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遠(yuǎn)行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秦家莊子就忙活起來。
在叔叔的指揮下,運往山上的貨全部打包完畢,就等著開拔。
趙二來給自己當(dāng)伴讀,這是秦歡沒想到事情,哪怕小說也不敢這樣寫啊。
偏偏事情就這樣發(fā)生了。
就在昨天,他追著母親管家還有叔叔問了不下百遍,秦家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結(jié)果所有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樣,閉口不談。
問急了,人家就要動武,沒辦法,秦歡只能裝作不關(guān)心算了。
后來他也想明白,家里有了厲害的背景,還不一定是好事。
因為他非常清楚,過完年,還有四年的時間,后周就會被趙大給取代了。
這個問題不難分析。
母親的后臺,應(yīng)該是跟后周有某種關(guān)系。
如果,如果說后周倒臺了,那……。
我艸,想明白這些后,秦歡嚇得真想早點躲到海外去。
算了,算了,還是自力更生吧。
帶著復(fù)雜的情緒,在猴子左一句右一句的吵叫聲中,秦歡開始了第一次遠(yuǎn)行之旅。
烏鴉把趙二送到秦家,便離開了,好像聽管家說,光頭昨天狠狠的抽了烏鴉一頓。
秦歡也沒弄明白,怎么祥叔成了百事通,還專門喜歡蹲墻根偷聽?
人家光頭自己家的事,他怎么知道的呢。
隊伍走了沒一會,光頭騎著一匹棗紅馬,大搖大擺的跟了上來。
觀察了一圈后,發(fā)現(xiàn)隊伍中多了個讀書人,光頭走上前去便聊開了。
幾句寒暄之后,兩人便熟絡(luò)起來。
秦歡往后看了眼,不禁的搖搖頭。
前段時間光頭還在問自己為何討厭讀書人。
如今答案的正主就在他面前了,他們兩居然像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相談甚歡。
這特么的上哪說理去啊。
好在光頭以為秦歡他們是出門遠(yuǎn)游,這才跟了上來。
得知隊伍的目的地是吐蕃附近時,老頭頓時沒了興趣。
沒別的,他六十多歲的人了,即便是習(xí)武之人,也經(jīng)不起長途跋涉的折騰。
然后在趙二的遺憾聲中,光頭騎著馬折回莊子上。
趙二就不一樣了,上頭的旨意說的他要做秦歡的伴讀,雖然臨時的代課老師——光頭,不再去吐蕃。
但是不代表他這個伴讀也可以不用去啊。
如果他不去,那就是違抗圣命。
在無奈和擔(dān)憂的情緒中,趙二最終還是跟在隊伍后面。
從猴子口中,秦歡才算得知,叔叔們的山頭居然在興元府(漢中)附近。
沿著大江逆流而上,先要達(dá)到夔州,再從夔州北上直達(dá)興元府。
進(jìn)入夔州,便到了蜀國地界上,一路上的難民也多了起來。
在整個五代十國末期,蜀國偏安一隅,算得上是稍稍富裕的國家。
要不然孟昶哪來的實力花天酒地,不理朝政。
即便是富裕點的蜀國,其實也完全好不到哪里去。
三三兩兩的難民,動作麻木,眼神空洞的走在路上,看得秦歡頭皮發(fā)麻。
若不是隊伍中有叔叔安排的幾十人護(hù)送。
說不定這些餓急了的難民,就會像餓狼一樣撲上來。
見到這樣的場景,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連之前還很有新鮮感的趙二,都沒心思再說話。
出了夔州往北上,情況更加慘烈。
逃難的男女老少,幾乎見到他們,就要往隊伍中撲。
還好大部分貨物叔叔已經(jīng)讓私鹽販子充當(dāng)快遞員,先行一步。
他們這群人最多帶了些路上的口糧和必需品。
難民們見著刀子還知道避讓,但在秦歡嚴(yán)令不能動手殺人后,這似乎讓尾隨在后面的難民摸出了門道。
于是就上演了一出追逐大戲,簡直像是荒野大逃殺一樣。
秦歡指揮車隊往前飛奔,身后的難民,盡最大的力氣往前追。
