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子被逼在角落恨不得爬上墻,把她逼到如此地步的是一身白衣黑面的人,露著白森森的牙。
“怎么樣?我這扮象像不像鬼?”桃花子咧嘴笑,此時那見平時的美艷樣子,手舞足蹈揮舞著袖子,很是興奮,啥都當過,還真沒當過鬼。
“像!像!我的好姐姐,你可別嚇我了!”云珠子捂著胸口,心跳加速,畢竟突然倒掉一個人頭下來,天師府桃花樹下,桃花子就來過一次,只不過,那時,陽光燦爛,桃花灼灼,她又美的不可方物她只以為見了桃花妖。
現(xiàn)下可不同,白眼珠子,烏黑唇,每說一句話,好似都可以伸出一條長舌頭勒死你。
桃花子撇嘴,撥開臉上遮擋的頭發(fā),她那知道云珠子那么不經(jīng)嚇,不光連滾帶爬上了墻角,好歹沒尖叫出聲,否則,一晚上白干了。
她敲了下云珠子的腦袋,“你個道士還怕鬼,你手腕上的尺子是吃素的嘛!”
說的好,她要是真敢給桃花子來一尺子,就不只是敲腦袋這么簡單了。
“你確定趙老三今晚會出來?”
云珠子指了指外面摞的幾個酒壇子,“今晚剛喝的,裝了一肚子酒,還能忍住,我就!?!彼凵裣难杆儇Q起了大拇指。
正嘀嘀咕咕的,身后的門突然被打開,嚇的兩人脖子一縮,轉(zhuǎn)身蹲在墻角處,光聞著那沖天的酒氣,也知道出來的人是誰!
小小的土墻院落,趙老三被掐著脖子高高舉起,他滿眼恐懼,可一句救命都喊不出來,眼前的場景像是前幾日,他老娘要要他命一般。
桃花子手越掐越狠,眼睛閃過一絲紅光,那是殺意,直到手上一痛,才發(fā)現(xiàn)云珠子站在一旁拿著財神尺給了她一下。
小道姑立馬蹲下來摸了摸趙老三的胸膛,還好,人沒死,他都被掐暈了,見桃花子還不放手,她才從角落沖了上來。
桃花子拍了拍自己的手,一把扯下了身上的白布,“你說,這樣管用嗎?能長教訓嗎?就嚇了嚇,他要是不長記性怎么辦?”說完她就拿著扇子對著地上趙老三的腿比劃了一下,她總感覺還是這樣來的痛快。
“怎么會不管用,差一口氣就能見閻王了,還不管用?”云珠子一陣后怕,幸好她出手及時。
這時桃花子舉起手對著月光一看,紅了一片不說,一滴血順著手腕蜿蜒流淌,像是紅色長長的絲線,她把手藏在了袖子里,轉(zhuǎn)身看向云珠子,想拿過她手里的那把能讓她受傷的尺子。
誰知云珠子躲的快,她碰都沒碰到,只見她飛快的把財神尺環(huán)到手腕,一臉警惕的望著她。
一瞬間的動作,行云流水,那是下意識的反應,畢竟對于云珠子來說,財神尺不光是一把道尺,更是伙伴和朋友,還有救命的東西!
是除了她誰都不能碰的!
“戚,碰都不讓碰真小氣?!?p> “我……”云珠子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解釋。
至于趙老三,還是讓他睡大街吧,總不能再費力的把人搬回屋里。
月光下,有一人打量著地上的人,衣服上疊繡的云騰沐浴著月光散發(fā)著熒光,只是他的眼里滿是幽深,很久,他丟下了一錠銀子。
銀子重重落地,砸在地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淺坑。
因為夜晚出去溜了一趟,今天云珠子起的晚了些,即使起來了,也睡眼朦朧的樣子,本想伸個懶腰,卻被鬼哭狼嚎打斷,村里的人圍的水泄不通,桃花子伸個脖子就能看到的事,她倒是上竄下跳才找了個好位置。
見里面一個男子被人押在地上,動彈不得,等看清臉,她臉色一變,那不是別人,是趙老三!
李綿綿一點也不愛湊熱鬧,待在遠處樹下乘涼的地方,在跟梧桐玩宋大娘給她特意做的虎頭包。
十有八九又是去賭了,氣的云珠子暗中咬牙,昨晚做的都是空,也是,一個紅了眼的賭徒,哪還信鬼神!
只聽里面的明顯是頭目的人對著周圍眾人拱手,“我們不欺負,但也不允許有人敢在賭行行騙!這人!拿著錠假銀子,騙了我們行里二百兩銀子!”
村里人立馬傻眼了,老太太的剛埋,閨女剛死,酒也喝了,賭也開了,人家說的明明白白,把柄半分挑不出,有些機靈點的已經(jīng)去找族長了。
趙三媳婦問信趕來,哆嗦著想上前扶人,可,欠了錢沒,哪能討得了好,一把刀停在了她身前,讓她半步不能前,瞬間,趙三媳婦的臉變得死灰。
“想上前?那就拿錢來!”
“多少?”趙三媳婦顫抖著問?
“二百兩!拿不出來的話!”說著一根碗大的棍子打到了趙老三的腿上,好似都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先是一條腿,再就是……”棍子抵在了趙老三的腦袋上!
