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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江月明

第一百六十章 彌足珍貴

一輪江月明 飛花不見葉 2442 2020-06-26 17:07:42

  明別發(fā)現(xiàn)流風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格外地周到起來,不免有些意外。不過對于流風,她是信任的。因為如果他有什么惡意的話,完全不必這么麻煩,只需要這會兒手起刀落,就什么都解決了。

  當下兩個人議定,流風去找合適的船只,明別枝回落腳的客棧確定跟船人員。

  到了夜間,明別枝和青禾扶著緞兒,明清曉背著行李殿后。四人一道摸黑到了碧螺江碼頭,看到岸邊停著一條船,流風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大姐姐,你別是上當了吧?”明清曉把行李放下,悄聲抱怨。

  月色空蒙,碧螺江繁忙了一天,到處都靜悄悄的。江邊一人多高的蘆葦豎著干結(jié)的桿子,被夜風吹得搖搖晃晃,時而發(fā)出細微的折斷聲。

  明清曉話音剛落,碼頭邊偌大的柳樹上“撲騰”飛下一只黑漆漆的大鳥。哦,不是,是個人。

  青禾嚇得后退了幾步,緞兒雙手緊緊護著腹部,看著那一身冷意的黑衣人。

  “說誰騙子呢?”流風瞪了眼明清曉,掃了眼江邊眾人,好奇道:“那個胖乎乎的小丫頭不是你最喜歡的嗎?怎么沒跟著?”

  明別枝愣了愣,立時醒悟到他有段時間長期出入遮墨院,想來是明汀蘭同他說的。

  “她嫌船上悶氣,也吃不到好東西,不愿意坐船?!?p>  除此之外,碧砌還有個大膽的想法。他們幾個離開后,車隊中就只剩了明夫人的靈柩和一群家仆,總得留個女子讓刺客以為標的物仍在趕路。至于誤殺這事倒不是很擔心,流風說,自從上回他殺錯了人,蕭蕭門就新增了一條規(guī)定,要求金主在下單時務必描述清楚目標的容貌身材年紀,以防類似失誤重演。

  碧砌與明別枝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差別極大,如果對方連這都能弄錯,那只能說明蕭蕭門日薄西山,遲早敗落。

  即便如此,明別枝也不愿意碧砌冒這個險。但碧砌死活拽著房門不肯出來,涕淚四下地哭訴自己暈船的慘狀,簡直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就連客棧中不明真相的小二都前來求情。她實在是沒辦法,只能隨她去了。

  流風有些失神,他記起碧砌是因為明別枝出嫁前,他曾在遮墨院中迷暈了這個胖丫頭。想到遮墨院,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明汀蘭,那一夜的銷魂,一夜的血腥,換來了永不相見。

  他雖然想她,但既然她覺得自己會給她帶去災禍,那這一輩子不見也是可以的。

  “我都吩咐好了,這個船家慣常往來于碧城和竺州,此去又是順水,不會比陸路慢多少?!?p>  船頭晃了晃,一盞昏黃的油燈探出船篷,燈后一張布滿了風霜的臉。明別枝帶著三人下了船,船家撐篙往岸上一點,客船便滑了開去,在平靜的水面上隨波起伏。

  流風站在樹下?lián)]了揮手。月色淡淡的,他只看見明別枝披著深紅色的斗篷站在船頭,卻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阿蟬,以后有機會的話,我能去竺州看你嗎?”

  “可以?。 币宦暻宕嗟膽鸶糁鴮掗煹慕孢b遙傳來。他高興地笑了起來,稚氣的臉上毫無保留地展示著他此刻的愉悅。

  明別枝目送流風蹦跳著離開了岸邊,如同一支離弦的箭般融入了夜色之中,也矮身進了船艙。

  這條船雖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船艙被分隔成了兩間,被褥似乎都是新置辦的,散發(fā)著清新的香味。船老大還有位老妻在后艙候著,見明別枝面帶疑惑,便解釋道:“方才那位小哥親自去買來的,說是等爺和奶奶們上了岸,這些東西便都歸了我們?!?p>  她說完后眼神定定地盯著明別枝,似乎生怕她非要帶走這些被褥。明別枝笑道:“只要你好好伺候著,別說這些被子,就連我身上這件斗篷都可以送給你?!?p>  明別枝身上的斗篷是一整張的黃麂皮子,領口和襟口處鑲了圈狐貍毛。船娘笑得眼角都開了花,道:“這位奶奶說笑了,老婆子要這等中看不中用的衣裳做什么?這四面都沒個扣子的,坐船上穿著不是兜風呢?”

