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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罪孫傳

第六章 買官錢

漢末罪孫傳 我不叫夏侯粥 2976 2020-10-15 17:05:00

  為了不暴露竇輔的真實身份,司徒府的舉薦文書中,仍然用的是“胡輔”這個假名字。負(fù)責(zé)官員選舉的吏曹尚書梁鵠見是司徒袁隗發(fā)來的,也沒有滯留,直接讓中常侍趙忠取走了文書,轉(zhuǎn)交給天子閱覽。

  兩天后,正在值守南宮的竇輔接到了詔書,正式任命他為金城郡允街縣的縣長,秩俸三百石。竇輔當(dāng)即接詔謝恩,傳詔的小黃門卻未離去,還對他擠眉弄眼。竇輔不明所以,于是又下拜道:“天使,下吏出身南方偏遠(yuǎn)之地,未知禮節(jié),還請?zhí)焓姑魇?。?p>  小黃門的臉上突然出現(xiàn)了怒意,大聲說道:“胡縣長難道不知道嗎?從光和元年起,本朝的所有官吏在上任時都需要繳納一筆‘謝恩錢’,至今已經(jīng)有六年了!汝為秩俸三百石的縣長,歲俸四百八十石,‘謝恩錢’為一百二十萬錢。若是不交,這官就不必做了,回桂陽去吧!”

  竇輔忍不住反駁道:“國朝三百年多年,何時有過這‘謝恩錢’一說?汝等腌臜宦官,前次欺瞞天子,構(gòu)陷忠良,如今又假借天子名義,大肆斂財,竟然不知道羞恥嗎?”

  小黃門惱羞成怒,上前指著竇輔罵道:“汝是何意,竟敢如此大膽,侮辱我等天子近臣?莫非與那侍中向栩、張鈞一樣,都是暗中溝通張角、想要犯上作亂嗎?汝就不怕我稟告天子,將汝押送黃門北寺獄之中論罪嗎?”

  聽到“黃門北寺獄”,竇輔不由得想起了當(dāng)年被抓進(jìn)這個地方遭受酷刑的竇氏族人,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怒火,揮起手里的長戈將小黃門打倒在地。

  這時張讓恰好路過,趕忙喝止,喝問道:“胡縣長!汝意欲何為?”

  竇輔轉(zhuǎn)過身,紅著眼睛看向張讓,張讓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張常侍,張公!輔蒙受天恩,受任為允街縣長,這小黃門竟然索取什么‘謝恩錢’!我大漢三百年來,可有這樣的規(guī)矩嗎!”

  張讓剛要說話,竇輔將手中的長戈戈頭對準(zhǔn)了身側(cè)的小黃門,使其不敢起身,又對張讓道:“不錯,胡輔是該謝恩,謝汝之恩典!

  此番若是張常侍來傳詔,恐怕我胡輔該給的就不是這區(qū)區(qū)一百二十萬的謝恩錢,而是珍寶奇玩,甚至是,價值千金、當(dāng)今天子也不曾飲過的蒲桃酒了罷!”

  張讓連忙反駁道:“什么蒲桃酒,吾不知,胡縣長莫要誣陷于我!”

  這時,忽然有人冷笑道:“不知?汝真以為,凡事都能瞞得過天子?張常侍,孟佗的一斛蒲桃酒換了一個涼州刺史,天子可曾收到過一銖半錢?且與我一同去天子面前,辯個明白!”張讓抬頭看去,來人竟是議郎趙岐。而在趙岐身后,吏曹尚書胡騰、吏部尚書梁鵠、衛(wèi)尉楊彪、侍御史袁紹等人也昂然而立。

  趙岐是當(dāng)朝老臣,青年出仕,歷經(jīng)安、順、沖、質(zhì)、桓五位皇帝,如今已有七十六歲高齡。年初時黨錮禁令解除,受時任太尉的楊賜舉薦,趙岐入宮擔(dān)任議郎,日常應(yīng)對天子問計。前番趙岐故作糊涂,同袁紹、竇輔一起為盧植申辯。今日本要出宮返家,路過南宮,看到竇輔與張讓對峙,又出言解圍。

  張讓有些心虛,卻被趙岐拽住衣袖,他不敢掙扎,連拖帶拉被帶到了北宮,胡騰、梁鵠和楊彪緊隨其后。袁紹伸手問旁邊郎官要過一桿長戈,和竇輔一同將癱倒在地的小黃門也押到了天子眼前。兩人先將長戈交給守門衛(wèi)士,這才進(jìn)門下拜道:“陛下,這小黃門借口胡縣長新任地方,索要什么‘謝恩錢’,妄言聲稱是陛下旨意,臣等氣不過,將其打了一頓,特來請罪!”

  劉宏笑道:“不錯,‘謝恩錢’確實是朕往日所言,如今仍然有效。胡卿,汝這新任縣長,朕看在司徒舉薦的份上,只問你要九十萬錢,已經(jīng)折過價了,汝為何拒不繳納?”

  竇輔一愣,袁紹反應(yīng)極快,馬上回道:“陛下,不是九十萬錢,這小黃門問胡縣長要的是整整一百二十萬錢!比陛下所說之錢數(shù),還多了三十萬錢!”

  劉宏面色一沉,傳來與胡輔值守同一宮殿的右署郎官,問道:“小黃門傳朕旨意,問胡縣長要多少錢?”那位右署郎官目睹了全過程,不忿宦官索納財物,便直言道:“回陛下,乃是一百二十萬錢!”

