐在桌前，手里捧著一本相冊，相冊里記載了三個女孩成長的點點滴滴。
今天張潔帶童欣來探望她，這也讓趙淑媛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方妍。方妍的父親方建軍是趙淑媛的學生，方妍也是在趙淑媛眼皮底下長大的。當年方妍出事的時候趙淑媛剛好得了場重病，一度住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所有人也都向她隱瞞了方妍的事情，等她得知方妍的死訊已經(jīng)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周麗端了杯茶放在趙淑媛桌前，又接過相冊，合上，塞回了書架。
“我前兩天見到李娟，她因為表現(xiàn)比較好，被提前釋放了。”
周麗口中的李娟是方妍的母親，叱咤一時的市長夫人，趙淑媛坐直了身子，“她還好嗎？”
“不太好，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出來之后街道上給她安排了一個環(huán)衛(wèi)工的差事?！敝茺愵D了頓，“我看她的身體不太好，又孤苦伶仃的，我想幫她找份沒那么辛苦的工作。”
趙淑媛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你看著安排吧，不行就去圖書館，管管書，怎么說也是八十年代的大學生，又做了半輩子宣傳工作。你回頭給歐陽打個電話，就說是我請她幫忙?！?p> 周麗點頭。
“那方建軍呢？”趙淑媛又問：
周麗猶豫了一下，說：“我去看過他幾次，他都沒見我。不過我聽小林子說估計這輩子是出不來了?！?p> “死不悔改！”趙淑媛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你說他年輕的時候多好，那么有夢想，有激情，怎么就會變成這樣呢？”
周麗沒吱聲，半晌有些猶猶豫豫的說：“還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p> 趙淑媛愣了下，隨即笑著搖了搖頭，“要是你不想說壓根就不會問，既然問了，就是想讓我知道。說吧，我也想聽聽是什么事讓你都這么為難?！?p> “和老馬有關(guān)”周麗頓了頓，“有人把他舉報了。”
趙淑媛皺了皺眉，“什么問題？”
“經(jīng)濟問題”
周麗不是一個亂愛嚼舌頭的人，既然說了那么就有相當?shù)目尚哦?。趙淑媛沒有追問，只是擺了擺手，周麗也沒有再說下去。
童欣進入角色很快，在上班的第二天就坐進了九班教室，而且一連待了幾天。到了周末，張潔拉上劉宇王嚴舒趙晗一起給童欣接風洗塵，在飯桌上劉宇迫不及待的問童欣這幾天的收獲。
“我學的是心理學，不是讀心術(shù)。”
童欣笑著說，不過還是提到了莫曉菲的名字。
劉宇有些驚訝，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有人說莫曉菲有問題了。當初因為丟錢的事張潔就懷疑過莫曉菲，后來莫曉菲在微博發(fā)布夏雪視頻，當時王嚴舒也質(zhì)疑過莫曉菲視頻拍攝的問題，不過劉宇一直都沒太放在心上。今天童欣居然也提到莫曉菲，難道莫曉菲真有問題？
“菲雪佳麗”，這是班里的男生們排出的九班四大美少女，這莫曉菲就排在第一位，而且莫曉菲的成績又很好，所以是不少老師的眼里的香餑餑。
和有些囂張跋扈的媽媽不同，莫曉菲的性格比較溫婉，有點林黛玉的感覺，挺古典的，而且多才多藝，鋼琴古箏，聲樂舞蹈樣樣拿得出手。這樣一個女孩可以算萬千寵愛，她能出什么問題？劉宇實在是看不出來。
“我也覺得這孩子最近有些不太正常?！钡故勤w晗一旁說。
莫曉菲是文藝委員，平時趙晗和她接觸的比較多，隱隱約約覺得莫曉菲的行為舉止似乎確實有些古怪，但是又說不清是什么。
“像只兔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
童欣給出了一個形容，恰恰切合了莫曉菲給趙晗的感覺。
“對，對，我總覺得這孩子有點神神叨叨，老是走神，而且還變得特別膽小，一驚一乍的。可是剛開學的時候她不是這樣啊?！?p> 在趙晗印象里莫曉菲雖然溫婉柔弱，有點林黛玉似得多愁善感，但絕不是現(xiàn)在這種神經(jīng)質(zhì)的表現(xiàn)。特別是她在微博發(fā)布夏雪視頻的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能做得出來的。
“會不會是她害怕夏雪打擊報復，所以才會顯得有些緊張？”劉宇猜測。
趙晗搖頭，“應該不是，她這種狀況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具體我說不上來，但肯定在夏雪那件事之前。”
