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遇刺
五月初,皇帝攜后宮嬪妃前往大昭寺祭拜。
大昭寺香火鼎盛,來來往往的人駕肩接武,絡(luò)繹不絕。到了大昭寺門口,早就擠得人山人海,但見萬頭攢動,和嘖嘖稱羨的聲音。
殿內(nèi)一尊釋迦牟尼的金佛,樣子不好看。耳邊傳來深沉而又悠遠(yuǎn)的鐘聲,安了學(xué)著卞清方的動作,雙手掌心向上,頭叩下至手掌,抬頭翻掌扶地,再合十。
起身后抬頭望了眼廟頂,真是令人眼花繚亂。那一個個佛爺凸起的臉宛如夏季夜空數(shù)不盡的星斗,他們神色各異,千姿百態(tài)。
“去走走吧?!?p> 金殿門前,卞清方說著。聲音如他這個人一般,清清冷冷的。
那映在綠樹叢的寺院,杏黃色的院墻,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樹,全部沐浴在玫瑰花的晚霞之中。
“陛下要去哪?”
林脂匆忙跟上卞清方的步伐。
“去哪?”卞清方玩味地勾了勾唇角,朝周圍指了一圈,最近指尖落在最偏僻的一處寺院,“就那?!?p> 林脂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被他一把按下腦袋,“這大昭寺可有什么忌諱,什么不能去的地方?”林脂忙問。
“朕也不知道,”卞清方順勢將手搭在林脂的肩上,笑著說,“走吧?!?p> 暮光里,女子幾乎是被拖著走的。
走出人生鼎沸的那一片,立馬看見了一座舊得不能再舊的寺廟。它的屋角,屋檐都沾滿了塵土,看起來十分陰森,在傍晚霞光下更像一座鬼屋。
林脂膽小,下意識得就想扭頭就走。卻被卞清方一把拉住,“你跑什么?”
“天黑了,”林脂暗暗扯開卞清方的手,“陛下還是先回居所吧。”
卞清方笑逐顏開,“你何不同朕進(jìn)去看看里面供的是什么佛?”
“不去!”林脂擺頭拒絕,“陛下若想去自個就進(jìn)去,臣妾在外頭侯著就好?!?p> 模樣是一本正經(jīng)的,說的話卻是胡扯。分明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又怎會老實(shí)在外頭候著自己。
卞清方無意戳破她那心思,只是再次詢問,“你確定不想進(jìn)去?”
林脂忙點(diǎn)頭,對這昏暗落寂的寺廟,她是實(shí)在提不起興趣。佛門凈地,她就不去打擾佛祖老人家休息了。
“好??!”卞清方笑著應(yīng)下來了。
林脂覺得他有些奇怪,卻說不上是哪。
周圍林子都透露出一股陰森,樹木沙沙作響的聲音此起彼伏,連鐘聲都顯得模糊。先前跟著他們的隨從都被卞清方遷走,黃昏散去,天漸漸黑了。
正對著的是森嚴(yán)的寺廟。安了莫名心慌,倉促間丟下卞清方就想逃。
卞清方反手拉住安了,聲音冷得滲人,“你想去哪?”你想拋下我跑到哪去?
安了拼命掙扎,想甩開卞清方的禁錮,“你放開我!”
“你一直都想跑是不是?!北迩宸铰曇羲粏。置魇桥瓨O,卻還是不舍得生氣。
最后一絲光亮也被撤去,天徹底黑了。
安了睫毛微微顫動,手上動作也停了。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我在天牢的那一刻就在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跑,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p> “為什么你不能原諒我一次?!?p> 卞清方捧著她的臉,就是想不明白她為什么不能原諒自己。自己只是犯了瘋病,一時瘋魔而已,為什么她不能原諒自己。
漆黑的夜里,他的一雙琉璃眸子像是會發(fā)光,晶瑩剔透。他張嘴,有氣無力地說:“做人不能那么銖兩悉稱的安了……”
他緊緊握著安了的手,跌跌撞撞向不知名的方向走著。
“卞清方!”
安了停下腳步,大聲地喊。
卞清方恍恍惚惚地回頭,“怎么了?”
前面站著個人,一身黑衣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手持的劍發(fā)出鋒利的光芒。
卞清方下意思地護(hù)住安了,突兀地笑了,在這夜里笑聲瘆人。
“誰派你來的。”
他冷了冷神色,一雙眸子凌厲。背后的安了還在掙扎著想要跑,手卻被緊緊禁錮住。
那黑衣人不做聲,亮了劍就要朝卞清方身后的人刺去。卞清方一眼了然,刺客的目標(biāo)不是自己,是自己身旁的安了。
“朕不會打架?!北迩宸嚼擦?,側(cè)著身子躲了過去,寒光一閃,“但朕一樣可以護(hù)住你?!?p> 安了眼神躲閃,注意力都在刺客身上。那人一個側(cè)身,劍也跟著側(cè)了側(cè),直直朝卞清方身上去。
安了終于掙開了卞清方的手,扭頭就跑。那刺客卻忽地轉(zhuǎn)了劍的方向,刺向了安了背后。
劍刺入血肉的聲音傳來。
安了突然停滯不前。
“你跑??!”
卞清方聲音沙啞,落在安了耳里卻好像是在嘲諷,諷刺她的退縮軟弱,諷刺她真的拋下自己孤身離去。
“我是為你擋的劍?!?p> 卞清方的隨從都趕來了,刺客不知何時逃了?;椟S燭火中,卞清方倒地,口里溢出鮮血,“你仔細(xì)數(shù)數(shù)自己欠了我?guī)讞l命?!?p> 你十五歲跌落池水我救了你一次,十九歲自盡時我救了你,現(xiàn)在,又是我用身體替你擋了這柄劍。林脂啊林脂,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盡了。
這下安了是怎么都挪不動腳步了。她跑到卞清方跟前蹲下,“我不知道?!?p> 安了分明是悔了的,眼紅了一圈。
悔沒用,要會愛。
卞清方失了神智,手一垂昏了過去。
卞清方身旁跟著的人將他帶走了,這里只留下安了一個人了。
墨綠色的枝葉一直簇簇作響,可鐘聲又變得大了。安了狼狽地蹲在地上,捂著耳,幾番搖頭。鐘聲擾得她頭昏欲裂,她又想起卞清方方才問的話,問她這寺廟里擺的是什么佛。她起身跑到了廟前,一把推開腐敗的廟門。
剎那間整間廟都亮了起來。
小和尚敲著木魚默默退了出去。
廟里擺的是釋迦牟尼佛,只是比大殿的舊了些,落敗了些。
“阿彌陀佛?!?p> 林脂裝模作樣,朝那小和尚作揖。
“阿彌陀佛?!?p> 小和尚回禮,安了卻嗤的一下笑了,嘲諷地問:“為什么有人要死在佛前面了,也不見佛施以援手。”她見那和尚憋紅了臉想要反駁,又笑問,“和尚,我來這里拜也拜過了,香也點(diǎn)上了,可佛做了什么?”
安了明知自己不該為難一個無辜的僧人,把這一切怪罪在佛的身上,可又按捺不住,想求個明白。
“說不準(zhǔn)他死了,我也解脫了。
安了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