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家中坐,錢從天上來。
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人生境界啊,卻不想在前世沒做到,在這輩子居然有可能實現(xiàn)。
只不過,這錢來的令我有些心虛。一則是嬰兒車的確不能算我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卻有欺世盜名之嫌;二則,在這樣一個古色古香的時代,滿大街的婦人推著嬰兒車出來散步的場景也太匪夷所思了,我也得醞釀很久方能有勇氣接受;三則,我一個現(xiàn)代人的思維,自然不會鄙視商人,卻因此而獲得商人的好感與尊重,平白獲利,總有點......開了外掛、欺負古人的感覺,有點別扭。
但是,看著眼前秦尚江誠懇又真摯的眼神,杜鵑崇拜又仰慕的表情,還有林媽媽有些深思又微微透著不贊同的復雜狀態(tài),我做出了可能會影響這一生的重要決定:
“秦公子以誠相待,我也不再推脫,此事”,我慎重且堅定地道:“便這么定了。”
“好!”秦尚江也很滿意:“今日結(jié)識趙小姐,當真是三生有幸!秦某以茶代酒,敬上!”
我亦舉杯,一飲而盡,豪情萬丈的想象出一幅古代婦嬰產(chǎn)品帝國的雄偉藍圖。
秦尚江也一飲而盡,卻又拋出了一個正常的、讓我難以回答的問題?!罢f起來,還未請教小姐府居何處?也好每月將利錢送至府上?!?p> “這...我家中最近...不是很方便?!?p> 他很是醒目,了然道:“這也無妨,只是需要麻煩趙小姐每月遣人來取一下利錢。”
這么爽快?
他就這么有信心可以獲利賺錢,而我也可以這么輕而易舉的拿到分成?
我心中并非完全相信。
盡管如此,我也沒有忘記初衷:“若是能制造成功,可否先送我一輛...試用?”
“這是自然。屆時還要勞動趙小姐再琢磨一番,看看哪里尚需完善?”秦尚江略略盤算一下,道:“若是一切順利,小年夜便就可制成了?!?p> 這么快?
看著他頗有自信的神情,我也點了點頭,這事就算定下了。仔細想想,若是真有一家店鋪,而我深居幕后作為推手,既不用拋頭露面、省去很多麻煩,又可每月獲利、做一個經(jīng)濟獨立的女人,其實也挺不錯的。只不過,若真與這秦尚江合作,其人品還須假以時日繼續(xù)考察。
這輛嬰兒車的設(shè)計稿便當做問路所投之石吧。
這般思量之下,我便與他約定小年夜后來取車驗貨,他亦爽快的答應(yīng)并送我們?nèi)藦暮箝T出來。
玲瓏閣的后門連接的是一條小巷,貌似有許多臨街商鋪的后門都設(shè)在這條小巷之中,而這條小巷也因此成了各店鋪搬運貨物進出和清理店鋪雜物的通道,往來人員頗為復雜。
秦尚江還算是個靠譜的人,一路護送我們?nèi)齻€女流之輩往大街方向走去,還順手替我們擋開了許多乞討的叫花子。
看來,無論哪個時代,無論多么熱鬧光鮮的城市,其陰暗的角落里總有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艱難討生活。
我于心不忍,便問:“杜鵑,你身上可帶了零錢?給他們一些吧,畢竟也是年下了。”
杜鵑正欲掏錢,便被秦尚江攔住,道:“這哪里需麻煩小姐,秦某來便是。”
他回頭一個眼神,便有緊隨其后的小廝掏出幾個銅板丟在路邊,而那些原本將我等團團圍住的叫花子連忙拱成一團去搶。
我心中有些不認可,但也不便說什么,畢竟時代所拘,思維差異也是在所難免。
恰在此時,突有另一叫花裝扮的人攔住去路,噗通一聲跪倒在我們前面,倒是嚇了我一大跳。
我以為他還是想要錢,便示意杜鵑,可誰知,那人竟聲嘶力竭的喊道:“小姐!杜鵑!真的是你們?。。【任野。【染任野。 ?p> 誰?
我愣住,震驚的的看著眼前這個面目不清和衣衫襤褸的乞丐。
“你是...?”
“你是...海棠?!”
啥?
我更加不可思議的看著杜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說這人是誰?海棠?
海棠是誰?
我飛快的搜索,總算在腦海中找到了這個海棠的基本資料,應(yīng)該就是那個被遣散出府、哥嫂又不靠譜的“趙靜姝”的貼身使女。
她怎么會淪落至此?
