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安全,你不必掛念?!?p> 方鄞的神情不像是在說謊。
“北疆世子正在全力追殺晉王,函谷關(guān)恐會有變故,你盡快離開吧?!?p> 臨走前,方鄞留下提醒。
我道了謝。
回到落腳的院落,正值后半夜。
漆黑如墨的夜空,散落著閃爍的星河,月光將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我站立在院中,頭頂上的蒼穹,仿佛一張無盡的網(wǎng),困住這蕓蕓眾生。
很多時候,我不明白,為何世人要前仆后繼的爭權(quán)奪利。
為了心中的那一點權(quán)力欲望,踩踏著他人的尸骨,借著開疆?dāng)U土的旗幟,打著為天下黎民百姓的幌子,做著為自己收攬權(quán)力的勾當(dāng),樂此不疲。
也想不明白,為何所有人都精于算計,苦于出人頭地。
從我成了“蒼寧”,身邊的人,似乎每一個人都包裹著一層薄霧,讓人看不真切。明明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抱負,都有七情六欲,都有自己的私心雜念……
可偏偏,又出奇的一致,他們都渴望權(quán)勢,名利。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難道權(quán)勢,當(dāng)真有那么好?
望了一夜的星河,我只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
或許世人對權(quán)勢的渴望,就像我對于這世間的執(zhí)念,都是自己最看重的東西。
想通這一點,我突然釋然了很多。
我不是救世主,我救不了世人,我亦阻止不了世間疾苦,就連綠無的突然失蹤,我都無能無力,只能像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蕓蕓眾生一樣,找遍所有我能想到的每一個角落。
想到綠無,一陣頹敗感襲來,我就差把函谷關(guān)里外掘地三尺了,我不知該去何處找她。
綠無就像是人間蒸發(fā),找不到絲毫蹤跡,就像從來沒有過這個人。
北疆軍徹底控制函谷關(guān)后,一路攻城略地向大周朝進攻,據(jù)說,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涼城。
北疆軍拿下涼城,意味著大周朝領(lǐng)土岌岌可危。早在函谷關(guān)被奪,周宣帝就緊急任命太子率軍北上,抵御勁敵。
北疆此次叛亂是蓄謀已久,一路從北疆打到?jīng)龀?,勢如破竹,士氣高漲,占盡了優(yōu)勢。
如果不是魏修帶領(lǐng)的北上援軍及時趕到了禹城,在涼城與禹城之間的邊界處,形成了大周朝最后一道防線,禹城早已是北疆軍的囊中之物,一如先前被北疆軍攻破的城池,毫無懸念。
起初,北疆世子并未將魏修放在眼中,下令率軍進攻禹城,接連吃了好幾次敗仗,損失慘重,不得已退兵回涼城,這才重新從后方大舉調(diào)兵聚集涼城,勢在拿下禹城,拿下大周朝。
魏修與北疆軍在涼城邊界打了數(shù)月,雙方死傷無數(shù),北疆軍未能再舉兵踏足大周朝領(lǐng)土一步。
而涼城自古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加之如今北疆軍駐守,強攻不是上策,一時間形成了僵局。
大周與北疆的這場涼城戰(zhàn)役,歷時半年之久,烽火狼煙,戰(zhàn)火連天,苦的終究是百姓。
這半年,我一路從函谷關(guān)到了北疆,在北疆等了蒼生整整兩月,可惜,沒有等來蒼生。
趙圳,到底是騙了我。
我一路從北疆原路返回,一路上哀鴻遍野,餓殍遍地。不過短短數(shù)月時間,函谷關(guān)沒有了半點先前的光景,百姓跑的跑,死的死,駐扎的北疆軍早已全部調(diào)往涼城。
函谷關(guān)與涼城相鄰,涼城戰(zhàn)火紛飛,函谷關(guān)變成此番光景,也是在意料之中。
在這個世道待的越久,越能發(fā)現(xiàn),大周朝看似昌盛,實則各方勢力混亂,已然是泰山崩塌前的寧靜。
北疆那個地方,著實算不上好地方。
漫天黃沙,枯藤昏鴉,貧瘠荒蕪。
貧瘠,是那里的底色。
甚至有百姓餓急了就以樹皮草葉充饑……
北疆的貧瘠,或許就是他們此次叛亂的緣由。
魏修大勝北疆軍奪回涼城那日,我站在城墻上,遠遠眺望著身披盔甲的魏修率軍踏入涼城。
而后,我混進魏修的軍隊之中,目睹了兩軍對戰(zhàn)的慘烈,目睹了北疆軍的潰敗而降,目睹了魏修的用兵謀略。
不得不說,魏修的用兵之道,掌握的爐火純青。
經(jīng)此一戰(zhàn),北疆沒有數(shù)年的蟄伏休養(yǎng),很難再崛起。此次北疆傾巢而出舉兵南下,可謂是置之死地。雖一路攻城略地奪了大周朝不少城池,但北疆畢竟是邊境彈丸之地,即便是集結(jié)了周邊蠢蠢欲動的各方部落,形成了這支勢如破竹的北疆軍,但與大周朝訓(xùn)練有素的數(shù)十萬大軍相比,還是不夠看的。
最終,這場由北疆挑起的戰(zhàn)亂,以大周朝收復(fù)涼城,乘勝追擊奪回函谷關(guān)及先前被北疆軍占領(lǐng)的城池,以北疆?dāng)〗道箩∧弧?p> 北疆之事徹底平息,已是一年之后。
“阿寧,這是你娘的書信?!?p> 魏修將書信遞給我。
娘在信中所言,她在江縣與姥姥生活,一切安好,讓我勿念。
并未提及蒼生。
一時間思緒飄遠,猶記得一年前在北疆等不到蒼生赴約,我就找到了魏修。
他見到我,并未糾纏我在臨安不告而別之事。
彼時他虛弱的臉上,掛著淡笑。
“終于肯來見我了?是擔(dān)心我挺不過去?”
他受了很重的傷。
被北疆軍偷襲。
“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你無礙?!?p> 看到魏修吃癟,我開門見山,扔給魏修涼城北疆軍的布防圖,道出我的來意。
“這東西給你,能不能奪回涼城,看你自己。”
魏修眼底的震驚,沒有一絲遮掩。
但他沒有追問我是怎么拿到的涼城布防圖,也沒有質(zhì)疑這張布防圖的真假。
當(dāng)即排兵布陣,夜里發(fā)起了偷襲,打的北疆軍措手不及。
次日,以極少的損失奪回了涼城。
“你真的考慮好,不跟我回臨安?”
魏修的話,拉回我的思緒。
“嗯。”
臨安,是權(quán)力的紛爭,是爾虞我詐的漩渦。
我不打算再去趟。
“就當(dāng)是為了我,也不行嗎?”
魏修不死心道。
這一年的馳騁戰(zhàn)場,魏修在軍中聲望不同以往。
北疆已徹底安定下來,各邊關(guān)要塞,皆已重新?lián)Q上人馬。
此次平定北疆戰(zhàn)亂,凱旋而歸,魏修的東宮之位,穩(wěn)若泰山。
我不該是他的意外。
“魏修,一年前我離開臨安,就已經(jīng)給了你答案?!?p> 我挑明。
魏修苦笑。
“蒼寧,你真是狠心,一點念想都不給人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