趙老三為了活命,顧不得疼,大叫到,“我有銀子!我可以湊!我還有閨女!還有婆娘!都行!隨你挑!”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點,一年前也是這么一日,她無能為力,現(xiàn)在,也是竟也是如此?趙三媳婦只覺天旋地轉(zhuǎn),然后猛的撲向了攔身前的刀,她這是不想活了!
云珠子從人群中拉住了趙三媳婦,風雷剎那之間,鋒利的刀被搖光一掌擊碎,洋洋灑灑落了一地,頭目見有人好似要砸場子,本想叫手下,可耳邊突然吹來一陣風,接著就是有人幽幽說道,“別動,否則……死的會是你!”
頭目低頭一看,一把鋒利的匕首橫在他脖子上,就是那么一瞬間,形式立馬變了,他喝退了蠢蠢欲動的手下,“三位非同常人,何須管著無關(guān)之事?我所做皆有因,這等可以淫妻賣女之人,你們護他做甚!”
說的盡是人無法反駁的話,如果遇到常人,定被動搖,可他背后紅衣艷麗的女子握的刀逼的更緊,“打不過就別跟我說理,我沒那閑空聽!”
“你就是殺了我,也會有下一個人,替我來到這里,你!可能一直在此?”
此人倒是剛強,軟化一句沒說,每句。字字戳心,云珠子抱著滿臉淚痕,身軟無力的趙三媳婦,目光放到了趙老三身上,眼色微紅,罪魁禍首,昨晚怎么沒一刀宰了他!心里直后悔。
“師兄,放了他吧。”云珠子汗水打濕了頭發(fā),烈日下,如此僵持不是辦法。
桃花子聽聞杏目圓睜,隨后嘆了口氣,反手把匕首射進了旁邊的石墻上,扎了個滿分,一腔怒火給了墻!
這是她第二次來的祠堂,可沒想到的是,她同樣第二次見到了裴尚銘,如果不是他同他母親站在一起,她怕是認不出,畢竟,同奄奄一息的初次見面相比,他如同變了一個人。
男人沖她的微微一笑,讓她發(fā)愣,他的眼神熱烈而真誠,如同黑暗中燃燒在空曠草原上的篝火。
裴尚銘從袖子中掏出一個縫補多次的布袋放到了祠堂桌子上,垂下頭,掩蓋了微紅的眼眶,“我只有這些,是我……欠的?!?p> 剩下的寂靜,片刻便被打碎,是趙三娘子拿到銀子的那一刻的失聲痛哭,她抱著銀子在懷里,如同抱了一個孩童一般。
族中打算把人救下,便在籌銀子,可一共下來,一半都不到,高堂懸座的老頭臉色越發(fā)難看,他知道,并不是沒有,而且,大家都不想拿出來罷了。
生活皆不易,他不能強求。
這時,一錠金子放到了他面前,溫暖紅橙的顏色,讓眾人眼睛發(fā)紅。
“金子可以給你,但,你包括他都得在這個紙上摁上手印?!睋u光掏出一張紙,黑紙白字,那是賣身契,一錠金子買的不是別人,是趙老三。
老頭兒渾濁的眼睛劃過那年輕俊朗的的臉龐,無奈一笑,“公子當真有備而來,良籍入賤怕是要上報官府。”他已經(jīng)半身入土,見過無數(shù)事,他就是再老眼昏花也看的明白。
“良籍入賤不在于我,而在于他!”搖光指著地上的趙老三,“上不上報官府,那就是我的事了?!?p> 不上報官府入籍,這就是廢紙一張。
搖光拿著紙吹干了上頭紅彤彤新鮮出爐的紅手印,放到了云珠子手心,并囑咐她拿好了,畢竟……繞了一圈,全是為了這一張紙。
最后還是族長應下此事,摁下手印,指著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悠悠道,“他!歸你了?!?p> 云珠子就是再傻也看出來了搖光做的每一步都好似計劃好的,金子,契約,手印,沒出一點差錯,當著眾人她不好問出口,但等祠堂眾人跑去,賭場的人拿著銀子加金子離去,她拽住了搖光的袖子。
“你做了什么?”
“只不過給了他一個機會?!币苫蟛粠岩傻哪抗馔鴵u光,他不再繼續(xù)隱瞞,“昨晚,我丟了一錠金子。”
云珠子死死拽著搖光不讓他走,“你丟金子丟到了趙老三身上?那,你昨晚可……看到了什么?”
搖光笑了,眼底盛滿溫柔,“看到了兩只偷偷摸摸的小鬼!”
”我丟的金子,是真的,如果他不去賭,這錢財就當我送他的了。”
趙老三去賭了,金子便不再是金子。
看著搖光離去的背影,云珠子久久不能回神,桃花子亦未離去,她眼神暗了暗,想起了陣清然同她說過的話,太子搖光,他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
這時他才明白為何溪真會把他暗中流放人間,他們兩個啊,都是同樣的人,工讀心計于無形,只是,搖光心不在九重天之上。
桃花子無奈一笑,溪真算計了所有人得來的東西,卻是搖光棄而不要的。
“喂!師兄!你怎么那么愛爬高處,連這低矮的土培屋你也爬!快下來,我們該回去了,不知道宋大娘做了啥,昨天采的蘑菇還沒吃呢,今天該吃了……”
底下一身灰衣的小姑娘從開始的張牙舞爪到低頭碎碎念,桃花子忘了一眼遠處,看不到任何人,只有一排一排的屋頂,深深一眼,隨后翻身下去,紅裙紛飛。
桃花子獨愛高處,因為看的遠看的廣啊,一眼望百人,可人人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