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續(xù)命之血（3）

　　他的眼前升起一層白霧，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氣息正在逐漸紊亂，原本褐色雙瞳燃起攝人的血紅。那微微顫抖的指尖赫然不受控地蛻變?yōu)橐粚饫F爪......

　　不期然望向窗外，深深凝望那夜空中懸掛著即將飽滿的月。無疑不在刺激助長著，體內(nèi)那一半妖族之血翻滾洶涌而起。眼前的白霧朦朧下，竟隱約看到她全身好似揮發(fā)出一層銀白色的微弱光芒。這些微光直接催動著妖魔的另一面，呼之欲出般地沸騰踴躍。

　　只要是九尾狐存在之時，在其四周都會縈繞著一層迷蒙白霧。這些妖霧屬于魔界之人，他清楚明白?？伤砩纤l(fā)的白光又是何故？

　　就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她身上散去。是魂魄？還是......

　　心跳不禁加快，他一度慌張。迅速拋開心中繁雜的疑慮，閉上眼調(diào)整混沌的氣息，強行抑制想要朝她心口伸去的利爪——

　　果然！那深藏在自己血液里的那頭困獸妖魔，毫無疑問地想要傷害她！

　　眼疾手快地，他看了看四周，之后鎖定扯下她頭上用以束發(fā)的白色發(fā)帶。緊緊地一圈圈纏繞住自己掌心傷口。

　　氣息變得厚重不堪，低頭再度看著自己微微顫抖地雙手。那雙“手”指尖明顯突出，尖長又鋒利。無須前往鏡前核對，他已知曉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定是一副人不人，妖不妖的丑陋嘴臉。

　　八年來他自認(rèn)已經(jīng)能夠很好地掌控自身的魔性了。之前在竹苑外被凌珺激怒之后才忍不住現(xiàn)出這般形態(tài)，何以方才僅僅只看到這丫頭身上的散發(fā)的奇怪光芒后亦會如此？

　　她身上那微弱的白色光芒，似乎與那只翠玉瓶子里的九尾狐絨所散發(fā)的弱光極其雷同......是否表示光束與九尾靈珠有關(guān)？

　　他其實對九尾靈珠的了解知之甚少，而師父白鶴童也因異族關(guān)系并未對他透露過多靈珠的內(nèi)情。白鶴童的使命，完全只不過是為了防止他有一天失去理性為禍三界吧？

　　血止住后他努力心平氣定，使得先前躁動的魔性更加快冷卻抑制。

　　房內(nèi)充斥一股濃郁蜜糖般的香甜氣味，蓋過了湯藥所散發(fā)的苦楚。一對赤紅眼瞳終于再能轉(zhuǎn)視她。

　　他回看自己復(fù)原為常人的雙手后逐對她伸出完好的右手，在半空中顯得遲疑了一會兒。半晌，試探般地先是碰觸一下她帶著冰冷淚痕的臉頰。之后他閉了閉眼仰頭再度深吸一口氣，原本詭異的一雙血瞳最終恢復(fù)正常之態(tài)。

　　所幸......她尚處昏迷，未曾親眼看到他這副極其狼狽的丑態(tài)。

　　自身未再變異，他放心地伸臂扶起她滾燙無力的身體倚靠于自己肩膀。左臂撐住她的身子，右手端起那碗融入血液的湯藥輕輕灌入她嘴里。

　　可湯藥未入口半分，又再度從她唇邊回滲溢出。重復(fù)沾濕她原先就沾有藥汁污漬的衣襟。

　　她確如武兒所述已經(jīng)滴水不進(jìn)，藥石無醫(yī)。

　　忍不住難得急躁地低聲對她喝令：“不想死就給我喝了它！”

　　敢情她是真心想死不成？

　　披帛的黑發(fā)垂散在她無力的雙肩，襯得她一張干凈清麗的臉頰更加蒼白無色。臉頰上卻依舊不斷淌落的淚順勢滴濕了他的衣袖。她顫抖的手無意識地勾扯他端著藥的那半衣袖?？谥袇s微啟著道：“月下......冷......如墨......眸若......琥珀......緋......”

　　她念的細(xì)碎又輕聲，不仔細(xì)聽根本聽不到她究竟說的是什么。但他卻聽得一清二楚。

　　這詩句......是形容她口中的“莫公子”？哼！這丫頭當(dāng)下小命都快沒了，仍舊心心念念不忘惦記“情郎”？倒也不睜開眼看個清楚，現(xiàn)下救她性命的是何人？

　　他有種要把這個姓莫的男人提著領(lǐng)子揪出來的沖動。

　　心里掠過酸澀與煩躁。他死死盯著她干燥灰白的唇型還在執(zhí)迷念叨重復(fù)那些莫名其妙的詩句。隨時如同即將飄走的一縷魂魄。

　　“噗！”忽然她難受地蹙起柳眉。喉中低沉地嗚咽一聲，毫無預(yù)警地，口中即刻嘔吐出一口黑血。

　　黑色的血......觸目驚心地染黑了他的手與湯藥。原先充斥屋內(nèi)的香甜的氣味隨之消散。

　　“你......”看著指間渾濁粘稠的黑血，與湯藥中混入的黑色血水。他腦子頓時空洞和麻木。

　　現(xiàn)下，那混入詭異黑血的湯藥已然完全失去效用......

　　情況刻不容緩。再晚半刻，即使是他的血也救不活她了！

　　他索性撇下湯藥，只得又再次扯開左手包扎好的發(fā)帶，拎起匕首再度狠狠于掌心舊傷上再次劃下一刀。

　　這一刀......更深更狠，頓時血如泉涌。

　　顧不上掌心再度被撕裂的痛楚，他一邊再度抑制心緒。一邊用完好的右手捏穩(wěn)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將掌心血痕中溢出的血液一滴滴灌入她口中——

　　這一次，體內(nèi)妖獸的魔性卻沒有蠢蠢欲動。而在她身上也沒有再散發(fā)詭譎的白色光芒。

　　顧不上猜忌許多。他一直將手心中的血灌入她口中。漸漸地，直到感受她滾燙的身體逐漸褪去高熱。

　　是奏效了么？

　　他快速收回左手重新包扎，查看她原本死灰的臉色迅速恢復(fù)成健康的紅潤。擰緊的眉終究舒緩開來，忍不住湊近她將臉頰抵在她的額上。

　　清晰感受到，先前滾燙的高燒也如奇跡般地完全褪去，他便滿意地?fù)P起唇角。

　　小心翼翼地，像是如獲至寶般地將她輕輕納入自己懷中。

　　閉上眼，他依然抵在她額間。淡淡地，舒緩地松了一口氣......

　　昏迷中，她原本已經(jīng)冰冷僵硬的心臟猶如被一道清香的蜜糖從喉嚨里一直灌入。溫?zé)崃魈手敝了兰诺奈迮K六腑，鼻息間聞到那股甜膩舒緩的香氣。使得她終于擺脫遠(yuǎn)離了一直糾纏自己的錐心夢魘，原先痛徹心扉被禁錮的靈魂得到釋放。

　　漸漸地，她眼皮微啟。眼簾看到些許微弱的昏黃光線。借著屋內(nèi)燭火，赫然清楚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熟悉臉孔。

　　待看清那道輪廓，發(fā)現(xiàn)竟是凌羽墨。

　　他的臉正抵在她額上，她一抬眼就能近距離凝望他漂亮的側(cè)顏。他雙目閉合，一對睫毛如扇般長而濃密。白皙細(xì)膩的皮膚在舞動的燭光下，皆清晰可見于她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