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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江月明

第一百八十八章 竺州的清風(fēng)亭

一輪江月明 飛花不見葉 2137 2020-07-29 17:11:30

  窄街上經(jīng)過的正是江寒月。他是來接明別枝回京的,誰知道中途得知老太太病重,便加快了行程。

  自從明別枝去年秋出京,已經(jīng)快一年過去了。江寒月原以為妻子早該回來了,沒想到怎么等都不見她回音,連書信都石沉大海。京中劇變后一應(yīng)事務(wù)繁雜,他實在是抽不出手來處理此事。好不容易稍微安定了些,任風(fēng)回米珠兒又接連慘遭毒手。

  大喜大悲接踵而至,江寒月聽著東廂房中傳出的催眠曲,徹夜難眠。

  紅軒每天都是瘋瘋癲癲的,抱著那只清獅貓阿狐當(dāng)米珠兒。江相得知后曾遣人過來,要把紅軒移出半溪閣,遭到了他的拒絕。

  有一天夜里,他在書房找墨錠時,無意間翻出來一個耳墜子。他想了許久才想起來,那是在前年的中秋夜,他從明別枝耳朵上摘下的。

  那時候的旖旎風(fēng)光,他記憶猶新。他記得他也是動過心的,只是對他而言,毫無目的的愛實在是太奢侈。

  江浸月隔三差五地送消息過來,江寒月時常覺得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又不舍得同江浸月說,往后跟她有關(guān)的消息都別再留心了。

  她是他的妻,他告訴自己。所以他覺得,他有必要把她接回家。

  可是他又想,人接回來了,心還在嗎?他們能回到新婚的時候嗎?

  這樣再三猶豫,便一直拖到了黃葉紛飛的時節(jié)。

  如果說竺州有人熱切期盼著江寒月的到來,那么必然是明松照了。這位閑置的官員在誘騙女兒未果反倒害得老娘臥病之后,遭到了老宅中所有人的唾棄,連在客院伺候的小丫頭都沒給他好臉色。

  自然,他便一直在客院住了下去,誰也不提另外安排房舍的事。

  從早上開始,明松照便一直遣人往大門口探看。這時候見江寒月終于到了,他慌忙趕來,一開口就是:“賢婿遠(yuǎn)來辛苦,不知道京中情形如何了?陛下可有提起我來?”

  江寒月冷淡地瞧了他一眼,道:“這事慢說,岳父大人不如先帶我去拜見老太太?”

  明松照猛然醒悟過來,忙扶著他的肩,哽咽道:“對對,先去看看老太太,蟬兒也在那邊?!?p>  江寒月惡心地甩開了那雙手,快步離開。

  他知道老太太病危,不過對其中原委一無所知。想來老人家本就已是風(fēng)燭殘年,秋冬之交熬不過去也是常有的事。不過想到妻子即將失去一位從小相依為命的至親,她爹又權(quán)欲熏心,他心里止不住地替她感到凄涼。

  他進(jìn)去時剛好明清曉抱著孩子和緞兒出來,兩個人對站著看了會兒,一時有些無語。如果不是因為老太太這場病,明清曉早已回京了,現(xiàn)在便只能再等等。

  “姐夫進(jìn)去小聲著點(diǎn),大姐姐剛剛睡著?!?p>  江寒月愣了愣,隨即會意過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明別枝近日接連熬夜,整個人一直有些昏昏沉沉,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朦朧中,有人在水天之接輕喚“蟬兒”。她抬頭望去,看到祖母正精神矍鑠地在向她招手,似乎疾病全消。

  這一喜非同小可,她打了個踉蹌,跌跌撞撞地往前奔去。祖母卻搖了搖手,在遠(yuǎn)處慈和地笑著,說道:“蟬兒,我這輩子沒什么可遺憾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臨去前總要找個靠得住的人照顧你。那一樁心事,你盡管跟著自己的想法走吧!”

  “祖母,您去哪兒啊!”

  她高喊了一聲,老太太卻好像陽光下的晨霧一般,消散了。

  “祖母!”

  明別枝心慌意亂,猛地睜開眼睛,卻看見躺了大半個月的老太太坐在那里,正和人說話。

  “祖母,您能起來了?!”她有些不敢相信,使勁掐了把自己的胳膊這才算放心。轉(zhuǎn)過頭又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正含笑望著她。

  “江寒月?你怎么來了?”

  江寒月眨眨眼,看了眼老太太,笑道:“原本自然是接你回去,但現(xiàn)下看來,大概是不用了?!?p>  明別枝滿頭霧水,一雙水當(dāng)當(dāng)?shù)镍P眼看看老太太,又看看江寒月。

  “我倦了,你同江大公子出去走走吧!”

