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丁若羽也回到黑曜殿的時候,上邊傳來北煜答應(yīng)結(jié)盟的消息,還有一個消息,在燕禮遇刺當(dāng)夜,姜國質(zhì)子姜成樺也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同丁若羽一道回來的還有無眠。她原本面色略有些蒼白,此時那蒼白中泛出了幾分艷麗來。而丁若羽自己,則越長越失了味道。
她依舊是個素雅的小姑娘,卻變得極容易讓人忽略,平凡得混進人堆中便找不見了。值得欣慰的是,郁飛瓊終于不再對她不理不睬。也只有在他眼里,她才是與眾不同的。
沒過幾月,巫教派來個叫血燕的琴娘,命他們原地坐下聽琴。琴娘差不多有三四十歲,保養(yǎng)得極好,臉上找不出一絲皺紋。她并沒有講究什么規(guī)矩,將琴放在香案上便撥動了第一根弦。
開始時平平淡淡的調(diào)子,聽得人昏昏欲睡。
丁若羽正襟危坐,明眸盯著那琴娘的手指,見她越彈越慢。耳邊,忽然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她側(cè)臉望去,殿里太悶,已有人熱得解開了外衣。
琴聲在這一刻變了。咿呀呢喃,變得好似戀人間的細語。身邊的少年們也愜意地瞇起了眼睛,面上透出紅暈來。丁若羽望著他們的怪樣,起身重找了處離他們較遠的地方,孤零零坐下來。
琴娘跟著琴音吟唱,樂律愈發(fā)秾艷。她豎起耳朵聽了半晌,也沒聽懂琴娘都唱了些什么詞來。
“這歌好生奇怪,唱得跟喘氣似的?!彼{罕道。
可再抬眼望去,其余人全亂了。
丁若羽站了起來。
伴著那奇異的曲調(diào),有人將自己脫得不著寸縷,有人雖然沒到那種程度,身上布料也所剩無幾。更令她驚怖的是,大殿正中,竟有一對少年男女,眾目睽睽之下肆無忌憚地糾纏在了一起。
“這琴音……”黑曜殿二十名死士中的佼佼者,除了被派出去不在場的無眠,竟只她一人完全清醒著。
丁若羽望向了郁飛瓊,見他面色漲紅,雖也褪了外衣卻仍勉力支撐著。她向他走去,發(fā)現(xiàn)他為了控制自己,將腿刺傷了,血染紅了一大塊衣角。她心里一陣疼,剛蹲在他面前,便被他拼命地拉進了懷內(nèi),死死摟著不肯松開。
郁飛瓊一直在撐,接觸到她后,突然間失控了。
“你醒醒!”丁若羽在他耳邊叫道。
郁飛瓊像是被她喚回了一點點理智,抓住她肩,呆呆望著她眼睛。
可是那清醒也只有一瞬間,隨著樂律一轉(zhuǎn),他瘋狂地吻向她的唇。
丁若羽嚇得匆忙躲開,失手扇了他一耳光。痛意再次叫醒他的神智,丁若羽見縫插針,將雙手抵在他心口,掌心凝出一大片寒氣。心底的燥熱漸漸消失,丁若羽起身,見他眼底恢復(fù)了一片清明,便放下心來,轉(zhuǎn)身快步向陳嵐走去。
陳嵐的情況也很不好。不過,她在發(fā)現(xiàn)自己快要不受控制的時候,便想方設(shè)法地將自己雙手雙腳都綁了起來。
她此刻倒在地上,衣衫齊整,卻目光渙散,口涎流了一地,似個癡傻的姑娘。丁若羽如法炮制,也讓她很快把魂收了回來。
她還待喚醒更多的人時,琴音停了下來。琴娘一拍手,有手下提來幾大桶涼水,澆醒了猶在發(fā)瘋的其余人。
“他料得不錯。你們這批里頭,果然還有個雛兒?!鼻倌镒呓?,袖中飛出條長繩,迅疾地拴住了丁若羽脖子,手一提就將她拽到了面前來。
丁若羽雙手握住繩子,硬生生被她在地上拖了一大截,臉漲得通紅。
琴娘捏住了她的下頜,仔細瞧了瞧她眉眼:“單眼皮,高顴骨,薄嘴唇,臉兒蠟黃……一副沒人要的刻薄短命相!”
