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項尋歌
訓練室。
桌上躺著一把放大鏡,天花板中央的日光燈是唯一的光源。
“來,看著我的眼睛。”前輩坐在他的對面,對他說。
魏行云點點頭,盯住前輩雙眼。
沒畫眼影,眼白有點細微的血絲,虹膜呈暗金色。
這種虹膜顏色也屬常見。硬要說古怪之處,就是魏行云自己右眼變成“透鏡”時,右眼虹膜的顏色由深棕色變成了暗金色。
“……項姐,你的兩只眼睛都是‘透鏡’嗎?”他猜測前輩想表達這種意思。但兩只眼睛都是透鏡,可能嗎?
“‘項姐’這個稱呼感覺有點老氣……”前輩苦笑,“不過你答得沒錯。這兩只眼睛都是‘透鏡’。”
她對著魏行云眨眨眼睛。
魏行云忽然覺得這樣長時間的對視實在害羞,視線飛快地溜走,嘴上找了個話題:“那、那兩只眼睛都是透鏡和一只眼睛是透鏡有什么不同嗎?”
前輩拿起放大鏡:“這方面‘組織’也還在摸索。目前已知的是‘雙透鏡’比‘單透鏡’的冷卻時間更短,進入觀測狀態(tài)和進行空間跳躍的速度也更快。副作用暫時不明,推測透鏡持有者會更容易‘喪失’。最近研究的主要方向是看‘雙透鏡’能否同時觀測兩處地點,進展還不錯?!?p> 手指夾住放大鏡的握把,把它的尾部稍稍提起。光芒穿過鏡片,在桌面上形成一塊光斑。
魏行云盯著那塊光斑。
“對這些東西有什么感想嗎?”前輩問。
“感想,嗯……感覺這些東西還是很超現(xiàn)實吧。沒什么特殊的感想。”本想多說點,但實在是沒什么想法,搜腸刮肚也無話可說。
前輩抬起放大鏡:“我剛接觸這個的時候還挺激動的。像是武俠小說或是什么超能力故事,又害怕又興奮?!?p> 話音落下,沉默隨即涌上。
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沉默。
放大鏡被前輩輕輕放回桌上。
“我想想,你叫我什么好呢……”她說道,“還是普通點,‘尋歌姐’這樣叫吧。”
“好,尋歌姐。”
“如果別人叫起‘尋歌’,總會理解成‘尋哥’之類的稱呼。我這名字還真是不方便。”項尋歌一邊自嘲,一邊把放大鏡遞給魏行云,“接下來一個禮拜,我會教給你如何用‘透鏡’進行觀測。由于‘透鏡’的特殊性,會有人全程記錄,也算是搜集‘透鏡’的使用資料了。明白嗎?”
“明白?!蔽盒性泣c頭。這間封閉的訓練室看來也正處于監(jiān)視中,連剛才的對話業(yè)已被分毫不差地錄下。
接過放大鏡,光斑的控制權移交到了他手中。
項尋歌說道:“就像這個放大鏡一樣。使用‘透鏡’時不要把眼睛當成眼睛,當成一條概念上的通道,讓它連接到、照到另一個地方去?!?p> “我……現(xiàn)在就要我試著用‘透鏡’嗎?”魏行云看看放大鏡,憋紅了臉。
加入“組織”有幾天了,也了解一些關于“透鏡”的基礎知識。但是“組織”不許未經(jīng)訓練的透鏡持有者私自使用透鏡,魏行云也因此沒有過使用透鏡的經(jīng)驗?,F(xiàn)在在前輩和監(jiān)視者的注視下頭一回搞這種“意念發(fā)功”,實在叫人害臊到極點。
項尋歌想了想,指指她自己的雙眼。微笑著說道:“我是和你站在一邊的?!?p> “……嗯?!?p> 魏行云奇跡般的放下心來。
……
……
皇甫長空的租房。
魏行云半憑記憶半憑組織的記錄,時隔一年再次來到了皇甫長空租房的樓下。
之前電話里齊鳴飛對此事表現(xiàn)得毫不在意,但魏行云還是不放心,把“皇甫長空疑似復活”的事上報了“組織”?!敖M織”沒有回應。不知是沒有處理還是慣例就不會回應。
暫時只能靠自己了。
不遠處有身體強健的老人走過。隨后又有個老太太在路旁駐足,好奇地反復打量魏行云。
皇甫長空居住的小區(qū)偏老式,位置也比較偏僻,居民多為老人。大概因為他以小說為生,無須受具體生活環(huán)境的桎梏。
邁步走上樓,樓道仍是一年前那副樣子。
六樓。魏行云心中默念。走到四樓時,迎面一名穿著運動衫的男人自上方的樓梯走下來。純黃色的上衣與灰色樓梯間的風格差異極大。男人掃了眼魏行云,面無表情地經(jīng)過他身旁。
魏行云回頭瞄眼那個男人,繼續(xù)往上。
離開樓梯間,踏上六樓的樓道,樓道比印象里干凈。
皇甫長空的門口多了張半新不舊的地墊。
“出入平安”的字樣。
魏行云摸摸外套口袋,口袋里塞著一支強光手電,是出門前特意帶上的防身道具。天文臺事件之后他就在家里準備了這種東西。不過如果皇甫長空真的復活了,區(qū)區(qū)一把強光手電恐怕什么用場都派不上。
他屏住呼吸,伸手按下門鈴。門鈴未響。
再按一次,仍沒有聲音,可能是門鈴沒電了。
“出入平安”。
垂下手,用力深呼吸,然后拳頭“砰砰”重重敲在門上。
“皇甫長空!602的皇甫長空在家嗎!皇甫長空!”
沒有反應。
本來可以用“透鏡”查看屋內(nèi)的情況,但在去年任務最后那會,皇甫長空也意識到了他自己正在被觀測,于是運用他的超能力妨礙了魏行云的觀測行為。例如魏行云一旦使用“透鏡”,身體就會喪失平衡摔倒、旁邊會有陶瓷杯忽然摔碎、坐著的椅子會直接散架等等,觀測行為也就會被迫終止。這種影響直到現(xiàn)在都還在,魏行云只要觀測皇甫長空就會發(fā)生意外。
魏行云錘門錘得越來越用力。
“喂!皇甫長空!在家嗎!”
“——別敲啦,那屋里的小年輕一早就要去上班,現(xiàn)在家里沒人啦!”旁邊一戶的房門打開,頭發(fā)稀疏的中年男人探頭出來,皺著眉毛叫停魏行云。
“誒,上班?”魏行云停下。
“哎呦你怎么什么都不清楚啊?!敝心昴腥吮г?,“剛才的人也是,那屋里的小年輕都不叫皇甫長空,皇甫長空一年前就不住這啦!”
“剛才的人……啊,你說皇甫長空一年前就不住了,那他是什么時候搬走的呢?”魏行云問。
中年男人瞇著眼撓撓脖子,說:“去年春天吧……啥都沒說就走了,東西還是他朋友幫他搬的哦。”
——“朋友”應該指的是“組織”的執(zhí)行者。他們在事件結束后處理了皇甫長空的遺物。
“……謝謝。那我去別的地方找找他?!蔽盒性泣c頭。
不排除這是皇甫長空用能力設下的陷阱。但要是糾結這個就沒完沒了了?,F(xiàn)在自己能依靠的只有一把強光手電,沒法像去年那樣跟皇甫長空硬碰硬。
而且那個“剛才的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