  簡簡從屋外進(jìn)來扶老太太躺下,也促狹地笑道:“大姑爺頭一回來,姑奶奶快帶他認(rèn)認(rèn)路,免得晚上迷路了?!?p>  “那我去了,老太太。”

  明老太太合目點(diǎn)了點(diǎn)頭。明別枝見祖母雖然精神還是不好,但面色卻紅潤了許多,顯見病情果真大有起色。她不知道這與江寒月的到來有沒有關(guān)系,不過既然祖母讓她陪江寒月走走,那其她聽從便是。

  兩個人出了院門,沿著澄碧的河流一前一后,默然緩行。

  一場秋雨剛剛下完,河邊枯黃的茅草被雨水打濕,草葉黏連成了一片。尚未落盡飛絮的蘆葦也沾滿了雨珠,乍一看有些像綴滿了水晶的小掃帚。

  “你們府上的這條河倒有野趣。”江寒月指著那幾支葦頭,“扶香池邊的蘆葦素來留不了多久,常常看不了幾天就被割掉了,所以我竟不知道殘葦也有殘荷的意趣。”

  “你自然不知,因為我家從來沒人會去管這條河,而這河也不是我家的,更是連名字都沒有?!泵鲃e枝抬起眼,悠悠道,“這條河只是經(jīng)過了我家,它還是它,沒人會去改變它?!?p>  江寒月停步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其實我也沒想著改變你,很多事的發(fā)生都在意料之外?!?p>  “可是有一件事你從一開始就很清楚?!泵鲃e枝看著面前的男人,想起曾經(jīng)的怦然心動。

  那時候,她是真的喜歡他的。她知道他未必有多喜歡她,但他想娶她的心也是真的。事實證明她高估了自己,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并沒考慮過喜不喜歡的問題。

  “是我對不住你?!苯碌哪抗鈴乃樕匣^,落到了濕淋淋的衰草上。他想起了任風(fēng)回,還有半溪閣中的那個小匣子。

  “我也對不起風(fēng)回,紅軒,還有......”

  他忽然梗住了。

  “米珠兒和小米兒一樣,死在了我姑母手里。然而我誰都不敢恨,我達(dá)成了旁人無法企及的心愿,終究是要付出多余旁人的代價的。”

  明別枝雖然遠(yuǎn)在竺州,但對這些慘況也有所耳聞。她知道紅軒已經(jīng)瘋了,雖然還住在半溪閣的廂房中,卻早已失去了她所引以為傲的花容月貌。

  “你后悔嗎?”

  江寒月背影忽然凝滯了一下,好像背負(fù)上了特別沉重的東西。

  許久,他搖搖頭。

  “不后悔?!?p>  明別枝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著前方的茅草亭:“也是,你有什么可后悔的,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失去的雖然回不來,但同你那些宏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其實現(xiàn)在想來,我居然還是幸運(yùn)的。”明別枝自失地笑了笑,“我多希望你永遠(yuǎn)想不起我來?。 ?p>  “看來你在竺州真的很樂不思蜀。你這么沒心沒肺,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原本應(yīng)該很生氣的?!苯螺p嘆了口氣,在亭中坐下。他好奇地端詳著這座明顯有些年月的草亭,又瞧了眼亂石切成的臺階,道:“看來這里就是你以往說過的烤魚亭?!?p>  “現(xiàn)在它有名字了?!泵鲃e枝唇角微微勾起,一縷溫柔的笑意緩緩溢出,她認(rèn)真地道,“它叫清風(fēng)亭?!?p>  “有趣?!苯率种盖脫糁烂?,低頭笑道,“明月別枝驚鵲,清風(fēng)半夜鳴蟬。我早前只知道太傅府中有座驚鵲樓,后來才知道樓下有個清風(fēng)亭。到了今日竟然得知,原來清風(fēng)亭的前世在這里?!?p>  “你想說什么?”

  明別枝咬著下唇,心中盤算。江寒月似乎并不生氣,反倒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她雖然知道他對自己無情,但如此無謂也是她所不曾料想到的。她覺得,江寒月作為一個能把嫡母的凌辱記恨十幾年的男人,如果知道妻子心里惦記著青梅竹馬,無論如何都是忍不下去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寒月站起來走到河邊,與她并肩而立。明別枝悄悄往外跨了兩步,她實在是不習(xí)慣和他這么接近。

  “何必呢,我們也是恩愛過的,沒必要像這樣躲毒蛇一般躲著我。”江寒月苦笑一聲,道,“我雖然不如你的青梅竹馬出身高貴,但也知道分寸。你如今心里沒我,我何必強(qiáng)人所難?!?p>  明別枝偏過頭笑了笑,道:“就你做的那些事,我防著你一點(diǎn)有錯嗎?”

  “沒錯,我這樣的人,你不設(shè)防才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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