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君子一命換兩命，天子舍身護(hù)君子
聽到楊崇貴向劉崇說出這話，折賽花的心里“咯噔”一下，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問楊崇貴：“你要干什么？”
劉崇看著眼前的楊崇貴，雖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可還是點了點頭，繼續(xù)等他說下去。
楊崇貴說道：“我小的時候性格頑劣，初生牛犢，天不怕、地不怕，帶著幾十人就以為能效仿驃騎將軍封狼居胥。卻沒想到，跟著我一起去的人死傷大半！人雖不是我殺的，卻是因我而死，幸得父親教誨，我方才知道為一方官者，身上所肩負(fù)的責(zé)任之重。貴為天子，所守衛(wèi)的則是天下，百姓苦于戰(zhàn)亂久已，天下更迭頻繁，所為的都是眼前之利，讓百姓流離失所，萬望您回去太原，能令天下休養(yǎng)生息！”
劉崇思考片刻，并沒有答應(yīng)楊崇貴這番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你所說，我劉家心系天下，可我若連你一個人都護(hù)不住，還要用你的命來換我，那我何以面對天下？”
“徐州節(jié)度使既為當(dāng)今儲君，就必須要沒有后顧之憂，才能放手去治理天下！您不能落入遼人之手！”楊崇貴鄭重其事地說道：“我不是用自己的命換你，而是換天下太平?！?p> 折賽花聽到此，淚水連連，不住的自責(zé)：“我做了什么，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楊崇貴拿天下大義來壓劉崇，劉崇只得緘默不言。楊崇貴轉(zhuǎn)向自責(zé)的折賽花，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一定要將皇叔帶回太原！”
“我……”折賽花拉著楊崇貴的袖子，對著他搖頭。
“沒辦法了！”楊崇貴的話音才落，就聽見不遠(yuǎn)處幾個遼兵說道：“去那邊搜搜，他們肯定跑不遠(yuǎn)！”
“我還有一事所托，”楊崇貴匆忙地說道：“你們?nèi)羰瞧桨裁撾U，務(wù)必幫我探聽婧兒的消息，若是……若是……”他說到這里說不下去了，十年前的那種痛再次蔓延上了心扉，甚至比之那次要痛的多。
折賽花對著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楊崇貴連連點頭。
楊崇貴這才續(xù)上自己的話說道：“給麟州城副將唐歡報個信兒！”
折賽花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流，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嘀嗒、嘀嗒的砸在草地上，她一面點頭、一面搖頭，用哽咽的聲音拜托楊崇貴：“你一定要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
“你中的毒，其實只是尋常的瀉藥……”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折賽花擦了一把眼淚，拽著楊崇貴的手攥的更緊了。
附近遼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幾個人趴在山洼處動都不敢動一下，楊崇貴拿過自己的劍：“來不及了！”他說罷就從草叢中跳起來朝另一邊飛奔而去，折賽花想要喊住楊崇貴，卻只能捂住自己的嘴，看著楊崇貴將附近的遼兵吸引到了旁處，他們這里暫時安全了！
周遭都靜了下來，折賽花的心卻還是很亂。
楊崇貴為了引開追兵，盡可能地給劉崇與折賽花的逃跑制造時間，只能一路狂奔，絕對不能在短時間內(nèi)就被遼兵抓住，他奔跑到一處開闊的地帶，看見了李驤就在此地，四處巡視。楊崇貴大喊一聲：“李大哥！”
李驤聞言，小心翼翼地轉(zhuǎn)向楊崇貴，面露喜色，三步并作兩步朝他走來：“楊兄弟！皇叔呢？”
折賽花給楊崇貴說的話，一句句地浮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當(dāng)中，折賽花同他說過自己沒有勾結(jié)遼國，是太原的人發(fā)信要她擄劫劉崇的！到了朔州城中，李驤數(shù)次想要將折賽花置于死地……還有他們逃走時，遼人仿佛早已洞悉他們的救人計劃，知道這個計劃的無非是楊崇貴、楊崇婧、折賽花與李驤四人而已，楊崇婧與折賽花不會出賣自己，那么……
楊崇貴不敢再想下去，看著李驤的眼神慢慢變得絕望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皇叔呢？”李驤急切地又問了一句。
楊崇貴拿起了劍看向李驤：“為什么？”