原本有氣無力的難民,在見到第一人追上去后,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硬生生的擠出身體中最后一絲能量,往前追趕車隊。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沒到地方,可能我們就被搶光了。”老馬很煩躁的說。
秦歡轉(zhuǎn)過頭問:“猴子,你們來時,怎么弄的?!?p> “四爺帶著我們一路狂奔,遇上不長眼的就……”猴子比了一個劃脖子的動作。
“少爺,要不,我們也……”
“不行,不是我不敢殺人,是沒這個必要,懂嗎?!鼻貧g瞪了眼老馬。
哎,他是真的想發(fā)瘋了。
沒出來前,他一直住在莊子上,過著悠閑的小日子,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亂世有多可怕。
這還沒打仗,到處都是難民,要是打起來的話,他不敢想象。
他現(xiàn)在開始理解母親,為什么寧愿放著香水生意不做,也不能用自家的糧食釀酒。
酒水又不能抗餓,但糧食可以救命啊。
他也理解,為什么一枝花居然能做出假成親,騙禮錢的事了。
因為山賊們也窮的叮當(dāng)響。
他也清楚了,為什么叔叔和管家想盡辦法,只是為了跟高家和談多點籌碼。
不是不敢打,只是一旦打起來便是兩敗俱傷,看看這些難民的慘狀就知道了。
難道自己對大宋的文人治國有誤解?
隊伍行了三天,自己也才接觸到這亂世的一角,內(nèi)心便痛恨亂世。
那些活在這個時代的人,他們豈不是比自己更痛恨亂世。
難道說趙大,趙二他們不清楚文人治國的危害?
他們肯定是知道的,但經(jīng)歷過亂世,他們寧愿選擇文人,也不愿意國家再亂下去。
手握兵權(quán)的藩鎮(zhèn)節(jié)度使,是絕對靠不住的。
沒辦法,他們只能選擇文人,然后賦予文人各種特權(quán),甚至用很極端的手段打壓武官,防止藩鎮(zhèn)割據(jù)再次出現(xiàn)。
甚至他兩把親身經(jīng)歷得出來的經(jīng)驗,當(dāng)成了祖訓(xùn)放進(jìn)了太廟之中,告誡后世的皇帝都不得違背。
昨天秦歡還在痛恨趙二,當(dāng)見過什么是亂世,什么是民不聊生,他開始反思自己以前的思想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敢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痛恨趙二,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生活在這個時代,也不曾體會到亂世的可怕。
那些生活在和平時代的噴子,永遠(yuǎn)不會是結(jié)合當(dāng)時的環(huán)境來噴。
他們甚至沒見過戰(zhàn)火綿延千里,萬里之地寸草不生,人跡罕見的景象。
也從來沒見過,也從來沒想過,人吃人的世界會是什么樣。
所以昨天秦歡像大多數(shù)噴子一樣,才會發(fā)瘋似的想要踢趙二。
雖然秦歡很理解趙二的治國方針,但他還是邁不過痛恨趙二的這道坎。
沒別的原因,他就是不喜歡趙二,哪怕他文人治國的理念有一定的正確性,他也不喜歡。
感慨了半天,秦歡不由自主的喊道:“趙二”
昨天見面以后,秦歡就給他起了外號。
讀書人出生的趙二,肯定嫌棄這個外號,可沒辦法,胳膊別不過大腿。
一通感想過后,秦歡再見到趙二,感情很是復(fù)雜。
“秦兄叫我?”
“額……把衣服脫了?!?p> 趙二有點搞不懂了“這是為何?!?p> 秦歡拍了一巴掌說道:“叫你脫就脫,費那么多話干嘛。”
說完,秦歡率先脫下了上衣,然后隊伍中其他人也跟著開始了。
猴子最終出個好主意,喬裝成難民便能少點麻煩。
秦歡也不想穿著破爛的衣服,臉上還要抹上一層灰。
可不這樣做不行,也許到不了興元府,他們就會被搶光。
見大伙都開始換衣服,趙二笑了笑,也跟著照做。