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錢作怪

　　　　“哥！咱家就剩你我了……”

　　“放心，哥養(yǎng)著你~”

　　“不，我不要，我要手。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十惡不赦！我罪該萬死！我不能沒有手，我不能當廢人！六哥！親六哥！”百戶聲嘶力竭，叫的人心都碎了

　　“唉~哥也沒辦法，哥也救不了你”

　　“救、救我，嬸子，張嬸子！救我，求您啦！我當牛做馬！我雙倍還錢，我是一時財迷心竅，我對不起石頭兄弟，我給您當兒子養(yǎng)老送終，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吧！娘啊，救我啊~”百戶一邊說，一邊磕頭，松軟的黃土地上已經被血染紅，他額頭上是土，眼皮上是土，滿臉都是土，淚水混著汗液，汗液夾雜著口水鼻涕，如喪家之犬

　　“千戶大人，您就放他一馬吧，咱不追究了，錢俺不要了，別砍了”

　　張嬸子心軟，就算換了別人，其實也會心軟。雖說這百戶平時有些跋扈和不著調，但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好端端的砍了手，實在不敢看，也不敢聽，更不忍心

　　“嬸子，娘啊！謝謝您啊！我給您磕頭了！我我、磕頭啦！嗚……哇……磕呀”百戶連磕頭帶作揖，能用上的禮數(shù)全都用了一遍

　　“唉~我身為大名官員，不能因私廢律，行刑吧~”說完，千戶背過身子，實在不忍心看

　　百戶如同晴天霹靂，整個人都僵住了。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的親哥哥竟如此無情。好！不如拼個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過！

　　騰~

　　百戶如同土豹子一般，帶著滿身的塵土陡然站起，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機，對張嬸子發(fā)動了攻擊。一條手臂死死勒住張嬸子的脖頸

　　“都退后！”

　　“住手！你安敢如此！”

　　“哥！你不念兄弟情分，我也不管什么了！我說了會還錢，我也知道錯了，為什么還要砍我的手！為什么！”

　　張嬸子喘不上氣，臉憋得漲紅，雙手想搬開咽喉上的手臂，卻毫無用處

　　“有話好說，你不能一錯再錯”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為什么還要砍我的手！啊！”百戶失控大喊，喑啞、無聲，卻猙獰的可怕

　　張嬸子雙腳不停蹬著土地，臉色發(fā)紫，仿佛眨個眼的功夫就會魂升天外

　　“因為你不是人！是畜生！”

　　“誰……”

　　“嘎巴~哃！”

　　罵他的是大山。從家里出來后，他急急忙忙趕過來，剛好看到這一幕，從背后出手。一只手捏著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包住他的腦袋，雙手用力，百戶肩膀碎裂，張嬸子得救，滑倒在地，百戶被硬生生抓起拋飛，凌空一腳，摔進干草堆里

　　“娘，你咋樣”

　　“沒事兒，嚇壞我了”

　　“祖宗的臉面被你饒的半分不剩！”千戶痛心疾首，對著草堆里的弟弟咬牙切齒

　　“咳~咕~”百戶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不知道自己疼不疼，只感覺身體好像漏了洞，存不住氣

　　“來人，砍了他的頭”千戶吩咐道

　　“慢~”張嬸子艱難的出聲

　　“大娘，千刀萬剮也隨你”千戶臉紅，覺得沒臉見人

　　“都是大明的好孩子，自己人不打自己人，看在我的老臉上，看在我三個兒子的面子上，算了吧”

　　“請千戶大人法外開恩”滿營的的軍士集體情愿

　　“千戶大人，俺老太婆知道你是個好官，可是海上不太平，留著他殺倭子，總好過死在這”

　　“大娘好心胸，我不如也。來人！把參與賭博的人都揪出來，編入長生軍，不死不回頭！”

　　“千戶！千戶開恩！”

　　“要么砍手，要么死中求生，殺倭一千可免死”

　　“我等……愿往……”

　　千戶走了，留下了五十兩銀子，留下自己的親兵照顧受傷的弟弟，帶走了那天聚賭的幾人，自此以后，他們再未回轉

　　轉眼又是一個月，正是春種的好時候

　　“當家的，你在營中忙不開，回來又要下地干活，都黑瘦了”