她撒了手,繩子繞成三匝,掄足了勁兒在少女身上抽了十來下,抽得丁若羽伏在地上直吸氣。琴娘不耐煩,皺著眉頭又在她腰際補了一腳。
“你們倆,帶這只雛兒去見巫皇?!鼻倌镎Z調(diào)冷傲中帶著絲嫉恨,抱了琴便往殿外走去。
她的手下綁了丁若羽,推搡著也出了訓(xùn)練營。
巫教的人剛走,死士們亦紛紛將自己收拾好,該干嗎就干嗎去了。郁飛瓊望著黑壓壓的殿門,面色陰沉。
陳嵐推了推他,猶猶豫豫道:“你說他們帶巧兒走了,會不會發(fā)生什么事?”
郁飛瓊瞟了她一眼,冷笑起來:“看不出來,你也不是什么處子身……”
陳嵐半掩著嘴笑了笑:“彼此彼此?!?p> “我的事巧兒早就知道了。”他瞪著她沉聲道。
陳嵐勾著嘴角,把玩自己的長發(fā)。她一笑起來眼睛就瞇成了兩彎新月:“我跟你的遭遇其實差不多,都是被人強迫的。只不過,你是巫皇一個人的玩物,而我卻進了青樓。”
郁飛瓊瞪圓了眼睛,猛然出手,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咬牙切齒:“你怎么知道?”
陳嵐脖子上立時多出淤紫的印痕,可她卻依舊在笑,笑得意味深長。
他的身份經(jīng)歷,只告訴了巧兒一人,但巧兒并不是個多嘴的。
陳嵐拍了拍他的手:“你不如先放開,我還有件事想告訴你?!?p> 郁飛瓊狐疑地松開手。
“你可知道巧兒的真實身份?”她揉了揉脖子,又扭了扭頭,發(fā)出喀啦啦的聲響。
郁飛瓊示意她說下去。
“她是大國師的妹妹?!标悕挂蛔忠活D。
“我知道。”郁飛瓊目光森冷。
陳嵐咯咯笑了幾聲,又道:“可他們兄妹間的關(guān)系卻不大正常。”
“你究竟想說什么?”郁飛瓊再次迫近了她,眼里仿佛都藏著刀刃。
“我猜,他們兩個根本沒有血緣關(guān)系。名義上是兄妹,暗地里……”她只說了一半,另一半怕會讓郁飛瓊崩潰。
“你別以為她會跟你一樣骯臟!”他冷冰冰丟下一句話來,轉(zhuǎn)身沖出地下訓(xùn)練場。
大鐵門外,丁若羽被人綁了手足、蒙了眼睛,推上一輛馬車。
郁飛瓊遙遙望見,趁人不備鉆到了車底下。
他還記得,多年以前,離泓帶他進了西炎國后,也是命人綁了他并蒙住他眼睛,然后被一輛馬車送進了巫皇的秘密宮殿。
他不想讓丁若羽重蹈覆轍,他要阻止接下來可能發(fā)生的一切。
車輪轱轆轆作響,郁飛瓊雙手雙足攀在車底邊緣的木條上,地上飛沙走石,不多時就在他衣上留下了星星點點的血痕。
幸而一直無人發(fā)現(xiàn),馬車顛簸著向前。一個時辰后,來到了城郊林內(nèi)一座巨大而隱蔽的建筑前。
一名紅衣的巫教女子上前將丁若羽拖下來,在她脖子上系了個紅圈,圈子上拴著長鏈。她解了丁若羽足上的繩索,牽著鏈子,領(lǐng)她向那燈火通明的行宮內(nèi)走去。
郁飛瓊偷偷摸摸也溜了進去,殺了一名年紀不大的巫教弟子,套上他的紅斗篷,不遠不近跟著那女使。
丁若羽被帶進了一間房內(nèi),房門半掩著,傳出男女交錯的粗喘聲。
女使割斷了她眼前的黑布條。