“我覺得也不是?！蓖酪矒u頭說：“她的狀態(tài)是一種不安并且?guī)в锌謶值臓顟B(tài)。我觀察了她好幾天，放學的時候她會走的很快，而且有意無意的跟在一些老師的身邊，像是在刻意尋找某種庇護，又像是躲避什么。但在教室里她反而顯得很穩(wěn)定，所以應該和夏雪關(guān)系不大?！?p> 劉宇搖了搖頭，他對莫曉菲的關(guān)注不多，童欣和趙晗說的那些情況他都沒發(fā)現(xiàn)。
“莫曉菲長得這么漂亮，喜歡她的男孩子也多，說不定是受了那些男孩子的騷擾?！蓖鯂朗嬉慌圆聹y。
童欣：“別忙著下結(jié)論，也不排除這種可能。當然我只能說我看到的，具體的事情需要你們當老師的去查一查，看看她身上最近發(fā)生了什么，又或者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變故?！?p> 劉宇點了點頭，他也不認為夏雪真的會去恐嚇莫曉菲，不過童欣的還是話讓他多少有些不安。
“那夏雪呢？”張潔追問。
“那丫頭每天只做三件事，睡覺，發(fā)呆，畫畫?！?p> 說著，童欣從包里拿出了一張揉皺了的紙，“這是夏雪畫完隨手扔的，我把它撿來了，你們可以說說自己的看法。”
把紙展開，上面畫的是一棵大樹，一個女孩。大樹歪歪扭扭的，幾個枝叉，沒有樹葉。女孩是很冷艷的哪一種，側(cè)著臉，長發(fā)舞動，很有點RB漫畫風。
劉宇仔細看了看說：“色彩單調(diào)，人物冷艷，留白很大，感覺有些孤寂凄涼，不過一般這個年齡的小女孩都有點自嘆自憐的感覺?！?p> 趙晗：“畫里的女孩身上有很多的首飾，但無論是項鏈，耳釘，還是戒指，手環(huán)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帶有很尖銳的尖角，我覺得這表明她缺少安全感，還具有攻擊性?！?p> 王嚴舒：“沒有飛鳥走獸，沒有星空彎月，只有一棵樹，我倒覺得這棵樹有點意思?！?p> 張潔點頭，“孤獨，缺少安全感，具有攻擊性，這些表現(xiàn)特征都很明顯，我同意王嚴舒，這棵樹看著有點古怪，但說不上來為什么?！?p> “觀察都挺細的，看來心理學都沒白學”童欣贊賞似得笑了笑。
“你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說。”張潔催促。
“你和王嚴舒都看到了，這副畫里的亮點不在于人而在于這棵樹?！蓖烙檬种盖昧饲卯嬌系哪强脴?，“樹和人是相互依存的，假設一個人行走在荒漠里，如果突然出現(xiàn)一棵樹，那么最正常的反應是靠近那棵樹，尋求一種庇護。但是夏雪畫里女孩并沒有在樹下尋求庇護，反而和樹卻保持著相當?shù)木嚯x，存在卻只是看著而不靠近，這種若即若離的關(guān)系很有意思。其實夏雪畫這幅畫的時候曾經(jīng)試圖點綴些什么，但她嘗試了很多次，最后的放棄了。草地，鮮花，繁密的枝葉，藍天白云，日月星辰，牛羊狗兔，所有的東西都不在她的世界里，她的世界是荒蕪的，只有一棵樹，拋之不去，若即若離?！?p> “這棵樹是夏招順！”
幾人幾乎同時想到了這棵樹的指代意義，只有夏招順能夠給夏雪帶來這么復雜的情感。是親人，又是罪魁禍首，是唯一擁有的卻又是令人厭惡的。
童欣點了點頭，“繪畫和音樂是人最真實最直接的情感表達方式，而畫中的每一樣事物也都有特定的指代，友情，親情，愛情，關(guān)心，包容，呵護等等。這幾天我看過夏雪畫的很多畫，基本上都存在一個類似于這棵樹的事物，殘破的墻壁，破舊的茅草屋，斷腿的鋼琴等等，都帶有一種殘缺，破敗感?！?p> “這和夏招順的特征吻合”王嚴舒說：“夏招順是犯過錯的人，剛從監(jiān)獄出來，這可以被理解成一種病態(tài)，殘缺?！?p> 劉宇和張潔都點了點頭，認同童欣和王嚴舒的分析。這是一種類似于心理沙盤的解讀方式，有一定的專業(yè)性在里面。
“不過換種角度看，我覺得這棵樹也是一種希望?！蓖烙终f，“如果對這棵樹不抱希望，那這棵樹就壓根不會出現(xiàn)在夏雪的畫里。夏雪雖然恨夏招順給她帶來的痛苦，但對親情和愛的渴望也是一種本能，所以在怨恨背后或許同樣隱藏的小小的甚至是唯一的希望?！?p> 張潔嘆了口氣，關(guān)鍵點又回到了夏招順的身上，可是這對父女之間的關(guān)系實在是太糟糕了，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能去做些什么。
“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種事急不來，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話說回來，我覺得你不能一門心思都在夏雪身上，其他人也要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譬如說佳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