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沒料到她如此直白的道明了原委。
一時間，我竟有些不知所措、無言以對，只能呆呆的看著她伸手撫摸我的頭頂，如慈愛的長輩般心疼垂憐：“真是難為你了，終究，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你...父親?！?p> 霎那間，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張字條里關(guān)于鄒氏與我父親趙明誠之間的點滴過往。
那是青梅竹馬時的兩小無猜，那是情勢所迫后的無可奈何，那是此生已成定局后的物是人非。
“我...真的很像我父親？”
“也不是...”鄒姨母頓了一下，似乎是苦笑一聲，道：“其實，你長的更像你母親。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p>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對你姨夫施壓之人，我們也不曉得他來自何處，亦或是姓甚名誰。平日里，他也不曾與我們聯(lián)系。直到你去鎮(zhèn)遠(yuǎn)侯府小住了幾日，這人才又現(xiàn)身，叫我們想法子帶你去曲臨江附近?！?p> 去鎮(zhèn)遠(yuǎn)侯府小??？
我恍然憶起，那次是我險遭人滅口，被旻寧救回了金閣寺。為免非議，便照著旻寧的意思，對外謊稱自己去了鎮(zhèn)遠(yuǎn)侯府。
說來，這個蹩腳的謊話一拆即穿，倒也沒想著能瞞太久。若是有心人仔細(xì)探查，定能發(fā)現(xiàn)其中蹊蹺。
如此說來，倒真的是我不經(jīng)意間接近了真相才遭人設(shè)計？
我皺眉哭思，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忽視了什么細(xì)節(jié).....
這些日子來的許許多多事情，仿佛彼此之間早有串聯(lián)，可恨我沒有上帝之眼，能夠越過重重迷霧，看透這一切布局。
“嫻兒，到底是姨母對不住你！”她拉著我的手，有些顫抖的說道：“虧的你性命無礙，不然...不然我可怎么對得起你父親...”
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炙熱而濃郁的愧悔與歉疚撲面而來。
我怔怔的呆了一瞬，于心不忍卻又如鯁在喉，糾結(jié)了許久，終于開口道：“我知你必有為難之處……”
一言已畢，便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并不敞亮的內(nèi)室，唯我二人相對，卻又無話可說。又好似千言萬語被壓抑在胸中，不得出口。氣氛愈發(fā)凝重壓抑。
良久，鄒姨母收起了淚珠，問道：“王府那邊可還有再叫你過去同住？”
我亦收回了心神，搖頭。
“那便好！”她諄諄叮囑：“你是待嫁之女，切不可逾矩，叫人落下話柄?！?p> 我點頭。
“開了年，一切便當(dāng)好了，想必你父母也能回京了?！彼苁歉锌骸爸皇牵@個年有些難過，你...好歹忍一忍?！?p> 我沉默不語。
她亦不再多說什么，站起身來，補了一句：“你要好生照顧自己?！?p> 我明白她的意思，心底深處柔軟起來，似乎是放下了什么東西，展眉道：“姨母，若是有人為難與你...們一家......”
“我醒的，我會從中周旋，必不會再卷入其中?！?p> 她今日這般作派說話，便真是個玲瓏通透的人，想來是能保全自身。
我點點頭，抬腿邁出了這逼仄的內(nèi)室。
外頭陽光正好，一掃我剛來那些日子的陰雨濕冷，很是干爽溫和的氣息。
林媽媽、杜鵑、春蓉她們侍立門口臺階右側(cè)，也不知站了多久。
林媽媽神情復(fù)雜，杜鵑一臉不解，唯有春蓉低頭不語，臉上不見絲毫波瀾。
縱然林媽媽千言萬語的表示鄒家小孫子身體不適、家人忙于照看抽不的身前來招呼，我亦只是笑笑。
本來這一趟的目的便不在此，更何況，如今話已說開了，這見與不見便沒有差別了。
辭行之后，我默然坐在馬車上。
杜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春蓉，難得耐得住性子，也是不發(fā)一言。
“春蓉，待會兒要麻煩你件事情?！蔽掖蚱瞥聊?，開口道：“你路過一品居的時候，幫我給...旻寧留個話?！?p> 說到這里，我猛然想到旻寧那幅似笑非笑的狐貍面孔，心中暗自想道：他定然會笑我癡傻吧！
笑便笑吧！
“就說，我想請他出手，護(hù)鄒姨母一家周全。”
我一瞬不瞬的看著春蓉的眼睛，希望她能準(zhǔn)確的傳達(dá)我心中的堅定與祈盼。
春蓉沉默片刻，輕聲回道：“是。”
于是，她中途下車，我與杜鵑先行回府。
府中的春蕊與春花曬了一天的鴨絨鵝羽，此刻又被我安排縫制被褥，當(dāng)真是半點都抽不開身。
杜鵑很是醒目，瞅準(zhǔn)這個時機，聽我簡明扼要的講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聽完后，滿臉震驚，又萬萬不敢相信的語氣說道：“小姐的意思是：曲臨江那次遇險是因為鄒夫人將小姐的行蹤透露出去，這才引歹人作惡？！鄒夫人她怎么會！”
“嗯?！?p> “鄒夫人她也認(rèn)下了？！”
“嗯。”
“不會吧？”杜鵑更難以接受，似是喃喃自語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我亦不免感傷，道：“如今將一切說開，縱然是無法回頭，日后只怕老死不相往來了，但也總算將姨母一家從這件事中摘干凈了。想來背后那些人察覺到姨母已是無用之人，便不會再為難她了?！?p> 話雖如此，可我終究放心不下，還是囑咐春蓉去尋求旻寧的幫助。
但愿，真如旻寧所言，他有能力護(hù)我...姨母一家周全。
“小姐，你說這背后逼迫鄒夫人的會是何人？”杜鵑忐忑不安地問道：“會不會還有人......小姐，這可怎么辦呀？”
我拍了拍她的手，道：“事情自然是還沒有完結(jié)，咱們當(dāng)萬分小心，年前便不再出門，老老實實地宅在府里吧?！?p> 杜鵑連忙點頭表示贊成，可又有些埋怨道：“小姐既與鄒夫人將一切說開，為何不順勢追查那背后之人，做到心中有數(shù)，也好過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過日子？”
我又如何不知這是最便捷的法子，可是......
“我若是追著姨母這條線索繼續(xù)查探下去，恐會累及她們一家。反正，若是背后操縱一切之人真心想要了我的性命，總會露出馬腳?！?p> 聽了這話，她沉默片刻，復(fù)又軟言道：“小姐待鄒夫人一家如此真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