“什么？”李驤佯作不明白，可是很快，李驤就覺得此時此刻再打啞謎就沒意思了，他續(xù)上話茬繼續(xù)說道：“我這么做，也是為了劉崇好！”他一邊說著，手中的劍慢慢地提了起來，不等楊崇貴再做反應(yīng)，已經(jīng)一劍朝著楊崇貴刺過去，只要殺了楊崇貴，想翻出劉崇和折賽花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了！
楊崇貴先是身受重傷，又連夜逃亡了，期間還和遼兵數(shù)次交手，此刻可以說是精疲力竭了！李驤全力招呼過來，楊崇貴卻只能踉踉蹌蹌地閃躲，很快遼兵圍攏過來，楊崇貴實在是強(qiáng)弩之末，饒是還能抵擋一陣，可最終還是被李驤一腳踹翻在地，用長劍指著他問道：“說！劉崇在哪兒？”
另一邊，楊崇貴引開追兵的方案奏效了，折賽花與劉崇獲得了一線生機(jī)?？珊芸斓?，折賽花轉(zhuǎn)向劉崇跪在他的面前：“賽花無知，受奸人利用，做了錯事?；适宕蠖?，不同賽花計較，賽花對您感恩戴德！但是楊崇貴引開追兵，此去必死，我若茍活，實難心安！皇叔戎馬半生，南征北戰(zhàn)，這小小的密林絕對困不住您……”
“別說了！”劉崇打斷了折賽花，他的心中也是五味陳雜，自己戎馬半生，最后卻要讓楊崇貴用自己的性命來救，他的心里也是不安的，“我隨你一起去找他！”
“可是皇叔……”
“我若是連你們兩個的命都保不住，那我何以去教導(dǎo)兒子保護(hù)天下人？”劉崇大喝道，站起身爬出了這出山洼，“走！”
……
楊崇貴被李驤用劍指著，他早已有必死的決心，此時此刻他緘默不言，冷冷地看著李驤。蕭翰帶的人也很快就趕了過來，沖到楊崇貴的面前使勁兒地踹了他幾腳，出了前一夜的那口惡氣，然后轉(zhuǎn)向李驤問道：“人呢？”
“還沒問出來！”
“沒問出來，這等廢物殺了就是！磨嘰什么？太子爺還有五日便到，屆時你若是交不出劉崇，你就用命來償吧！”蕭翰大喝到，拔劍就要刺向楊崇貴，眼看著劍馬上就要刺入楊崇貴的命門，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了一個女子的尖叫：“住手！”
蕭翰頓住，楊崇貴的心沉到了底兒。
蕭翰轉(zhuǎn)而“哈哈”大笑：“你們中原有句話說的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他看向折賽花，用痞氣的口吻說：“小娘子，怎么，舍不得我又回來找哥哥了？”“呸！”折賽花已經(jīng)看見了蕭翰，她沖到了楊崇貴的身邊，將倒在地上的楊崇貴抱在自己懷里：“楊崇貴，楊崇貴！”
“你們?yōu)槭裁础睏畛缳F用最后一口力氣問折賽花，折賽花卻只能對著他不斷地?fù)u頭，這種時候讓誰舍下誰都是極難做到的。
“李驤，果然是你！”劉崇看見李驤與蕭翰站在一起，就已經(jīng)知道先前自己所猜不錯，李驤果然是個內(nèi)應(yīng)。
“我也是為了你好！”李驤說道，“你以為郭將軍真的會將唾手可得的天下，還給你們劉家么？你想要天下，只有一條路可走……”
“我是絕對不會為此、效仿石敬瑭，被人唾罵半生的！我與遼人聯(lián)手，那不就是給了郭威一個好借口，一個效仿我哥哥、起兵奪天下的好借口？”劉崇硬氣兒的說道，劉崇是行伍出生，書讀的并不多，可是歷史發(fā)生過的事情他還是一件件地記在心里。
當(dāng)年石敬瑭割讓燕云十六州給遼國，并稱遼王為父，自己在中原做兒皇帝，國號為晉。天下群雄忌憚石敬瑭與遼人聯(lián)手的兵力，敢怒而不敢言！石敬瑭死后，劉知遠(yuǎn)揭竿而起，天下人響應(yīng)，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天下、完成了改朝換代！
“抓起來！”蕭翰大喝道，“你在我們手里，還怕你兒子不乖乖聽話？”
劉崇撿起地上的長劍至于自己的脖頸上。
“皇叔！”折賽花叫了一聲，楊崇貴見狀也伸出手想要阻攔劉崇。
“我可以跟你們回去，但是……”劉崇強(qiáng)調(diào)道，“你們必須要放了他們二人，否則我就在這里一死，我的兒子斷不會與殺父之仇合作！”
蕭翰瞪大了眼睛，半晌不出聲。李驤卻收起手中的劍：“可以，我答應(yīng)你！”
“你……”蕭翰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話才說出口，李驤就做了一個手勢，呵斥蕭翰：“孰輕孰重你掂量不清嗎？”
蕭翰十分不滿，但也知道李驤說的不錯，他揮了揮手，剛剛還圍攏折賽花與楊崇貴的一干士兵都撤了下來，幾個人去將劉崇壓住，把他往城里的方向帶去。李驤好好地看了看楊崇貴與折賽花，與蕭翰二人走在后面。
而奄奄一息的楊崇貴與精疲力竭的折賽花只能看著劉崇越走越遠(yuǎn)，卻一點點辦法都沒有。
“當(dāng)真要放了他們兩人？”蕭翰詢問李驤，心中總是咽不下這口氣兒。這兩人昨晚令他先在醉花樓出丑，又在自己人的面前丟人，若是不保此仇，蕭翰就過不去這個心坎兒了！
“劉崇已經(jīng)跟著我們走了，還用管他們二人的死活嗎？”李驤冷笑一聲，想著這些遼國人可真是死腦筋，劉崇被抓了，他還能知道楊崇貴是死是活嗎？
蕭翰恍然大悟，指著李驤，大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