  入宮繼承帝位前,劉宏雖然貴為解瀆亭侯,卻家境貧寒,與竇太后相依為命。所以他才創(chuàng)立了“謝恩錢”這一有違祖制的斂財名目,還準(zhǔn)備在西園中設(shè)立一座“萬金堂”,用來存放收上來的財物。如今聽到這小黃門假借他的名義斂財,不由得心生厭惡,連黃門令都沒有傳召,直接讓守門衛(wèi)士將這膽大包天之徒拖出宮門斬首棄市。

  這時趙岐、胡騰、梁鵠、楊彪四人同時下拜道:“陛下,臣等彈劾中常侍張讓收受賄賂,所舉非人。由其所出之涼州刺史孟佗,巧立名目,勒索十二位歸義羌侯及部落大人,羌人敢怒不敢言;由其所出之涼州刺史左昌,盜用郡兵軍費數(shù)千萬,郡兵皆怨;臣等恐羌事再起,震動涼州,驚擾三輔,故聯(lián)名請求天子將張讓繩之以法,以安社稷!”

  說完,幾人依次上前,向劉宏遞交了手中的證據(jù):

  有燒當(dāng)、燒何、當(dāng)煎、勒姐等八種羌的部落大人聯(lián)名書信,詳細(xì)記載了孟佗到任后額外設(shè)立的征收稅費名目,包括牛羊、銅鐵、西海鹽池所出池鹽等三十多種,總價值三千余萬,其中兩千余萬轉(zhuǎn)交張讓;

  有涼州別駕從事韓遂的正式文書,其中記錄了他與涼州督軍從事邊允、涼州郡兵假司馬馬騰搜集的左昌截留軍費明細(xì),前后十四次,總金額多達(dá)五千余萬,其中三千余萬轉(zhuǎn)交張讓;

  由衛(wèi)尉楊彪任京兆尹時查抄出的孟佗與張讓來往書信,其中記載了孟佗賄賂張讓的詳細(xì)數(shù)目,珍寶奇玩不計其數(shù);

  劉宏一一看過,卻沒有立刻將張讓下獄論罪,而是笑著對他說:“張卿收的錢太多了,分一半給朕,交到這西園來。剩下的一半也不要全留,分成三份,一份上繳大司農(nóng),一份退還涼州,剩下的一份就自留吧。蒲桃酒還有沒有?也送一點進(jìn)宮來,不要全都私藏。”張讓連忙跪倒謝恩,然后兀自出宮去了。

  趙岐等人面面相覷,本以為此次能夠一舉扳倒張讓,可萬萬沒想到,天子愛財,居然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

  劉宏吩咐梁鵠道:“左昌只知道給張讓送錢,卻不給朕。吏曹起草一份詔書,免除他涼州刺史的職位,下廷尉獄,好好拷問一下,看他知不知錯?!绷葫]無奈,只好俯身領(lǐng)命。

  竇輔正在一旁不知所措,劉宏余光瞥見他,也沒有降罪,安慰他道:“你的事朕也知道,‘謝恩錢’就不必交了。梁卿,三輔園陵不可受擾,為國家計,今后涼州及關(guān)中官吏的’謝恩錢‘也一概免了吧,但是其他諸州照舊不變?!闭f完便起身回寢宮去了,眾人只好告退。

  離開北宮后,梁鵠和胡騰回到尚書臺,楊彪自去巡查宮城各門的防務(wù)。竇輔則告了假,與袁紹一起,送議郎趙岐回家。老大人似乎有些精神萎靡,二人擔(dān)心他被氣出病,還特意請了西市上的醫(yī)匠,一番診察確認(rèn)無事后才離開趙岐住處。

  傍晚,胡騰從尚書臺歸來,帶回了尚書臺中關(guān)于涼州羌、氐事務(wù)存檔文書的手抄本。竇輔如獲至寶,立刻翻閱起來。這些文書中記載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對他在涼州的出仕幫助巨大。

  中平元年八月,天子劉宏下詔,拜扶風(fēng)人宋梟為涼州刺史,總領(lǐng)涼州十二郡國的漢羌事務(wù)。同時任命北海人李參為隴西太守,桂陽人胡輔為允街縣長。張讓轉(zhuǎn)交至西園的八百萬錢,也由新任刺史宋梟帶至刺史治所隴縣,然后再返還給郡兵、諸羌侯、部落大人。

  在竇輔離開洛陽、前往涼州赴任的同時,廣宗、南陽和潁川紛紛傳來捷報。

  盧植攻破廣宗,斬殺張角及其弟張梁,平定了冀州的黃巾。皇甫嵩在長社火攻波才,又會合了攻克南陽的朱儁,北上攻滅東郡黃巾卜己部。然后兩路大軍合圍黃巾張寶部于下曲陽,張寶絕望自殺,下曲陽也被漢軍收復(fù)。

  回到洛陽后,劉宏下詔封賞了平叛大軍的三路主將:

  盧植為衛(wèi)尉(原衛(wèi)尉楊彪出任兗州刺史),領(lǐng)尚書事,封廣寧侯,食邑一萬戶;

  皇甫嵩為左車騎將車,領(lǐng)冀州牧,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陽兩縣,食邑合計八千戶;

  朱儁為右車騎將軍,兼光祿大夫,加特進(jìn),封錢塘侯,食邑五千戶。

  至此,遍及全國八州數(shù)十個郡國的黃巾之亂,被徹底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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