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將他遣走?公子想對玉兒姐姐做什么呢?
“哦......”武兒疑惑著,還是乖乖把那碗溫熱湯藥放在床頭邊的矮幾上。站起身不忘再三回頭,滿是迷惑地踏出書房。
這些天,請來的京城名醫(yī)們皆對玉兒姐姐的風寒惡癥均無從下手。變相地暗示他給玉兒姐姐置辦身后事,等同已經(jīng)判了她死刑。
公子又如何這般篤定能夠救活玉兒姐姐?
難不成公子是要......
武兒手一顫托盤險些端不穩(wěn)地摔下。突然記得,八年前自己與碧璇是如何在公子的“幫助”之下瞬間傷重痊愈,轉(zhuǎn)危為安。
今生今世都難以忘卻,在那身后滿月的銀白月光下。那只俊美妖獸在逼退那些官兵時,雙瞳縈繞出一股嗜血驚心的赤紅......
背脊恐慌的冷汗流淌而下,武兒連忙招呼著幾個還準備煎藥的婢女們紛紛退出墨園。自己則往旋香樓后院,拔腿就朝碧璇的東苑廂房跑去——
現(xiàn)下耳邊只聽得到繁花被夜風吹拂的“沙沙”風動聲響,甚是好聽極了。
白紗窗簾依舊輕盈地帶著櫻花落在房中,這三天里,武兒安排三兩個奴婢們照舊負責起打掃庭院內(nèi)堆積的落花。卻依舊抵不過每日風中重復席卷不斷的粉櫻。
看來,打掃墨園確實是一件苦差事。如今院內(nèi)似乎很久都沒聽到她和青禹互懟吵鬧的聲音了,原本他還很不耐煩他們兩個......
默然地坐到她身側(cè),傾身倚靠在窗邊。任由隔著飄逸的純白窗紗垂目俯視簾后的容顏。
她雙目緊閉。依然冷汗淋漓,氣若浮絲。整個人變形成如同一具魂不附體的木偶娃娃凋零在床。
她的臉色比落于枕旁的幾朵淡粉色櫻花還要憔悴蒼白。矮幾上那碗溫熱的湯藥仍徐徐飄散著濃郁的藥味。
三天前,他吩咐武兒定要遍尋京中醫(yī)者為她看診。自己則潛入霧月山,想要喚出師父白鶴童。以便尋得醫(yī)治這丫頭的藥方或丹藥......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施展狐族的召喚法術(shù)。因而尋找白鶴童則無從下手。
頓覺自己從來都不是狐族承認的族人,自然白鶴童也不會被召喚出現(xiàn)。繼而心中不禁苦笑,某種久違的被孤立的絕望感又重新在心底升起。
他篤定蓮香寺的靜語不會失約卻而今久無音信,京城各道衙門也并無傳出附近尋人張榜。一切像是不動聲色般地安靜如初,確鑿靜語已被謀害的設(shè)想斷然成真。興許定是鬼族掌握九尾靈珠的某些重要線索,才將靜語除卻滅口,斷絕狐族后患。
如此一來,他想要獲取的靈珠信息僅僅只剩眼前的她。可偏偏她卻毫無預警地在他面前倒下,就此命懸一線,渺無生機。
她無病無毒,究竟突染惡疾是何緣由?
這個丫頭,尚且還失憶。若非當真如此輕易地死去,他又該如何得知她的身世?這三天,竟是她煩得他心神不寧,思緒煩亂的罪魁禍首。
曾想著,不如干脆狠心讓她死了也罷,反正靈珠的下落也漸而浮出水面。即便缺了她身上這條線索,相信再細細往下追究蕭正云和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來頭,應(yīng)該也不難糾察得出真相。
詭異的是現(xiàn)實與自己的內(nèi)心想法根本背道而馳。事實是他無法放任她就此性命堪憂,隨風凋零。
否則,他也不會命武兒仍不間斷地請遍名醫(yī)。自己則在霧月山中漫無目的地找尋師父白鶴童的蹤跡。
他向來不會如此毫無把握地慌亂無助。
往日里她的一顰一笑,嬉笑怒罵的各種表情。三天內(nèi)像是走馬燈一樣輪番掠過他的腦海。缺少了她在耳邊喧鬧的三天里,他的心又像再度恢復以往的寂寥匱乏,空洞得自己都覺得陌生。
忍不住伸出指尖再度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間的汗珠,接著觸碰到的已經(jīng)不是溫潤的肌膚。而是猶如尸體般僵硬的冰冷觸感。
這是一個將死之人的觸感。
鳳目掃過她埋在枕下,那把藍玉寶石鑲嵌的精致匕首。記得在蓮香寺門外,他給予她這把匕首作為防身之物。當時她雖像只受了驚嚇的兔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卻依然義無反顧地信任并緊緊跟隨他身后。擺出想要與他攜手抗敵的模樣。她看似羸弱,但骨子里那股堅韌與無畏確令他對她難得刮目相看。
比起那些遇到賊人便失聲驚叫的豪門閨秀,她更多的是勇敢與不屈。這與他們在霧月山暗夜中初見時,她將他誤認為女子急欲舍命保護一樣的義無反顧。
還有......蓮香寺中,櫻花樹下的并肩賞夜。她從不因自己失去記憶與被暗殺的遭遇怨天悲憫。反倒既來之則安之的樂觀心態(tài),眼神里從未頹敗和晦澀,反倒一如夜空中劃過的流星般璀璨無比。
在她面前總是令他一次次看清楚來自自己內(nèi)心的慌張與怯懦。
那時候的他竟自嘆不如她心胸那般開拓,還一度狠心拒絕她之后的友情示好。導致他長久以來用冷漠堆砌的退避,實際在她面前一如懦夫般被擊潰看透!
僅就數(shù)日相處罷了,他卻能將她如此深刻銘記于心了?甚至此刻面對她即將死亡,不惜動搖自己。想要用自身唯一的可用之法,就為救活她性命?白鶴童曾說過,狐族之血不能輕易拯救凡人。強行逆轉(zhuǎn)更改本該屬于一個人的命數(shù)輪盤。
之前他已經(jīng)更改了碧璇和武兒的命數(shù),如今還要再度打破師父的告誡嗎?
無論在意的是九尾靈珠的線索,還是私心為了她......
卻只曉得,他不想她死。唯今......只有他的血能夠救她性命!
于她額間的手悄然退下,轉(zhuǎn)而在握起枕邊的匕首拔開刀銷。他挨近她身側(cè),緩緩攤開自己左手掌心,毫不猶豫地將那鋒利的刀尖緩慢用力地......于手心中央劃下一刀。
鮮血即刻隨著掌心那道血口徐徐淌下。他對準床邊擱置的那碗湯藥中滴入自己的血。
那碗原本淡褐色的湯藥,被他的鮮血混淆而成深棕。接著,一股異樣清甜的蜜糖香氣開始彌漫充斥室內(nèi)。
藍汐玥璃
那時候的他竟自嘆不如她心胸開拓,還狠心拒絕她之后的示好。導致他長久以來用冷漠堆砌的退避,實際在她面前一如怯懦般被紛紛擊潰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