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13歲生日那天,大少奶奶在香桂居給她擺了一桌宴,雖只有大少奶奶帶著她和彩云三人,甘棠還是感激的給大少奶奶磕了頭。桌上擺滿壽面,糕點,涼碟熱菜,甘棠含著眼淚咽著菜,她以為她爹死后,再無人記得她生日。
徐媚娘抽出帕子替她擦了眼淚,“傻孩子,哭什么,今兒該高興,若我是個有福氣的,女兒也與你一般大了……”說完,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彩云見她喝的急,忙按住她倒酒的手“小姐,還是吃口菜在喝吧,小心身子?!毙烀哪锼﹂_彩云的手,繼續(xù)倒酒“我要這身子好干嘛,我巴不得早點死了,省得在這世上受罪……”甘棠握住她捏著酒杯的手“大少奶奶,彩云姐說的對,咱們吃些菜再喝……”徐媚娘看著甘棠,忽然站起來,拉著甘棠一起進屋,甘棠不知她要做什么,亦步亦趨跟在她后面。
進了屋,甘棠被徐媚娘一把按在妝臺前“大少奶奶,這是做什么呀?”“噓,別說話……”徐媚娘解開甘棠的辮子,少女的秀發(fā)烏黑順滑,發(fā)量飽滿,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徐媚娘邊梳邊感嘆甘棠頭發(fā)長得好,替她挽了個雙平髻,在妝盒里左右翻撿,選出一支紅玉質(zhì)地纏枝石榴花簪替她簪上,甘棠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皮膚細白,唇色紅艷,瞳仁黑的發(fā)亮,好似撒了碎星光,看的人心生向往。徐媚娘捧著甘棠的臉道“你師父真會選徒弟,甘棠,你可真漂亮……走,出去叫彩云也瞧瞧。”
彩云看著扭扭捏捏跟在小姐后面的甘棠,拉住她手轉(zhuǎn)著圈打量“天爺啊,這也太好看了吧,甘棠是個大美人啊……小姐真會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小姐呢!”徐媚娘興致過了,懶得理她們,端起酒杯喝酒“別看了,菜都涼了,回頭想好看,小姐我天天替你打扮!”
錢有德來找甘棠時,在香桂居敲了半天院門沒人應(yīng),推開門進來,院子里三個女人喝的臉色通紅,趴在桌上睡著了。錢有德頭疼,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一邊一個,架著甘棠和彩云,將她倆扶回屋。扶徐媚娘時,錢有德輕輕將胳膊穿過她兩膝,橫抱而起,待走上臺階,準備進屋時,錢有德的嘴被人吻住,低頭一看,已經(jīng)醒的了徐媚娘雙手摟著他脖頸,正狠命的親著他。
雙手漸漸支撐不住,將徐媚娘放在地上,伸手就要推開她,被徐媚娘一下跳到他身上,雙腿盤在他腰間,怎么扯都扯不下來,“去東廂房,不去我就喊,把你徒弟喊醒,看看咱倆這樣子,看你怎么做人師傅!”徐媚娘咬著他耳朵就是不下來,錢有德吃痛,“疼,別咬,你先下來,快下來……”“不,我一下來,你就跑了,去東廂房……”錢有德無奈,只得抱著她去了東廂房。
進了房間,錢有德倚在門口不進去,“這下你能下來了吧。”“抱我去炕上?!卞X有德不動,跟她耗著,徐媚娘的腿盤的有些酸,自己堅持不久,他走不動,突然大喊一聲“來……”還沒等她說完,錢有德一把捂著她的嘴道“你想干什么?。 薄氨胰タ簧?,我就告訴你。”錢有德只好將她抱到炕邊,待要將她放下,被徐媚娘一把扣住脖子反身壓在炕上,看著身下瞪大眼睛的錢有德,徐媚娘笑了“不是問我想干什么,老娘今夜要辦了你?!眲邮直憬馑鼛?,這廂房里春意盎然,主屋榻上睡得正香的甘棠和彩云絲毫不知東廂房正在發(fā)生的事。
甘棠發(fā)誓再也不喝酒了,頭疼了整整三日。月末,也不見師傅來盤賬,甘棠等了兩日,等到他師傅帶來的口訊,叫她自己看著辦,甘棠頭更疼了。
初五那日,錢有德終于回府,在大老爺院中一待就是一天,晚上叫來甘棠,叫她收拾收拾,初八他們進京。“進京,師傅,是去京里趙府嗎?”甘棠激動的問她師傅,“嗯”“那是不是能見到小少爺了?”錢有德放下手中賬本,望著自己一臉期待的徒弟,表情嚴肅“阿棠,我們是奴才,還記得師傅的話嗎,但能守本分,終身無煩惱,我們要守住自己的本分?!?p> 甘棠眼里的星光漸漸暗淡,“徒兒怎敢對小公子有非分之想,不過是能見兒時伙伴,有點開心罷了。”
“你知道就好?!狈畔沦~本,錢有德讓她回去早點休息,提醒她去京里路途遙遠,他們可能要在京里住上幾天。
徐媚娘知道甘棠要進京的消息比她還興奮,拉著彩云一道給她收拾?!澳氵@次上京啊,光路上就要三個月。到了京城,應(yīng)該快過年了吧,京里的冬天比咱們這冷多了!”說話間,手里也沒閑著“彩云,把我那件狐貍毛內(nèi)里的皮裘也改了,給甘棠帶上!”