就在我大腦當機的時候,杜鵑已上前一步,蹲下身拉起那人的撲在地上的上半身,仔細分辨之后哭道:“真的是你!你怎么會?怎么會這樣?你不是在哥嫂家嗎?海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那個喚做海棠的女人一個勁兒的哭,氣息斷斷續(xù)續(xù),只怕是要背過氣去。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蔽噎h(huán)顧四周,只覺得漸漸引得路人注目,不是好事,連忙道:“秦公子,能否再借貴店后堂一用?”
秦尚江也是痛快,當即點頭帶路。
于是,林媽媽和杜鵑扶著海棠,我亦緊隨其后,一行人又原路折返。
再入玲瓏閣后堂,秦尚江便命小廝備了熱水與干凈的衣裳,讓林媽媽和杜鵑先帶她去洗漱干凈。而他則與我在雅室繼續(xù)飲茶等待。
只是,我這一回卻沒有品茶的心思,牛飲一盞便放下了,有些擔憂又有些不解的思量再三,腦海中已翻滾過數(shù)種可能,卻也還是勉強坐的住。
秦尚江可能也瞧出了我的心思,便不再與我說話,留我一個人在雅室里靜靜等待。
小半晌,她們?nèi)齻€終于出來了,而那個名喚海棠的姑娘也勉強擦干凈臉龐,換了一件店內(nèi)小廝的藍布棉衫,雖不合體,倒也算干凈。只不過,這里條件終究有限,她的頭發(fā)還是沒洗,依舊打著結(jié),油膩膩的貼在頭皮上,仍是一幅落魄潦倒的模樣。
我示意杜鵑扶她做好,又倒了一盞暖茶,遞給她,寬慰道:“你先喝點熱茶,暖暖脾胃,有什么話等會兒慢慢說?!?p> 她那雙布滿傷痕和凍瘡的手有些哆嗦的接過茶盞,一失神,啪的一下摔碎在地。
“哎呀,小心燙著。”
杜鵑連忙替她擦拭,而她卻嘴唇干裂泛白,止不住的哆嗦著:“我...我...”
“不急?!蔽依∷氖?,堅定的反握著,努力想要給她一絲溫暖與安心:“不要怕,我與杜鵑姐姐都在這里,你可以安心了。”
“是啊是啊?!倍霹N也跟著點頭,道:“海棠,你放心吧。”
海棠有些渙散、有些僵直的看著我的臉,又慢慢的將視線轉(zhuǎn)向杜鵑,終于,眼底涌起淚水翻滾而出,再也抑制不住,撲進杜鵑懷里,緊緊抱住,嚎啕大哭!
我沉默。
那嚎啕聲中滿是不甘、委屈、憤恨、無助與絕望。
我靜靜地看著,等著。
這個時候,再多的話語都是多余。
待到她掏盡全力發(fā)泄干凈,抽搐的身體也漸漸平靜了下來,杜鵑身前已然濕了一大片。
我將隨身的帕子遞給海棠,又與杜鵑一道將她扶起重新坐好。
這一回,她終于冷靜了許多,就著我的手喝了一口茶,淺淺的抽泣道:“多謝小姐!”
說完,又連忙握緊我的手,急切道:“小姐,奴婢想回府伺候,奴婢不想再回哥嫂那里,求小姐救救奴婢吧!”
我與杜鵑對視一眼,而后,杜鵑將此前種種與她說了一遍,我亦開口將與王媽媽所說之話再此重復一番。
“王府可有派人去你哥嫂家中說明情況?”
海棠茫然不知,呆呆地搖頭。
我心底咯噔一聲,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更關(guān)心她此時處境。
她眼底又泛起淚花,抽泣道:“奴婢一回家,哥哥與嫂嫂就說侄兒如今大了,也該尋個體面的姑娘家說婚事了。本以為,指望奴婢在府里伺候小姐的每月銀錢,卻不曾想臨近年關(guān),奴婢卻被遣散回家。從此后便斷了銀錢,還叫侄兒如何尋的良家姑娘?”
這算什么?
自己的兒子娶媳婦,卻要做姑姑的出錢?
我很是憤慨,若是此人站在我面前,只怕已挨了一記耳光!
“遣散之時,老爺不是給了一筆賞錢嗎?”
“那筆錢...那筆錢被哥哥拿去還債了......”
“那你現(xiàn)在這是為何?”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畫面,海棠眼神中又透出恐懼,噗通跪下,撲進我懷里,緊緊抓住我的雙臂,指甲都嵌進肉里,火辣辣地痛。
我強自忍著,哄道:“你莫急,慢慢說?!?p> 她一個勁兒的搖頭,便是杜鵑也拉不起她:“奴婢不要回去!奴婢不要做妾!奴婢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