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來打開窗子,一股泥土的清香幽幽飄來,裹挾著草木的芬芳。放眼望去,粉白色的杏花鋪滿了大地,只枝丫上還殘留著幾柄花托,讓人感嘆夜雨的悄聲無息。
雨后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溫暖的陽光落在人身上添了幾分暖意。因沈皇后仍在病中,協(xié)理后宮的權責便落到了瑞陽公主的手里。
四月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大約是春日美景令人心情平和,這段日子以來,后宮中并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讓瑞陽省心了不少。
不過京城里倒出了兩則傳聞。
這第一則,是關于魏國公家的四公子李綏和醉香樓花魁玉蓮。
進京后,李綏原本被安置在宮中的平章宮,后考慮到外男與嬪妃間諸多的不便,便將其遷至宮外的官驛居住,還專門給他配了個向導。
可這上頭見李綏是個癡兒,便隨意指派了個小官做這差事。那小官估計也是花天酒地之徒,竟領著李綏進了京城最有名的妓館醉香樓游玩。
誰知那李綏一見到玉蓮就一個勁地喚“姐姐”,從此便纏上了她,日日都吵著說要見玉蓮姐姐。那小官沒辦法,只能日日將他送去醉香樓,到了深夜再接回來。
老鴇收了錢自然樂呵呵沒意見,可這事情傳到了人們的耳朵里,便成了一個笑料。
第二則,是關于莊王和謝家二小姐。
上月月末舉行了一場徳藝評選。德藝評選分為徳和藝兩部分,分別考核對《女則》、《女四書》等的掌握以及琴棋書畫的精通程度,最后發(fā)布各人的等級名次。
對世家小姐來說,這是一次表現(xiàn)自己的絕佳機會,若能出群拔萃,說不定未來可以攀上一樁極佳的婚事。
在琴藝展示前,謝家二小姐準備的古琴不知被誰損壞了。正當她急得焦頭爛額時,莊王殿下將自己的名琴“輕塵”借與了她。
更有甚者,謝含煙一曲彈罷后,莊王竟當場將“輕塵”贈予她,稱“唯此技方不負此琴”。
這贈琴之誼,讓大家不禁猜測,難道莊王府正妃的人選已定了下來?
不過這些嘛,同今日的殿試比都顯得不怎么重要了。
天還微微亮,瑞陽便起來洗漱打扮。她略施粉黛,選了一件嫣紅色的宮裝,發(fā)髻上插了一對蝴蝶簪,再配上耳上的白玉墜飾,宛然一個惹人憐愛的女兒家。
然后她便啟程前往軒文房探望五皇子。
自上次責罰后,瑞陽公主特意換了一位公孫先生為五皇子指導。
公孫先生單名一個烈,字克柔,是大成朝建國后第一批進士。太祖很是欣賞他,贊其“卓然剛直如竹,有破天之勢”,之后又授其太子太傅一職。
但三年前,因罪太子齊先柏一事被牽連,憤然離朝,隱居在郊外一個莊子里。
現(xiàn)在,他又被瑞陽公主請出山教導五皇子齊先霖。公孫先生學識淵博且耐心溫和,在他手下,五皇子已大有長進。
瑞陽公主踏入軒文館時,五皇子正執(zhí)著筆,寫下自己今日的所思所感。
看見瑞陽來了,五皇子小跑撲倒她懷里,笑道:“皇姐怎么來了?”
瑞陽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臉,含笑道:“來看看我們霖兒有沒有好好用功啊?!?p> “我有!公孫先生教的我都有溫習,布置的作業(yè)也都完成了?!蔽寤首诱f完便扭頭望向公孫先生尋求認同。
公孫烈捋了捋胡子,道:“五皇子近來表現(xiàn)的確不錯?!?p> “霖兒真乖?!比痍柟髅嗣R先霖的頭,看來他和公孫先生相處地不錯,那她就放心了。她眼珠一轉,又道,“看在你表現(xiàn)這么好的份上,皇姐今天就帶你去看看有意思的事?!?p> 五皇子好奇地睜大了眼睛:“有意思的事?”
“今日父皇要在朝暉殿舉行殿試。你想不想去看???”瑞陽公主神秘地眨眨眼。
“想啊,”五皇子興奮地說,可是忽然又泄了氣,“可是不是只有莊王哥哥和左右相可以去嗎?”
“不用怕,姐姐帶你去?!比痍柟魑⑿κ疽馑残?,繼而轉身對公孫烈說,“公孫先生,不如您和我們一起去吧?!?p> 公孫先生推辭道:“微臣還是不去了,老朽這么大年紀了還是清凈一點吧?!?p> “策論文筆可以迷惑人,但氣度風范卻是一眼可以看出來的。”瑞陽公主靈動的眸子中帶了一絲狡黠,“師傅,您就不好奇今年殿試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后起之秀?大成的江山將來會是哪些人守護?”
瑞陽的一聲師傅和她循循善誘的語氣讓公孫烈想起了多年前那個純真調皮的小丫頭。
小時候的瑞陽并不是現(xiàn)在這樣沉穩(wěn),反而很調皮好動,課堂上總會不自主地被窗外的花花草草吸引而走神。每次自己想懲罰她,她就會甜甜地叫著師傅求情。
其實公孫烈也對今年的考生很感興趣,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這丫頭。好吧,我就當陪你們去一趟吧?!?p> 瑞陽在心里默默吐槽,明明就是自己想去看,還裝作一副不情愿的樣子。嘴上卻說:“那就多謝公孫先生了?!?p> ——
距殿試開始還有一炷香的時間,貢生們仍在朝暉殿外等候,三人便悄悄地從偏門走進去。
皇上奇道:“瑞陽?你怎么來了?還帶著霖兒一起?!?p> “回父皇,今日女兒去軒文房看望五皇弟,恰好聽到公孫先生在提到自己當年科考時的經(jīng)歷。又想到今日就是殿試,便想著過來看看?!比痍柣卮穑肮珜O先生也想看看今日考生的風采,是吧?”說完朝公孫烈使了個顏色。
“回陛下,臣的確想看看今年的前三甲會花落誰家?!惫珜O烈回答道。
他面上雖不顯,心里卻有些不滿。瑞陽這個丫頭,倒是將責任全部推給自己了。
皇上看著眼前和睦的三人,思緒飄轉,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阿兄也是這樣領著自己,求父皇讓他倆一同參與詔問。
“父皇,我與正澤不分彼此,天下尚可平分,這殿選更沒必要避著他!”阿兄清朗的話語猶在耳邊,人卻早已不可追了……
皇上默然片刻,然后點頭應允。
瑞陽和五皇子可不知道他們父皇心里已充滿了愁思,兩人得了允準,喜滋滋地繞到一張大屏風,期待著即將到來的精彩試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