　　“男人哪有不黑瘦的，又不是城里的衙內”

　　“不行，以后我多做些”

　　“不行，虎子生下來你就一直虧著元氣，我是半點都不想你做，多做些？那要俺干啥的”

　　“現(xiàn)在是不一樣了，娘、妮子、虎子，一下多了三張嘴，娘還要交徭役。新來的千戶又借著由頭克扣月糧，日子咋難成這了”

　　“你別苦，我有主意，前些天已經跟上頭說了，過了明天，俺就不守備了”

　　“不守備？又要去哪？”

　　“哪也不去，輪換下來，在家屯田”

　　軍士在營，分成守備和屯田二部分，比例不定，按時輪流，屯田固定上交糧食，以供給守備軍及官吏，其目標在養(yǎng)兵而不耗國家財力

　　“那感情好??！”

　　“嘿嘿，我多要了些地，今年絕對是好年辰，收了糧食，明年一年都不用愁，就算再輪換到守備，咱心里也不慌了”

　　“是啊，過了今年就好了”

　　小兩口坐在炕上盤算著明年的好日子，卻不知道，一場席卷整個大明沿海防務的百年陰謀，正在悄然逼近。他們的未來，他們孩子的未來，都受到了不可磨滅的影響。更使大明的有識之士，譜寫了一頁頁永恒的歷史篇章

　　“嘩~嘩~”

　　在蒼茫的大海上，海浪未曾有過平息，遠自彈丸島國的通商大船載滿了馬匹、武器和白花花的銀子，更有密密麻麻的豺狼，養(yǎng)不熟的豺狼

　　早在太祖時期，剛剛推翻前朝的大明，急需休養(yǎng)生息，便有了一批‘不征國’，倭子國就是其中之一。成祖時期，以朝貢體系為框架的勘合貿易，在海上順利展開，大明的經濟迎來快速發(fā)展，史稱：永樂盛世

　　所謂‘勘合’，就是貿易憑證，合法手續(xù)，在勘合期內，任何組織和個人，只要手持勘合，便可以和大明進行貿易。在本著宣揚權威，壓抑民間貿易的原則下，大明官方一直對倭子國使團施以優(yōu)惠政策。因為每次貿易，大明都是賠本賺吆喝，倭子國獲利巨豐，以至于幕府將軍、寺廟，甚至個人，都對此趨之若鶩

　　直至世宗即位，一次事件的發(fā)生，讓大明怒不可遏，海禁政策也達到了頂峰

　　“宗設，我們拿著搶來的憑證，能行嗎？”

　　“大明只認證，不認人，他們敢不買賣，我就搶！”

　　“宗設桑，我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打架的”

　　“小犬君，我?guī)Я巳偃藖恚涝撛趺醋觥?p>　　這是大內氏的商船，說話的兩人是大內氏本次貿易的使節(jié)，宗設隆著和小犬多平。大內氏從細川氏手中搶來了新的勘合，以此去完成與大明的第一次貿易。大內氏控制著倭國島的西南部，是最臭名遠揚的海盜，也是細川氏的鄰居

　　細川氏掌握著博多港口，多年的貿易實力不俗，他們當然不會白白吃虧。在大內氏三條商船的身后，遠遠的跟著一條細川氏的船

　　“宋素卿，大內家的人太無禮了，你有沒有辦法殺殺他們的威風？”

　　“哈哈哈哈，主人放心，大內家的那些流氓，根本不懂商，更不懂明的官，我會讓他們受盡侮辱”

　　“太好了，哈哈哈，有你在，我真是太放心了”

　　“主人過獎了”

　　“哈哈哈哈哈……”

　　前三后一，四條來自倭子國的船，經過大半月的海上顛簸，大內家的船，終于到了寧波

　　“這里就是大明了，啊~真是很漂亮啊”

　　“嘿嘿，接下來的日子就好好享受吧，聽說城里有最好的大明藝伎”

　　“說的我心潮澎湃，不過還是先把正事兒辦了”

　　兩人從船上下來，只見眼前有一排大名官兵，領頭的應該是官員，不等他們說話，那個官，先開了口

　　“呦，新來的日本使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