丁若羽跪在地上,似條無助的小狗,被女使拽著鏈子,一步一步膝行至床榻前。她看見了榻上荒淫的場面,竟毫不為所動。巫皇拍了拍懷中那位妖姬的臉,讓她停下來,隨后將丁若羽瞧了瞧,原本蘊著淡淡笑意的臉上突然間冷若冰霜。
“血燕倒是個瞎了眼的!”他不悅道,手上動了動,他腿間的那名妖姬發(fā)出一聲慘叫,左眼眶內(nèi)鮮血淋漓。
巫皇手一甩,一顆眼珠一彈一彈落在丁若羽膝前。她望著那粒眼珠,又抬頭去看巫皇,面上依舊什么情緒也沒有。
“你這小姑娘好生奇怪?!蔽谆逝缕鹕?,赤足走到她身前,又用足尖觸了觸她胸口,嗤笑起來,“這樣小,也好意思做女人?”
丁若羽一動不動的似個死人。
巫皇便踢在她心口,將她踢得倒下,還噴出一大口血來。
一處橫梁上,郁飛瓊捏緊了拳頭。
“這般冷冷清清的容貌,要沾了血才夠意思。”巫皇滿意地笑道,又指了教徒,“叫離泓過來,讓他也瞧瞧這只同他當(dāng)年像極了的小雛兒?!?p> 他坐在了旁邊的金椅子上,命人帶走那痛昏過去的妖姬,并收拾好床上的血跡。
不久門外起了腳步聲,來人穿過長廊,目不斜視,步履如風(fēng),徑自向巫皇走去。
“兄長大人?!彼偷烷_口,喚了聲。
丁若羽來到此間,在聽到這個聲音后,眼底才終于出現(xiàn)了光芒。
她倒在地上,目光不自覺隨著那男子身形移動,他依舊白袂翩翩,衣角處蕩漾開三指寬的火紅花紋,衣冠整齊,卻像染著些許尚未及撣去的風(fēng)塵,仿佛剛出遠門回來。
離泓湊到椅子旁對巫皇耳語了幾句,巫皇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之后他竟離開了。
白衣男子打發(fā)走所有下人,才望了丁若羽一眼。
“他怎會選了你?不該呀……”他隨手牽起她脖子上的鏈子,將她從地上生生拖拽至腿邊。
“大國師……”丁若羽手上的繩索被割開,她慌忙抱住他的腿,開口時牙齒都在顫抖。
她顯然怕極了,卻一直在強撐。
離泓將她撈起來,抱到榻上。
“我那兄長下手從不知輕重,讓你吃了不小的苦頭?!彼亮瞬了樕涎獫n,語調(diào)輕柔,掌心也是溫溫的。
丁若羽一怔,也沒想太多,將午后黑曜殿內(nèi)發(fā)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那曲子叫溫柔鄉(xiāng)。行過男女之事的人自會懂得其中韻味,而似你這般,只會覺得樂律不通、單調(diào)無趣?!彪x泓笑道,拿出小瓷瓶,喂她服下粒平息內(nèi)傷的藥。
“你方才同巫皇說了什么?”丁若羽伏在他懷里,聲音仍是有氣無力的。
“我說我第一次也想找個處子。”離泓在她背上拍了拍,隨意道,“他自然樂見其成,將你給了我??梢娝麑δ阋稽c興趣也提不起來?!?p> 丁若羽卻呆了:“你這人居然……”
離泓將她拉開,盯著她眼睛:“我怎么?”
“你都多大了,居然還是個雛兒?”丁若羽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