  一直沉默不語的船家在外頭咳嗽了一聲道:“你漢子一向都沒件好衣服給你,你穿了這個就是坐在船艙里頭威風,我看著也舒心?!?p>  船娘往外啐了口,罵道:“我嫌棄過你嗎?”

  艙內(nèi)艙外笑成了一片,青禾走去替明別枝解下斗篷。緞兒倚著明清曉,輕聲道:“若是我們來日能同這船家夫婦一樣白頭到老,即便每日餐風飲露,我也甘愿。”

  明清曉聽得心下感動,剛要說句什么,不防明別枝耳清目明,早聽見了,忍不住朝青禾道:“你聽聽,我們二爺是會虧待二奶奶的人么?”

  “就你會煞風景?!泵髑鍟月犚娐暋岸棠獭焙盟坪攘藟鼐埔话?,滿腦子暈乎乎的,渾身上下沒有不舒坦的地方。緞兒感激地看了眼明別枝,臉色微紅。

  青禾低低嘆了聲,心知她家奶奶是要坐實緞兒的名分,當下跟著喊了聲“二舅奶奶”,道:“等小表少爺落了地,老太太還不知道開心成什么樣呢!”

  提到緞兒肚子里的孩子,明別枝心中一動。旅途勞累,一行人光顧著休息,倒是忘了替來日的小侄子準備點絹帛。不過竺州是聞名大靖的絲綢之鄉(xiāng),等到了地方,不如先進城去置辦些用得著的布匹,免得將來著慌。

  待到一切安頓妥當,夜已深沉。明別枝躺臥在床鋪上,聽著隔壁平緩的呼吸聲。青禾睡在榻腳下,聽見明別枝翻了個身,知道她還未睡著,便問了個一直想問的問題。

  “奶奶對尹大公子果真是一點都不留戀了嗎?”

  自從那天在漢康驛聽到她與柔兒的對話,這個疑問就一直徘徊在青禾唇邊。此刻沒有碧砌在,明清曉與緞兒也已熟睡,青禾便直截了當?shù)貑柫顺鰜怼?p>  明別枝的氣息有一瞬間的停滯,船艙中安靜得嚇人。

  水聲拍打著船舷,發(fā)出“咣咣”的吟唱。船家得了流風的銀子十分賣力,照著他的吩咐在連夜行船。

  “留戀或不留戀,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青禾仰望著艙頂?shù)难劬鋈涣亮肆痢?p>  這句話看似什么都沒回答,但她聽出了答案。如果大奶奶對尹大公子沒有絲毫的眷戀,那么此刻她的回答應該是純粹的否定,而不是這樣的回避和模棱兩可。

  看來,那位的一片癡心,未必已經(jīng)成了絕路。

  青禾放心地睡著了。

  然而明別枝卻再也睡不著了,青禾的這一問在她心中掀起了狂風駭浪。她自問不是個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子,可為什么在那次與尹爰息在朝云寺相逢后,她的夢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xiàn)他的身影?

  她的手悄悄摸了摸床頭的梳妝匣,這是分別時碧砌特意找出來交給青禾的。匣子的最底層放著那張柔兒帶來的畫,她把它壓在最底下,就好像把那點念頭壓在心的最底下一般,沉甸甸而又萬萬不舍得扔掉。

  當初她在驚鵲樓下斷然拒絕了尹爰息,此刻卻在遠去竺州的小船中,聽著暗夜的水聲,想著那個不該想的人。

  柔腸百轉(zhuǎn),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化作了相思的經(jīng)緯,密密織成一張不透風的網(wǎng),將她層層包裹。

  原來她瀟灑放棄的一切,才是她今生彌足珍貴的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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