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后,這一老一少出現(xiàn)在宣漢城的大街上。大街上有一家三元樓,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川菜館,五開間門面,分為上下兩層,樓上畫棟雕梁,裝演得金碧輝煌,富麗堂皇,那是達官貴人宴客之所。
樓下,是普通座,美其名為“小酌廳”,只有板桌長凳,所以食客也只是些販夫走卒。
這時還不到中午,樓下食客還疏疏落落的。石破衣和楚不休已經(jīng)來了,他們找了一張靠近廳門口的桌子坐下。
“小酌廳”門外,有一道寬闊的樓梯,左首是柜頭,面對大門,所以坐在廳門口,就可以看到從大門外進來登樓的每一個人。
石破衣要了一壺酒,幾樣下酒的小菜,自斟自酌,悠然自樂,在他橫頭的楚不休,面前也有一個酒杯,杯中有酒,但他不善飲酒,只是裝個樣的,他只是剝著咸水花生。
石破衣說過喝酒的時候,最好不要和他說話,這樣可以讓他仔細品嘗喝到嘴里的每一滴酒,達到陶然于心的喝酒真諦,有人和他說話,就會分心,一口喝下去,缺少品嘗酒味,豈不浪費了酒?因此楚不休除了剝花生,從坐下來到現(xiàn)在,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他心里當然有許多話想問,諸如匆匆的趕了三天路,到了這里來究竟有什么事?石破衣是老江湖,老江湖的口風一走很緊,你怎么問他,所得到的回答,只有四個字:“到時自知?!边@四個字已經(jīng)回答過楚不休七次了,這也是楚不休不再問的原因。
現(xiàn)在樓下食客漸漸多了,人聲也開始亂烘烘的嘈雜起來,從大門口進來,登摟的客人,也開始有了。
有錢的富豪達官,就是同樣上酒摟吃飯,也總是要比普通人來得遲,好像不如此,就不能表示他的身份與眾不同。
“小酌廳”的食客,已經(jīng)坐滿了,這時旁若無人的高聲嘩笑,猜拳賭酒鬧成一片。上樓的貴賓也三三兩兩的從樓梯上去,如果計算人數(shù),也該有八成座頭了。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希聿聿的馬嘶,酒樓門前,來了兩匹駿馬,一匹是棗紅馬,從馬上下來的是一個身穿紫紅長衫二十出頭的青年,生得劍眉朗目,極為英俊、身邊佩一柄紫紅灑金劍穗長劍,頗有顧盼自豪之概。
另一匹是白馬,全身沒有一根雜上,從馬上下來的是一個身穿純白長衫的青年,年紀和紫衫青年差不多,同樣生得眉目清朗,身佩一柄銀白劍穗長劍,也同樣有一股返人的峻傲英氣!”
這兩個年輕人雖然沒人認得,但若是老江湖,就可以從他們佩劍的劍穗上看出他們的來歷來了,就憑這兩人的劍穗,就算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沒人敢輕易拍惹他們。
先說紫衣青年吧,他佩的是紫紅灑金劍穗,這是自流井金家堡出來的。金家堡以“流金劍法”馳譽武林,門人弟子都姓金,聲勢極盛。
白衣青年佩的是銀白色劍穗,這是劍門山白家出來的。劍門山白家,劍法自成一家,二百年來,在江湖上也獨樹一幟,門人子弟就有一二百人之多,必須經(jīng)過嚴格測試才能使用銀白劍穗,等于說他在劍術(shù)上已具有相當實力。
在四川境內(nèi),有三大武林世家,素為江湖同道所推重,那就是自流井金家、劍門山白家、和四川唐門。這三家有一共同的特點,就是各導祖訓,不介入任何武林糾紛之中,因此這三家的門人子弟也很少在江湖走動。
但他們都是重陽高會的成員,因此重陽高會,是川西武林同道一年一次的雅會,重在聯(lián)誼,并不是什么武林組織,自然并不違背他們的祖訓。
閑言表過,卻說楚不休正在低頭剝著花生,突聽耳邊響起石破衣“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小兄弟,你要裝作并不在意的朝外看去,那個穿紫衣的青年,是自流井金家堡的少堡主金少泉,穿白衣的青年是劍門山自家莊少莊主白少云,這兩個是可交的朋友,你記住了。”
楚不休依言抬目朝廳外看去,金少泉,白少云已由店中小廝牽過馬匹,兩人大模大樣的跨進大門,朝樓梯上走去。
楚不休最近剛學會“傳音入密”,這就說道:“這兩人好像很傲?!?p> 石破衣笑道:“這也難怪,他們是武林世家子弟,從沒在江湖上走過,也從沒受過挫折,自然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但這兩人的本質(zhì)并不壞?!?p> 說到這里,急忙說道:“來了,來了,小兄弟注意,別露了形跡?!?p> 楚不休聽他說得鄭重,立即抬目朝廳外看去,酒樓大門外,果然又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身穿藍布夾襖的老婆婆,鴆臉癟咀,一頭花白頭發(fā),戴著黑絨包頭,頭上插滿金釵、金簪、手拄一支黑黝黝的鴆頭杖,連走路都顫巍巍的。
她身后緊跟著一個十六八歲的少女,一身花布衣褲,一張粉臉白里透紅,兩條修長的眉毛,配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粉頰上還有兩個小酒渦,模樣兒又美又甜。
這兩人楚不休都認識,那不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和紅兒還有誰來?
楚不休驟睹兩人,心頭方自一怔,只見溫九姑朝里走來的人,一雙水泡眼突然炯炯有光的朝自己投來,不,惡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自顧自登上樓去。她敢情是怪自己多看了紅兒一眼,一時臉上不禁一熱!
只聽石破衣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小兄弟,我叫你別露了形跡,這老婆子生性多疑,大概你多看了她一眼,給她發(fā)現(xiàn)了?!?p> 楚不休也以“傳音入密”說道:“這老婆子真還有些厲害?!?p> 石破衣笑道:“她是江湖上出了名最難惹的人,差幸咱們坐在樓下,和她并不相干,否則她瞪了你一眼,你就非昏倒不可!”
楚不休道:“在下不怕她迷藥,上次她一再施放‘聞風散”,在下并沒被她迷倒。”
石破衣喝了口酒,嘻的笑道:“小兄弟,你知道上次怎么會不怕她迷藥的?”
楚不休道:“在下不知道,哦,溫九姑也深感不解,說在下是天生不怕迷藥的人?!?p> 石破衣道:“是人沒有不懼迷藥的,那是因為你當時身邊佩了你大哥的玉辟邪?!?p> 楚不休驚異的道:“佩了辟邪玉佩就不怕迷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