正在改衣裳的彩云立馬停住手里的活,“可使不得,那可是老爺親自獵的狐貍。”“哼,我還是他親生的呢,不也把我丟在這,不聞不問好多年,叫你改就改……”又扔給彩云一件天水碧夾襖“這件也改了……”
甘棠看著彩云身邊堆成小山的衣服,有些感動,府里對自己最好的,除了師傅,就是大少奶奶。見徐媚娘還在翻找,彩云看不下去,“小姐,別找了,京里規(guī)矩大,好些衣服她穿不了?!毙烀哪镆慌哪X袋“是啊,京里不比咱們,阿棠,你記得穿的時候,狐裘外面要罩府里發(fā)的衣裳,咱們只要實惠就好,知道嗎?”甘棠點頭。
出發(fā)前一晚,甘棠去了山麓苑,自趙硯蘇走后,她第一次回來。拿起他睡過的枕頭抱在懷里,甘棠將臉埋進去,鼻尖仿佛還能嗅到枕上殘留著的他的香氣,聽說他現(xiàn)在讀書極好,還考進書院,不知這次進京,能否見到他呢?
初八那日,甘棠吃力的帶著大少奶奶給她準備的兩大包行李,準備上車,一旁的輝兒嘲笑她這是要搬家呢,被甘棠白了一眼,摸著鼻子幫著甘棠把行李放進馬車。她師傅上車后,也嫌棄她行李太多,甘棠獻寶似的打開布包給他看“不是我一個人的呢,還有師傅的,這是給師傅的灰鼠皮背心,毛靴子,還有狐貍毛瓜皮帽,這狐貍毛還是大少奶奶自己衣服改的,給我做的是背心,給你改的是皮帽,還有點心……”
錢有德閉目養(yǎng)神,隨著甘棠在那說個不停,自己心中翻江倒海,那夜后,他一直躲著她,想必她心里一定很難受吧,哎……
他們的車隊一路北上,甘棠穿的衣服也從單衣?lián)Q成夾衣,再到棉襖。每到一處大鎮(zhèn),師傅都帶著她下車去鎮(zhèn)上趙府的鋪子轉(zhuǎn)轉(zhuǎn),領(lǐng)著她見掌柜們,教導(dǎo)她些生意之道。比如,甘棠覺得賣香料的掌柜不應(yīng)該是男掌柜,錢有德會跟她說“男人對女人的贊美會比女人對女人的贊美更讓女人認可和開心,所以男掌柜賣香料比女掌柜賣的好?!?p> 甘棠又覺得客棧的掌柜不老實,明明有很多客房沒住人,客人來問時,總說是最后一間,還盡推價格貴的,錢有德摸著下巴“無商不奸,這可是書上說的,商人太老實,還賺什么錢……”
師徒倆一個認真教,一個虛心學,到了京里,甘棠已把趙府產(chǎn)業(yè)了解個七七八八。
入了京,馬車沒有第一時間去趙府,而是繞到一處宅子的后院,宅子前院賣的是南北貨,什么都有。甘棠見師傅指揮人將馬車上的貨物卸下往院里搬,自己無事可做,便在鋪子里閑逛。
擺在柜臺上一些未拆封的貨物都印有蠟印,甘棠看著蠟印形狀有些眼熟,從荷包里摸出一塊印章來,與這印子一對比……
后院里,卸好的貨物被整齊的碼做一堆,錢有德拿著簿子正在對貨,一轉(zhuǎn)身,見甘棠立在他身后,卷著簿子敲她的頭“嚇我一跳,閑的慌過來幫忙!”還未待他繼續(xù)接著對,下一秒甘棠的話差點把他心肝嚇出來,“師傅,這是你的鋪子吧?”錢有德一把捂住甘棠的嘴,“你小聲點,別讓人聽見?!北晃嬷斓母侍氖箘艃狐c點頭,錢有德放開她,沖她一挑眉“可以啊,有長進,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你要替你師父保密,師傅能不能替你娶到師娘,就看這鋪子生意紅火不紅火嘍?!备侍男睦镄÷晢?,他想娶的師娘是大少奶奶嗎?
對完貨,錢有德命人去打熱水。兩人這一路趕來,風塵仆仆,頭發(fā)、衣著都有些亂,簡單梳洗下,換了身體面衣裳,這才坐上馬車,往京里趙府駛?cè)ァ?p> 去趙府的路上,錢有德叮囑甘棠,進府后切記要跟在他身邊,一步不要離開,別人問一句她答一句便可,多余的話半句不要講。甘棠慎重的點點頭,錢有德欲要再說,馬車不走了,車隊已到趙府門口。
待二人下了車,早早侯在門廊下的林管家迎過來。甘棠見到他,盈盈朝他一拜,與他行了半禮。林管家受了,側(cè)身向錢有德拱手道“二位路途辛苦,老爺命我在此等候,馬車交給下人照料便可,請二位隨我去見老爺?!碑敿搭I(lǐng)著他們從側(cè)門進去,直奔趙二老爺書房。甘棠低著頭緊緊跟著師傅,一步不敢錯開。
一盞茶后,三人行至二老爺院中,這一路走的急,甘棠的腿有些發(fā)酸,垂在身側(cè)的手悄悄握拳,捶了下腿,被他師傅瞧見,狠狠瞪她一眼。見師傅瞪她,甘棠立馬站的筆直,一動不動,等候二老爺傳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